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花秋兮 - 第四章—《白狐》（10）

在接近午時之時，里里變成一隻鳥悄悄飛到黑水宮。

黑水宮原本是大皇女與母親白妃的住所，但如今兩人都已不在宮中，黑水宮形同空屋，雖然建築大致上完好無缺，但雜草叢生，蛛網遍佈，再加上斑日夫人的謠言，現在已經成為眾人口中的鬼屋，被宮裡的人畏懼著。

里里看著空蕩蕩的黑水宮，耳邊時不時可以聽到烏鴉的叫聲。

『真冷清。』里里拍拍翅膀，在黑水宮裡竄來竄去，但除了一些灰塵蛛網，什麼東西也沒發現。

『是呢。』花璃回應：『如果大皇女還在的話，或許黑水宮會再熱鬧一點吧。』

『是說，你們口中的大皇女是怎麼樣的人啊？』里里好奇地問道，明明身為國家繼承人，里里卻從來沒聽到有人討論起他，若不是聽尚宮秋提及，里里到現在都不會知道這號人物的存在。

『聽說是位受百姓愛戴且英勇善戰的人，大家都對他寄與厚望。』花璃回答：『不過在他要成年前的一次妖怪討伐中不幸身亡了。』

『我來猜猜，是不是又是雨藏空那老狐狸在暗中搞鬼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最後大家聽到的結果是被妖怪給殺害的。』花璃回答：『聽說當時還掀起了一波從軍潮，大家都希望能親手為大皇女給報仇。」

里里冷哼一聲，不再多做評論。稍作休息之後，拍了拍翅膀開始找尋小妖所說的水井。沒花多久時間，他成功找到目標，而水井正也來了第一位「客人」。

里里飛到水井旁的樹上，找了一個絕佳的位置好觀察這些斑日夫人的信徒們。

「斑日夫人，請幫我詛咒那個離我而去的負心漢。」

「斑日夫人，請詛咒那個奪走我工作的賤人吧。」

「斑日夫人，詛咒那個不願意接受我的那個女人吧，我明明這麼愛他，他怎麼能不接受⋯」

「斑日夫人⋯」

來的人不分男女，有人見不得人好，有人希望惡有惡報，抱著不同的目的，穿過圍牆角落的裂洞，來到水井投下要詛咒之人的八字，便匆匆離開了。

大家都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而井中的紙條只是靜靜地增加著。

「結果聽下來幾乎都是感情問題。」里里無趣地盯著水池：「再加上一些職場問題。」

「斑日夫人也滿辛苦的呢，每天得接受這麼多委託。」花璃感慨說道。

「我真的不懂，既然討厭一個人到需要詛咒他，為什麼不離他遠點就好。」

「因為不能接受需要做退讓的是自己吧。」

「你們人真是複雜的生物。」

「哈哈⋯」面對里里的感想，花璃只能苦笑以對。

正當里里準備要打道回府時，一個宮女走到水井旁，捏著手上的紙，小聲地對著井底祈禱著。

「斑日夫人，重病也好、受傷也好，讓紙上的這個人遭受不幸吧。」

里里聽到宮女的嗓音大吃一驚，因為他方才才剛聽過而已。

「他不是秋菊嗎？」花璃不敢置信地問道：「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個笨蛋！」

語畢，花璃還來不及阻止里里，後者已經變成人形，憤怒地一手搶走了秋菊準備丟下的紙條。

手上的紙條忽然被人搶走，秋菊驚慌地轉頭看向兇手，在發現是里里後便嚇得跌坐在地上。

「夫、夫人⋯您怎麼在這裡⋯」

「我才想問你為什麼在這。」里里冷冷地看著秋菊：「我不是讓你在房間休息了？」

「我⋯我⋯」面對里里的問題，秋菊支支吾吾地說不上一句話來。

見秋菊沒打算說話，里里打開紙條閱讀著上面的字，而正如他所猜的一樣，紙上寫著的是秋菊兩個字。

「你想解釋一下嗎？」里里亮出字條遞到秋菊面前，秋菊只是垂著頭，遲遲沒有說出任何一句話。

「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這麼做了吧。」里里不能理解地看著秋菊：「你這是何苦？」

秋菊這時抬起頭，直視著里里，嘴角洋溢著扭曲的笑容。

「苦？才不苦，我很幸福。」秋菊搖搖頭回答：「只要我受苦，大家就會對我無私的溫柔，我怎麼會覺得痛苦？」

「你⋯」

「只有受傷的時候，大家才會願意多看我一眼，不然我就只是個透明人而已，微不足道。」

「你這樣只不過是在欺騙其他人而已。」里里皺著眉，看著眼前近乎瘋狂的人。

「不這麼做你們怎麼會平白無奇對陌生人溫柔呢？」秋菊笑著回答：「在知道我身體不舒服之前，你不也只是把我當作一個僕人而已，如果不是這詛咒，我根本不會被你注意。」

「你想受人矚目沒必要靠這種自殘的手段。」里里勸說著秋菊：「這樣對愛著你的人太不公平了。」

「愛著我的人？誰？」秋菊疑惑地問：「我父母早就過世了，朋友⋯朋友⋯雖然跟水月以前關係是不錯，但是自從被他發現我裝病後，就開始阻擾起我，所以我就跟他絕交了。」

「但是對方似乎還是把你當朋友。」里里說道：「所以才看不下去你的這些行為，試著要阻止你。」

「但我還比較希望他什麼別管，這樣對我比較輕鬆。」秋菊看著里里手上握緊的紙條放。不滿地抱怨：「您也是，夫人，可以別多管閒事嗎？你想關心我，等我下完詛咒後再說吧。」

「我只是不希望斑日夫人的信徒再繼續增加下去而已。」說完，里里直接撕碎手上的紙條，並向秋菊下令：「回去房間，秋菊。別再來這了。」

「⋯⋯是。」秋菊心不甘情不願地領命，向里里行禮後別快步離開了黑水宮。

「真是難以理解，為什麼會有人要自己詛咒自己⋯」看著秋菊逐漸消失的背影，里里不解地搖搖頭。

『對他而言，詛咒只是一個工具而已吧。』花璃說道：『讓他能達成獲得眾人同情的這個目的。』

「目的⋯」里里喃喃自語地反覆說著這兩個字：「是說，為什麼要特地創造出斑日夫人這個角色？」

『欸？』花璃愣了一下，思考著：『呃⋯為了詛咒皇后娘娘嗎？』

「這樣直接找人下咒就好了，沒必要大費周章散播謠言，創造出斑日夫人這號人物。」

『為了宣揚雨家的惡行？』花璃繼續猜想：『給雨家的被害者一個宣洩的出口？』

「但是為什麼選了白姐？」里里困惑地皺著眉：「應該還有其他更有名的受害者吧，但兇手卻選了白姐作為原型。」

『所以是有人對白妃的死打抱不平嗎？』花璃問道：『這樣創造出的斑日夫人的說不定是白妃的朋友或親近的人。』

里里點點頭，同意了花璃的論點，但就在他正打算離開黑水宮和尚宮秋他們分享這想法時，一股涼意從背後襲來，里里猛然轉過頭，只見斑日夫人就坐在井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如雪般的白髮在風中飄散著，就如同那人一樣。

「你要走了啊？不多坐坐嗎？」斑日夫人勾著邪魅的笑容，熱情地招呼著里里。但面對對方的親切邀請，里里只想趕快離去，無奈她現在被夫人散發的氣場壓得連動根手指都做不到，就像是被蛇盯著的青蛙一樣，動彈不得。

『里里，你怎麼了？快點走啊？』見里里一動也不動，花璃連忙催促著，要他趕緊離開。

『給我一分鐘。』里里懊惱地回答，一時的大意讓他被對方的氣場震嚇住，現在只能盡量拖延時間，等身體的知覺恢復回來，好帶著花璃離開。

「要留下來了？」斑日夫人看著在原地動彈不得的里里，笑了笑，聞言里里只能回了個苦澀的笑容。

「你找我有事嗎？夫人。」

「你說呢？你剛才可是讓我少了一個委託，某方面來說就是搶了我的糧食，我不該找你嗎？」

「⋯我只是不想秋菊一錯再錯而已。」

「這是他的選擇。」

「那阻止他也是我的選擇。」

「哼哼，真有趣。原來你是個如此博愛的妖怪？」斑日夫人感到有趣地盯著里里瞧：「所以你才打算幫皇后解除詛咒嗎，即便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殺害白的兇手？」

「你錯了，我壓根就沒打算協助他解除詛咒。」里里不屑地回答：「我只是要親手找出白姐死亡的真相而已。」

「那如果真的發現兇手是皇后呢？」

「那我就會立刻殺了他，就算要跟那些人類為敵。」里里冷冷說道。聞言，花璃心涼了一半，因為他知道里里是真的會這麼做，即便結果是會失去自己的性命，里里也會義無反顧地選擇報仇這條路。

他不想失去里里這個朋友。

「我喜歡你的眼神。」斑日夫人給了一句讚美，但是隨後露出遺憾的表情：「如果你跟那群道士別扯上關係就好了，這樣我也不避選你下手。」

「你要做什麼？」雖然這麼問，但里里心裡早已明白，可惜即便情勢迫在眉睫，他的身體仍需要幾秒的時間才能運作，現在他能做的就是再拖些時間，即便只是多講幾句話都可能是逃離這窘境的關鍵。

奈何斑日夫人早就察覺到里里想打的算盤，手上一根黑色的長針正在逐漸成形。

「殺了你，當作他們妨礙我的一點教訓。」斑日夫人勾起燦爛的笑容，手上的黑針同時準備完畢：「再見了，小妖怪。」

針被斑日夫人甩出，直往里里的身上飛去。

就差個幾秒而已⋯！

里里懊惱地閉上眼，準備好迎接死亡的到來。

但是里里並沒有感受到被針刺穿的痛覺。

正當里里困惑地張開眼時，一個身影擋再他的面前，代替了他被黑針貫穿胸膛。

「這樣⋯⋯應該又幫你賺了幾秒時間了吧？」

花璃虛弱又驕傲地笑了笑，他並沒流出任何鮮血，但是取而代之的是，黑針貫穿的胸口周圍開始出現黑色裂痕，身體就像是玻璃被打碎一般，幾片如冰花的晶片開始掉落。

「趁現在⋯快點走⋯」語畢，花璃便閉上眼，任由裂痕逐漸擴大，身體如枯萎的花一片片凋零，最後溶入空氣之中，不留下任何痕跡。

「啊⋯啊⋯」里里張著嘴，一開一合卻組織不了任何句子，只能發出野獸般的哭嚎：「啊⋯啊啊啊啊啊！！」

在心臟像是被人徒手撕碎一般發出痛覺之時，他的手腳也總算恢復了知覺。

里里不假思索，一個轉身便變成了鳥飛向天空，嘴裡死死地叼著項鍊，盡全力拍打著雙翅，只求能早點飛離斑日夫人的手掌心。

但是斑日夫人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在里里身後緊追著，手中的黑針一刻不停地不斷射出。

里里蹦緊全身神經左閃右避，但是死神的鐮刀並沒有這麼好躲過。

能不能逃出死劫，全靠上天賞不賞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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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白狐》（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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