里花秋兮 - 第四章—《白狐》（18）

像是做了場惡夢，皇后驚慌地從床上起身，心臟瘋狂地跳動著，讓他忍不住緊抓自己的胸口。久違的夢到了白生產前的畫面，但他卻是怎麼樣都想不起來自己握了那把刀之後到底做了什麼。

莫非那把刀所引起的負面情緒真的推駛自己做出傷害白的事情嗎？

想到這裡，皇后恐懼地雙手緊握，只能無力地對上天地祈禱。

但即便如此，當時的證據都一一將兇手指向自己，事到如今還祈求自己並非殺人者又有什麼用？

不要再自作多情了，雨靛兒，你根本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所以白才會死去。

接受這份詛咒便是你對她唯一的贖罪。

想到這裡，皇后不禁苦笑，原本身體所帶來的痛苦及不適，頓時變得甘之如飴。

「娘娘，三皇子妃求見。」此時，門外的宮女進來通報，雖意外對方會在此時來找自己，但皇后還是頷首允了接見。

「參見皇后娘娘。」里里進到房間，向皇后行了個禮。

「花璃，有什麼事嗎？」

「實不相瞞，臣妾是為了白妃的事情而來的。」

萬萬沒想到白妃兩個字會從眼前的小姑娘口中說出，皇后震驚地愣了一下，隨後眉頭一皺，冷冷說道。

「敬慎你的發言，這不是你一個皇子妃可以評論的事情。」

「很可惜，臣妾有些事卻是不得不對娘娘說。所以還請娘娘稍安勿躁，待臣妾說完再做處置。」里里恭敬地回答。

或許是好奇面前這才剛進宮不久的皇子妃能說出什麼話來，皇后手一擺，還是准予了里里開口。而里里也將關於白妃生產那夜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聽得皇后只覺得荒唐，但又看不出面前之人有任何在撒謊的痕跡。

「你這故事，難道不是季老仙為了本宮而編造的謊言嗎？」皇后搖了搖頭：「隨便說那把刀操控了我，這事就算是三歲小孩也不會信。」

「如果說季老仙的話，或許的確是會為了娘娘編個更好的故事吧，畢竟他心繫娘娘的安危，就算是謊言他也能說成是真的來說服娘娘。」

「既然你都如此認為，為什麼還要跟我說這麼多？」皇后皺眉：「沒有證據的事，要本宮如何信服。」

「臣妾的確是拿不出證據，畢竟這段記憶皆是從我那因緣際會接觸到白妃記憶的朋友轉述給臣妾聽的事。」里里沈靜地回應：「但是臣妾和季老仙不同的是，臣妾對於娘娘的生死毫無在意，甚至娘娘因詛咒而死去，臣妾還會痛快的拍手叫好。」

「你說什麼？」沒想到對方會口出狂言，皇后不解地看著里里：「何出此言？花璃，本宮應該跟你才見沒幾天而已，你與我本宮又怎麼會結下如此深仇大恨？」

「錯了，娘娘，您與我早在幾十年前就有一面之緣。」里里回答：「三十年前的那一夜，您和白姐上山賞曇花，才是我們倆的初次見面。」

怎樣也料想不到眼前的姑娘竟會說出那段自己不曾與任何人提及的回憶，皇后雙手激動地顫抖不已，只能緊緊地兩手交握，拚命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激昂。

「難不成你⋯是那晚的小狸貓嗎？」皇后語氣微震：「莫非你入宮⋯」

「正是為了尋找白姐的下落。」里里坦然回答。

「為何⋯你會來告訴我這件事，既然你已經找到了白的死因，就算不告訴我也⋯」

「因為我不認為白姐會希望他朋友因為一場誤會而一生都困在自責之中。」

「啊⋯⋯」聞言，皇后垂頭掩面，發出悲痛的嘆息：「唉⋯命運真是捉弄世人。」

「既然娘娘已經清楚臣妾的身分，那便可以信服臣妾所說的事了吧？」

「⋯⋯」皇后沈默了許久，最後總算抬起了頭，直視著里里，問道：「本宮能為妳做什麼嗎？」

「請娘娘將當初如何造出斑日夫人的經過告訴眾人。」

「本宮明白了，你去外頭將季老仙叫進來吧，本宮會把一切都坦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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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摯友在自己懷中逐漸失去溫度，讓雨靛兒當下精神大受打擊，也跟著昏了過去，再次清醒過來時，聽到的便是白妃已然過世的噩耗，讓雨靛兒的心瞬間空了大半。

白妃的意外身亡讓宮裡眾人議論紛紛，間接惡化了雨靛兒的心理狀態。不光得承受外人對自己的猜忌，更難受的是對自己的不信任，即便一點記憶也沒有，但自己莫非就是大家口中的兇手，讓雨靛兒整天活在恐懼之中，不願離開鳳鳴宮一步。

一直到有一天，一隻黑色的烏鴉來到了鳳鳴宮內。

鮮少見到烏鴉會飛入宮裡，讓雨靛兒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秒，像是察覺到雨靛兒的視線，烏鴉頭微微一撇，正好與對方視線相交。

「幹嘛？沒看過烏鴉啊？」烏鴉張開鳥喙，發出了人類的聲音，嚇得雨靛兒倒退幾步。

「你會說話？」

「我會說話啊，畢竟我不是一般的烏鴉。」

「你是⋯妖物嗎？」雨靛兒戰戰兢兢地問道。

「就你們人類眼中，的確是這樣。」烏鴉點了點頭，並拍了拍翅膀：「怪了，小姑娘，你見到妖怪卻沒有一溜煙跑走，真是特別。」

「因為我有個很好的朋友，就是妖族。」說到此，雨靛兒的眼神又黯淡了下來：「可惜他前幾天⋯⋯不幸身亡了。」

「啊啊～那還真是遺憾。」嘴上雖這麼說，從烏鴉的口中卻是一點惋惜的感覺也感受不到。

「你沒事就少飛入宮裡吧，小心被道士收掉。」心情再次變得灰暗，讓雨靛兒只想趕快結束話題回房休息，不過烏鴉卻沒有打算讓他離開的意思，反倒說出了耐人尋味的話。

「好心的小姑娘，作為你告訴我道士的事，我也說件事作為回報吧。」烏鴉擺了擺翅膀，調整了下姿勢：「你的那個妖怪朋友，其實是有機會復活的。」

「你說什麼！」聞言，雨靛兒著急地上前，想要尋問更多細節：「教教我，我該怎麼做！」

「首先，你得取得一小塊你朋友的骨骸，之後的事交給我便可以了。」烏鴉回答。

「你⋯真的可以讓白回來嗎？」雨靛兒不安地問道。

「嗯～準確來說也不是真的回來啦，硬要說的話，比較像是以她為形象再造一個妖怪出來，他會有你朋友的外表，但記憶就不好說了，可能是破碎的，又有可能是全無記憶。」烏鴉晃了晃頭：「怎麼樣？想要試試嗎？」

「你這意思⋯白已經回不來了嗎？」聽到的與想像的不同，雨靛兒失落地垂下頭。

「要完全讓死者回來，憑小姑娘的本事是做不到的，那個要非～～常多的事前準備，而且就我所知道，目前還沒有一個人成功。」烏鴉解釋道：「但是聊勝於無吧？小姑娘你覺得呢？」

「⋯⋯」

沈默了許久，雨靛兒終於抵擋不過想要再一次見到白的誘惑，沈重地點了頭。

「那拿到東西後，我會再來的。」說完，烏鴉便拍了拍翅膀，朝天空飛去，留下雨靛兒一人在原地。

雖然能再見到白這件事，讓雨靛兒孤寂的內心總算燃起了點火光，但這宛如天下掉下來的餡餅般的好事，卻也讓他感到滿腹不安，不知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覺間與惡魔做了交易。

即便如此，雨靛兒還是決定將烏鴉交代的事情辦妥。

三天後，雨靛兒參加了白的告別式，並在季老仙的安排下，得以在白火化後為他撿骨。

「娘娘，身體無恙乎？」見到雨靛兒終於離開鳳鳴宮，季老仙也總算是放心不少。

「謝謝大師的安排，讓本宮能親自為好友送上一程。」雨靛兒感激地對季老仙點頭致意，而後者只是搖了搖頭表示這沒什麼。

「既然娘娘是白妃的知己，那老夫這點安排也是應該的。」

「謝謝大師。」雨靛兒再次深深向季老仙道謝：「不知大師是否能在外面稍待片刻，讓本宮與白妃獨處一段時間。」

「自然。」聞言，季老仙走出房間，並將門給關上，留給房間內的人可以好好一聊。

看著台上的骨灰，雨靛兒眼裡的淚水又不自覺地滑落，但很快便被她拭去。深知現在自己要做的，是把握時間拿走一小塊骨頭離開，雨靛兒並沒有讓自己陷入悲傷太久。

「白，我不知道我做這件事到底對不對，但是請讓我自私一回吧。」說完，雨靛兒挑了塊最不起眼的骨頭，並將其小心的放入預先準備好的盒子裡，隨後收進懷中。

完成任務後，雨靛兒便打開房門，好讓季老仙能與自己一同幫白收入骨灰罈中。過程中，雨靛兒一直偷偷留意季老仙的狀況，所幸到結束自己偷拿骨頭的事都並沒有被他發現，讓雨靛兒不禁鬆了口氣。

回到黑水宮後，那天的烏鴉已經在窗邊等著自己了。

「我拿回來了。」

「喔！我瞧瞧。」看了眼盒中的骨頭，烏鴉滿意地點點頭，稱讚道：「不錯嘛小姑娘，那接下來將我說的東西都放入盒子裡。」

隨即，烏鴉指示雨靛兒剪下一小節頭髮，並在骨頭上滴上幾滴鮮血，最後烏鴉從自己的身上取下一根羽毛，也跟著丟入盒子內。

「很好很好，接下來把盒子蓋上鎖好，然後跟我來吧。」

雨靛兒點頭，跟著烏鴉來到了鳳鳴宮的一口深井旁，並聽從他的指示在盒子上綁了塊石頭，將其丟入井內。

隨即井內發出黯淡黑光，一個半透明的人影出現在雨靛兒的面前，雖然模糊不清，但是雨靛兒還是發現此人的容貌與白有幾分相似，情緒差點失控，只能緊緊將嘴捂住，不讓自己的哭嚎聲驚擾到外頭的宮女。

「喔喔，很成功嘛～」烏鴉在地上跳著，一邊繞著人影看，說道：「嗯⋯不過就光憑這點力量，大概很快就會消散了吧？」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聞言，雨靛兒憤怒地看著烏鴉，不過烏鴉只是擺了擺翅膀，要雨靛兒冷靜下來。

「別急別急～雖然我說很快會消散，但不代表說我沒方法讓他留下來啊。」烏鴉發出了呀呀叫聲，繼續說道：「只要讓大家相信他的存在就好了，很簡單吧。」

「例如？」

「為你的朋友編點謠言，讓他的故事流傳在宮中。當然，不要讓人發現本體在這口井中，不然你的朋友可能會因此被道士們收掉。」烏鴉回答：「不過首先，先幫你的新朋友取個名字吧？」

看著眼前這個和白近乎一樣的臉，雨靛兒安靜了許久，最後才將名字說出口。

「斑日。」雨靛兒說道：「你之後就是斑日了。」

唯有取這個名字，才會一再提醒自己眼前的人並非自己的好友，自己的罪孽也才不會因此淡忘。

聽到雨靛兒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人影淡淡地點了點頭，隨後便消失在空氣中。

雨靛兒不解地看了烏鴉一眼，烏鴉揮了揮翅膀，好心為雨靛兒解答疑惑。

「現在他還沒什麼力量可以長時間出現，等你把故事準備好，他自然可以自由出現在你的面前。」

「我知道了。」雨靛兒頷首，並對著烏鴉問道：「是說，你為什麼願意幫我這個忙？」

「因為這樣，我才不會無聊啊～」烏鴉呀呀笑了兩聲，隨即拍拍翅膀飛入天際。

在那之後，雨靛兒便再也沒見到這隻烏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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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白狐》（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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