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花秋兮 - 第五章—《劍與刀》（3）

從有意識以來，他便一直待在這山中，而在身邊陪伴他的，是同生於一塊母礦的兄弟。

從未遇過人類的他們，自然不知道名字的概念，反正這深山裡也沒有其他和他們一樣修煉成精的礦石，只要其中一人開口，另一人自然便會做出回應。

兩人結伴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一起欣賞著日出，日落，感受著風吹，雨打。

不懂何謂慾望的他們，覺得這樣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好的。

一直到兩人被石匠們發現，進貢到了宮廷之中，這一成不變的日子才出現了變化。

「你們各選一塊，為朕的孩子們做出一把能保護他們的武器出來吧。」

一句話，將他們兩個分了開來，並各自熔於熊熊烈火之中。

鑄劍的過程並不會帶給他多大的痛苦，就只是外貌變了個樣而已。

但是每一日與鑄劍師相處，反而讓他感覺自己的心底似乎產生了什麼不同。

帶走他的是一位中年的鑄劍師，失去妻兒的他變得不愛與人交流，只是每天一心一意地注意著爐火，將心思全放在了自己的刀劍上。

這次他需要做出一把能夠保護持有者的武器。

保護，何謂保護？又該如何保護？

每一天，他都可以聽到鑄劍師在呢喃自問著。

如果他真的明白如何保護他人，便不會失去自己的妻兒。

鑄劍師日復一日的把玩著礦石，其心緒也漸漸感染到了礦石的身上。

保護？這是他的未來的職責嗎？那他又該如何做？

一人一石就這樣陷入了沈思之中。

一直到一日，鑄劍師在自己家門外看到一名揮舞著木劍和同伴打鬧的小孩，頓時靈光一閃，將礦石熔入爐火之中，開始執行他腦海中的構想。

只要做出一把連小孩都可以輕易揮動的武器，即便大人不在身邊，小孩也可以藉此保護自己吧。

抱著單純的念頭，鑄劍師一邊揮掉額上的汗珠，一邊用力錘打著燒紅的劍身。

最後，以輕為特色的烏日劍誕生於人世。

不過即便鑄劍師給出了自己的答案，烏日劍還是依然陷在那個問題裡。

何謂保護？又如何保護？

一直到今天，烏日劍還是不斷地在找尋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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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從來不告訴我真相？」沈默許久後，尚宮夏玄才終於再次出聲。

「⋯因為我不想讓你感到困擾。」黑曜低始終低垂著頭，不敢直視面前人的表情。

他不敢看，不想在對方臉上看到厭惡、畏懼之類的表情。

黑曜的手不自覺地緊緊握上，微微顫抖起來。

「你說你是我手上的這把烏日劍，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有意識的？」尚宮夏玄繼續問道。

「從一開始，被交到你手上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了。」黑曜如實回答：「但是那個時候的我並不具備幻化成人的能力，自然也無法與你對談。」

「那你第一次有實體⋯」

「便是你我初次見面的那一日。」黑曜繼續回答：「那時你意外失足跌落在山谷下，為了將重傷昏迷的你帶回去，我第一次嘗試變成人形，並把你帶了回去。」

「所以你騙了我將近十來年的時間。」尚宮夏玄冷聲說道。

「⋯我很抱歉，如果不裝作是人類，我無法正大光明的留在你身邊。」

聽到這裡，尚宮夏玄深深吸了口氣，整理下心情後，才又再度開口。

「為什麼？」

「你是指⋯？」聞言，黑曜反射性地抬起頭來，正巧與尚宮夏玄對上眼。

只見尚宮夏玄深鎖著眉頭，眼裡帶著的是被親信之人背叛所帶來的憤怒、不解，以及些許的難過。

見到尚宮夏玄露出如此少見的表情，黑曜內心更加慌亂。

不是的，他不希望他應該要保護的人露出這種哀傷的表情。

事情不應該變成這樣的。

「為什麼會想要待在我身邊？」尚宮夏玄輕聲問道，聲音裡充滿著困惑及不明白。

「因為你是我的主人，是我需要保護的對象。」黑曜不假思索便將內心一直以來所遵從的信條說了出來。

但是聽到了自己的答案，面前的人卻露出了更加難受的表情，這讓黑曜頓時驚慌失措，卻又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說的也是⋯畢竟你的主人，就是我。」尚宮夏玄嘴角浮現苦澀的笑容，臉上充滿無奈。

「大人，我⋯！」黑曜著急地想說些什麼，但是卻被對方抬手制止。

「你走吧，黑曜。」尚宮夏玄解下掛在腰際的劍鞘，連同烏日劍身一併遞給了黑曜：「連同這把劍，離開我的身邊。」

「大人，我可以離開，但請你將這劍留在你的身邊⋯！」黑曜焦急徬徨地不斷懇求著：「如果你不想再見到我，我保證之後絕對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所以拜託你，至少⋯⋯！」

「否則你便無法保護我嗎？」尚宮夏玄冷笑一聲，緊握著劍的手因憤怒而不斷顫抖：「我不需要你的保護，黑曜，從頭至尾都不需要！」

黑曜身體僵了一下，內心有如撕裂般的痛苦，他不自覺地抓著自己的胸口，試著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但揮之不去的悲傷讓他根本無法好好做到這些事。

被拋棄的痛苦籠罩在他的心裡，黑曜的頭深深地垂了下來，他的思緒全攪亂在了一起，但最後他還是顫抖著雙手，將尚宮夏玄手上的烏日劍給接了下來。

不過很快的，他便將原本所用的佩劍遞到了尚宮夏玄的面前。

「這把劍⋯雖然重量還是比烏日劍重了一點，但已經是我能找到最接近它的劍了⋯」黑曜努力壓抑著瀕臨潰堤的情緒，一字一字的把話給說清楚：「在你找到更順手的劍時⋯就先用它作為頂替吧。」

「⋯⋯」

尚宮夏玄靜靜地看著身前之人。黑曜始終低垂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肢體動作，尚宮夏玄還是能猜出個所以然。

即便內心充滿不捨，但他還是得讓黑曜趁著身分尚未傳開時先行離開。

陽軍作為對抗妖怪的利刃，自然不會對黑曜軟手，被發現的下場，就只有死亡一條路可以走了。

所以尚宮夏玄得想辦法將黑曜趕離自己的身邊，即便他可能會因此傷害到他。

尚宮夏玄鬆開緊握到出血的手，接下了黑曜的劍，不同於尋常劍的重量，黑曜的細劍的確也是數一數二的輕。

即便被拋棄了，還是一心一意為自己著想嗎？

尚宮夏玄的眉間越來越皺，但他還是狠下心，把該說的話說了出口。

「⋯你可以走了。」

黑曜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雙手緊握著烏日劍，深深地朝尚宮夏玄曲腰，做最後的道別。

而尚宮夏玄則是咬著牙，不讓任何一句挽留的話從自己口中流露出來。

就在他認為一切都將塵埃落定時，身後響起的男人聲音立刻將尚宮夏玄的理想粉碎殆盡。

「大人，屬下認為這樣的安排或許有些不妥。」

見事跡敗露。尚宮夏玄不悅地撇嘴，轉過身看向自己的另一名副手—少榮宣。

「⋯少副隊長所言何事？」

「當然是關於黑副隊長的身分問題。」

聞言，尚宮夏玄眉頭再次一皺，眼神立刻變得如寒冬般冷酷。

「你竟然敢監視我？」尚宮夏玄冷聲問道。

「為了能在第一時間保護二皇子，還請原諒屬下的多事，畢竟您的爺爺也十分憂心您的安全。」少榮宣畢恭畢敬地彎腰稟告：「而且不這麼做，不就無法阻止您犯下違反軍紀的大罪嗎？」

「我自有判斷。」

「恐怕不足以服眾。」少榮宣回答：「身為妖怪卻多年潛藏在皇子的身邊，其心可議，更不用說還擔任著陽軍的副隊長，誰知道這幾年他是不是有向那些妖怪同胞們通風報信？」

「黑曜一直都在我身邊，他不會也沒辦法做出這種事。」尚宮夏玄沉著地回答，但是揣測不安的情緒還是讓手心漸漸冒出了汗。

「但是即便在身邊待了這麼久，大人不是便沒有看出黑副隊長的真身嗎？」

一句話毫不留情地直戳尚宮夏玄的痛處，尚宮夏玄立刻啞口無言，不甘地別過頭去。

「黑曜他⋯這些日子也是為我軍立下不少功勞，至少將功贖罪⋯」

「這個判斷，二皇子真的沒有放任何私心在裡頭嗎？」少榮宣淡然問道。

尚宮夏玄沒有說話，甚至做不到組織詞句來反駁少榮宣的話。

「大人，為了軍紀，您得做出正確的選擇。」

少榮宣的話將尚宮夏玄逼到了絕境，不過在尚宮夏玄做出回應之前，黑曜便搶先一步站了出來。

「我會和你們回去接受判刑。」

「黑曜，你⋯！」尚宮夏玄憤怒地看著面前的人，但是他早就猜到黑曜會給出這樣的答覆，所以這股怒火更多指向的是無法保護重要之人的自己。

「我不想再讓你感到困擾了。」黑曜淡然一笑，毫不抵抗地被扣上了手銬，由少榮宣的人馬壓了回去。

「我們也回去吧，二皇子？」

少榮宣對尚宮夏玄伸出了手，卻被對方狠狠拍開，只好帶著無奈的苦笑將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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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劍與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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