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功說服鹽月跟久世霜紅之後,我總算有了真正意義上與逆木交涉的籌碼了,雖然說上次我跟逆木達成了初步的共識,但是我敢保證只要逆木覺得我的影響力並沒有像我聲稱的那般足以阻礙警方的行動,那麼逆木肯定會將我排除在外。
就算我找上門去,他也只會打馬虎眼,而且別說合作了,我想他甚至不會分享情報給我,也因此我才需要鹽月跟久世霜紅這類的傢伙,一方面是驅使她們追捕小姬,另一方面也是利用她們變相地向逆木施壓。
在鹽月跟久世霜紅開始行動後,我特意多等了兩三天的時間才聯絡逆木,為了就是讓我的「影響力」逐漸發酵,如此一來跟逆木交涉也會更輕鬆一點……不、那個傢伙不管什麼跟他交涉都很棘手,對此我深有感觸。
總而言之,在我做好談判的前置作業後,便撥了通電話給逆木,打算約個時間跟他見面,逆木倒是蠻爽快地就答應了,不過又另外提出了個要求,就是要在警察局以外的地方見面。
嗯,我不太好判斷逆木的這個要求究竟是避人耳目抑或是單純想偷懶,不過轉念一想,與其在逆木的主場警察局,換個地方對我似乎比較有利,因此我改約在常去的咖啡廳「臥貓街」。
看現在的時間也差不多十點多了,而我又還沒吃早餐,乾脆連中餐一起解決好了,順便讓逆木請客。
我簡單地準備一番,正打算離開家門之際,在玄關處卻突然被身後傳來的一個聲音叫住了:「八巽哥,你要出門嗎?」
回頭一看,卻是不知道為何在家的真嵐從客廳走出來,我不禁脫口而出:「真嵐,妳沒去上課啊?」
真嵐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回答:「今天是週末,不用去學校的。」
是嗎?今天是假日,那到底是星期六還是星期來著?從染華死後就再也沒有去過學校的我突然有些恍神,但隨即拋在腦後,畢竟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沒空管什麼學校的。
「嗯,我有點事情。」我隨口回應,頓了一下又補充說道:「中午妳再自己想辦法解決吧,我先出門了!」說完我推開家門,打算就此離開之際,真嵐的聲音又一次喊住了我:「等一下!」
我停下動作,回頭望去,真嵐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有話要說,嘴巴張闔了好幾次,最後才像是下定決心般,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那個、八巽哥,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跟你聊聊。」
「我最近很忙,等以後有空再說吧。」想也不想,我直接拒絕真嵐,然而這句話不知道哪裡惹怒了真嵐,讓真嵐一改剛才的囁囁嚅嚅,情緒陡然變得激動起來,並且大聲喊道:「我當然知道八巽哥很忙,不止八巽哥,就連雪歌醬、霜紅姐兩個人都也是不見人影,雖然我不清楚你們具體在做些什麼,但我想一定是為了染華姐的事。可是、可是……」
真嵐說著說著,聲音漸漸地有些哽咽:「不正是這個時候,我才更需要找八巽哥你聊!等你有空以後,我怕一切就都太遲了。」
對於眼眶微微泛紅的真嵐,我不發一語地瞪著她,真嵐儘管眼神顫抖了一下但隨即拉了回來,倔強地直視著我的目光,許久都不曾退縮。
真嵐她……
僵持了一會,沒辦法的我只得輕嘆了口氣:「等我下午回來,我們倆再開個家庭會議吧。」
說完,不等真嵐的回覆,我便逕自轉身離開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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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到達跟逆木約好的咖啡廳「臥貓街」時,那個一臉就像是睡眠不足般無精打采的警察早就已經到了,因此就當我跨進店內時,他便有氣無力地對我招了招手。
「來這麼早,是都不用工作嗎?趕快去抓偷心賊啦,你這個偷懶的人民公僕!」我向逆木所在的位置走去,隨口打了聲招呼,並在他對面的位置拉開椅子坐下。
「呵呵。」逆木沒有接話,只是欠扁地笑了兩聲。我順手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毫不客氣地點了上頭價格最高的套餐,反正是花別人的錢,挑越貴的點就對了。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啊。」在我點完餐後,逆木扯了扯嘴角、酸了我一句,不過我全當沒聽見,但是他的下一句話讓我原本想宰他一頓的想法頓時落空:「算了,反正我本來也打算報公帳。」
「嘖!不要浪費人民的納稅錢啦,你這個稅金小偷。」
「那不如我們AA制吧?」
「呵呵!」
我沒有理會他,原本打算藉由讓逆木請客的方式宰他一頓,以報這傢伙對我要追捕小姬的事情虛與委蛇之仇,不料這傢伙還是技高一籌。不過嘛,要我自己掏錢是不可能的!
點好餐之後,我看向坐在對面的逆木,仍然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懶散模樣,而他似乎是已經吃過了,桌上擺著已經空了著的碗盤,旁邊則是一杯黑咖啡。
好啦,接下來該怎麼切入呢?
我瞇了瞇眼,略作思量,而回想起初次跟逆木見面的情形,我頓時決定了我的開場白:「逆木,我就開門見山地直接問了──現在,我有資格跟你合作吧?」
儘管上回我跟逆木達成了初步的共識,但是逆木這傢伙雖然口頭上答應,但卻沒有採取實質上的舉動,因此我才要說動鹽月跟久世霜紅,證明我所言非虛──我的確有那個能耐來協助或是阻撓。
「說什麼呢?」逆木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神色自然地裝傻說道:「我們不是早就說好合作了嗎?難道八巽你認為我像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嗎?」
「哪有的事,我只是怕逆木你貴人多忘事,提醒你一下,畢竟這幾天我也沒看到任何有關偷心賊的新消息啊。」我掛上營業用的假笑並回答,同時不忘刺逆木一句。
但逆木絲毫不慌,並且回擊:「哈哈、我想貴人多忘事的應該另有其人吧!我說八巽,你是不是忘記告訴我什麼事了呢?」
對於逆木冷不防地回擊,我著實動搖了一下,一瞬間有許多的事情在我的腦海裡閃過,我並不清楚逆木指的是哪件事,但我隨即故作鎮定,若無其事地反問:「我不知道指的指什麼,說清楚一點吧。」
逆木或許查出了什麼事,但更有可能只是想詐我而已,所以我先裝傻再說,畢竟我忘了告訴逆木的事情真的還挺多的。
見我沒有上鉤,逆木有些不悅地嘖了一聲,然後語氣不善地問:「關於你指認的偷心賊──北穹倏姬,你有應該要告訴我但是卻沒說的事吧?」
小姬?
聽到逆木說的是小姬的事,我反倒暗自鬆了口氣,但隨即又皺起眉頭,一邊思考什麼是逆木認為我該告訴他的,一邊疑惑地說道:「小姬?除了那個傢伙是偷心賊之外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難道你真的需要知道她的星座血型之類的嗎?」
雖然我這麼說,但還是努力猜測逆木所指的事情到底為何,不過話說回來,關於小姬我又了解多少?
北穹倏姬,我的後輩。
在學校參加的是田徑社,雖然表面上裝得像是個乖乖牌,但是其實個性腹黑又毒舌。
最喜歡的甜點是雞蛋布丁跟抹茶口味的冰淇淋。
起初我以為是偷心賊,但經本人證實其實只是模仿犯的連環殺手,嗯……話說我也不知道小姬到底殺了幾個人來著。
我曾經想要拯救的對象。
明明就是我打贏了結果還耍賴,把我監禁起來兩個禮拜之久的厚顏無恥之徒。
自行覺醒的退魔師,還招惹了我們一群人都打不過的惡魔。
我第一……嗯?等等!考慮到逆木的「身份」,除了表面上的他是整天打混摸魚的警察之外,他還似乎是裡世界四大霸權之一「六森機關」的一員,那麼他所指的會不會同樣是指關於裡世界的事情。
因此揣著這種猜測,我試探性地向逆木詢問:「唔,莫非你說的是小姬那傢伙是個退魔師這件事?」
但看見逆木聽到我的話之後便撫額長嘆的動作,就等同是證明了我的猜測無誤,但我還是絲毫不在意地聳聳肩。
「哎呀,如果是這件事的話,我還真的是忘記了,不過這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你說得到是輕巧。」逆木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並以打從心底感到麻煩的語氣說道:「一個連環殺手,跟一個是退魔師的連環殺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哦?願聞其詳。」正當此時,我點的牛排套餐也送了上來,因此我便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聽著逆木的講解。
「八巽,你認為什麼是退魔師?」逆木問道。
什麼是退魔師?記得有個非人的吸血鬼也問過我類似的問題來著。
「嘛、老實說退魔師是怎樣的,我一點概念也沒有。不過倒是有個傢伙用『簡單的說,退魔師就是殺手!』這麼一句話總結,我想退魔師大概是退卻、消滅所謂的『魔』的人吧?」
逆木挑了挑眉,表情有些訝異:「沒想到會聽到這麼直白的答案,不過這句話說得也沒錯,退魔師的確就像是以魔為對象的殺手,但是八巽你認為退魔師憑什麼退魔嗎?」
憑什麼?
「暴力!」沒有留給我思考的時間,逆木直接揭曉謎底:「足以殺死、碾壓世人眼中的怪物,純粹的暴力!」
暴力──逆木再次強調。
相較於裡世界的另外三大霸權──權勢、財富、知識,退魔師所擁有的是更加原始、更加不加修飾的暴力。
就有如本能般的,暴力。
「雖然聽起來好像有點太誇張,但是你想嘛,退魔八景『腥風血雨、屍山火海』的別稱,多少也可以略窺一二吧!」
「等等、等等!逆木你先等一下。」聽到一連串沒聽說過的名詞,讓我不由得放下刀叉,連忙打斷了逆木:「退魔八景又是什麼?感覺很中二的『腥風血雨、屍山火海』又是個什麼東東?」
「嗯?既然八巽你知道退魔師,那應該也聽說過退魔議會吧!」逆木露出了一副「咦、現在還要重頭說起喔?」嫌麻煩的表情,有些不太情願地講解。
退魔議會,最初是由八個退魔師的家系所組建而成,這八家──星野、風祭、雪澤、雨宮、枕石、空山、流火、鳴海──也是後來廣為人知的退魔八角。
這八家的姓氏之中各取一字,即為「星風雪雨、石山火海」,也因此被稱為八景,意指姓氏中的景色。然而退魔師的作風以及長久以來血淋淋的戰績,許多人更喜歡用諧音「腥風血雨、屍山火海」來形容退魔八景,甚至連退魔師本身都是如此。
只是……
「感覺有點中二病啊。」我努了努嘴,說出自己的感想。
「誰知道呢?據說當初退魔八景有些姓氏並不是現在這些,而是後來改掉的,聽說那群人也挺在乎形式美的。嘛、但這也是傳言而已。」逆木聳聳肩,接著拿起桌上的咖啡潤了潤喉嚨。
這時候,我不經意地想起將招式命名為「絢爛舞踏」的小姬,不禁也跟著點了點頭,那品味似乎微妙地有著共通點也說不定。
「等等、逆木你該不會接下來想跟我說,小姬是來自於退魔八家的吧?」一開始我還不以為意,但突然間有種不好的預感,按照這種發展下去,搞不好小姬又會突然蹦一個奇怪的身份出來。
「怎麼可能!要真是退魔八景的人,那問題可就更大了,我只是要跟你強調退魔師的麻煩跟風評罷了。」逆木擺了擺手,示意讓我放心下來,但接著卻補上一槍:「再說了,你身邊已經有個鹽月了,要是連退魔八景都扯上關係,那也未免太過倒楣了吧!」
鹽月。
記得久世霜紅曾經說過,鹽月是魔術協會中最頂尖的五個家族之一,也就是所謂的魔術五芒。
仔細想想,如果剛剛逆木對退魔八角都這般慎重了,那麼應該是相同層級的魔術五芒,又是抱持著何種態度呢?上次我用來說服逆木跟我合作,也有搬出鹽月來。現在看來,鹽月所代表的意義似乎比我原想的來要來得大。
遲疑了一下,我還是決定開口向逆木詢問:「……逆木,從你的話聽來,認識鹽月似乎不是件好事?」
逆木聞言只是輕蔑地笑了一聲,死魚眼般的眼神沒有焦距盯著半空,讓我難以判斷他是在思考或是放空,在我幾乎等得有點不耐煩的時候才聽到逆木他說:「原本如果你跟裡世界沒有牽扯的話,我是不打算告訴你的,那起鹽月的事件就當作是單純的運氣不好吧!但如今你已經越陷越深了,那讓你知情對你也比較好。」
逆木收斂了平時輕佻的表情,正色說道:「八巽,你最好小心鹽月。」
小心,鹽月。
「……說清楚一點。」
「既然上次你提到了能夠說動鹽月,再加上鹽月雪歌的妹妹也已經來到了這座都市,我想八巽你應該已經見過她了吧。」
「的確,而且現在鹽月也是我的幫手之一。不過,我倒是挺好奇逆木你是怎麼知道鹽月到碧峰了的?」
「哈哈,再怎麼說我也是權力機關的一員,在碧峰這座都市也算得上地頭蛇之類的,多少會有些耳目來著。」逆木欠扁地笑著,隨即有些意味深長地說:「不過,你是用『鹽月』來稱呼她啊,真是有意思。」
對於逆木知道鹽月出現在碧峰,老實說我沒有多麼意外,但是既然他提起了,索性我便追問下去:「既然你知道鹽月的行蹤,但是你卻沒有提醒我?」
「冤枉啊!」逆木的表情仍看不到絲毫的歉意,他攤開雙手辯解道:「在我知道鹽月的消息時,你這個傢伙就好像搞失蹤般,人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要怎麼通知你。再說了,我也是有很多難處的。」
失蹤?
是我被小姬囚禁起來的那段時間嗎?至少在那個時間,鹽月就已經來到碧峰了。不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時候我不是就碧峰學園的那起意外,親自過來跟你解釋一番嗎?但是,你也什麼都沒有提到吧!」
「咦、是嗎?想必是那時候失蹤的屍體讓我忙得焦頭爛額,一時間忘記了吧。」或許是被我說得有些心虛,逆木的眼神飄忽不定,這讓我不禁懷疑這傢伙搞不好是在報復我「復活」久世霜紅,才故意忘記跟我說的。
「還是回到剛剛的話題吧。」逆木生硬地轉移焦點:「我不知道你跟鹽月雪歌的妹妹……就按照你的稱呼『鹽月』吧,跟鹽月是什麼樣的關係,但我還是勸你最好對他保持一些戒心,畢竟你已經被鹽月雪歌利用過了,多少也該吸取教訓吧。」
利用──原本我以為自己已經不在意了,但在聽到這個字眼,內心多少還殘有著些許的刺痛感。不過這時候我無暇注意這點小事,重點是剛剛逆木話裡透露出來的意思。
「等等!逆木你剛剛說被雪歌學姊利用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件事情!」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對於我的質問,逆木皺著眉露出疑惑的表情。「鹽月雪歌的自殺擺明了就是利用你來達成讓她妹妹能夠接受心臟移植,還是說你認為這種行為不算是利用你,我可不知道你有這麼犧牲奉獻的偉大節操啊。」
「這件事情我當然知道,但是我是在問你為什麼連你都知道?」逆木所說的我當然知道,而且是留在鹽月身上的雪歌學姊的幻影是親口告訴我的,但是這件事情為什麼逆木也知情,還那麼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這到底是?
「喂喂、我說你到底是有多瞧不起我做為警察的能力啊?別看我這樣,碧峰警局的機智問答大賽我可是勇奪第二名的成績啊!再說了,除了刻意隱瞞自己的妹妹之外,鹽月雪歌也沒有多做什麼掩飾,稍加調查就清清楚楚了。這件事,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說到這,逆木像是突然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瞪大了那雙死魚眼,他停下原先的話,以低沉了幾度的聲音轉而向我確認:「八巽,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鹽月雪歌自殺的真相的?」
逆木這麼問,讓我心底突然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因此我勉強從喉嚨擠出乾澀的聲音回答:「……大概一兩個月以前。」。
「但是我四年前就已經告訴過你了,你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嗎?」眼見我沒有回答、沒有接話,逆木瞇起眼睛喃喃自語:「原來如此,這就是『鹽月』嗎?雖然有所耳聞,但還真是出乎意料地惡劣啊。」
言靈──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釋就是這個。
這瞬間,以前忽略的或是不合裡的地方都說得過去了。
為什麼逆木沒有針對雪歌學姊自殺的事件再追問下去?一開始明明那麼咄咄逼人的,但後來卻像是不了了之。
為什麼雪歌學姊明明因為我而自殺,但我卻從來沒有見過除了雪歌學姊以外的鹽月家的人?
因為除了我跟鹽月蒙在鼓裡之外,其他人都清楚事情的真相,而我更在言靈的作用下,不知不覺中「忘記」了逆木曾經告訴過我的真相。
腦袋隱隱作痛,讓我不由得用雙手抓住了頭,試圖讓自己好過一點。
這時候,我想起了一句話──『不過,就算是敏銳但並不聰明的八巽君應該也察覺到了吧,這一切完全無視八巽君的意願。不管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你終究只是被操縱著。而且相較於鹽月是鹽月雪歌真正的弱點,八巽君你則是鹽月雪歌製造的虛假弱點,用來實施計畫的一介丑角而已。』
丑角。
突然之間,覺得想笑。
「嘛、雖然我原先要跟你說的並不是這個,但是我想這反倒讓你更切身地體會到為何我要你小心鹽月吧。而且除了鹽月雪歌跟她的妹妹之外,你還要注意的是她們的家族──鹽月。」
不是鹽月雪歌,也不是鹽月雪歌的妹妹,而是「鹽月」。
鹽月家,是在雪歌學姊自殺之前、還是自殺之後,才知道雪歌學姊自殺的目的?
在鹽月移植雪歌學姊的心臟之後,鹽月家只是隱瞞一切的真相,讓鹽月憎恨著我活下去。那麼是否也代表,鹽月家其實對雪歌學姊的後續計畫也知情?
甚至,雪歌學姊最後嘗試鹽月的禁忌議題「轉生術」,鹽月家是否也有參與其中?
小心,鹽月。
我閉上眼睛,任由思緒在一片黑暗之中肆意馳騁。跟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發散的思維並未受到箝制、誤導,因此想起來了許多忘記了的事情、注意到了許多忽略了的違和。
我沒有沉浸太久,畢竟現在不是適當的時機。我睜開眼睛,望向一手撐在桌上、托腮看著我的逆木,盡可能保持平靜的語氣地說:「……我會記得你的忠告的,就算我欠你一次吧。」
「嘛、就當是遲了四年之久、對你的補償吧,不用太放在心上。不過你要真是那麼過意不去的話,幹脆給我一些關於那個退魔師的情報做為回禮吧!」
補償嗎?
我點了點頭,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說些什麼,不論逆木是真心想要補償,抑或是打算挑撥我跟鹽月之間的關係,至少在這次的對話中我察覺到,似乎正如它所言,施加在我身上的言靈已經失效了。
「啊、說到那個,我應該能夠給你一點情報……關於小姬她所擁有的,能力。」得到意料之外的收穫之後,聽到逆木終於將話題繞了回來,我也順勢接下話題,畢竟這才是今天跟逆木見面的主要目的來著。
「喔?說來聽聽。」逆木聞言來了興致,一改方才懶散的模樣,眼神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身體也微微向前傾。「不過先說好,我可不需要星座血型什麼的情報喔。」
「我像是會拿那種消息唬弄你的人嗎?」話是這麼說啦,但不可否認的是我的確有閃過類似的念頭,但最後想想還是作罷。
「我是不清楚那種能力小姬特有的,還是退魔師都會擁有的啦,不過我想所謂的退魔師應該多少會有一些奇特的能力,不然逆木你的反應也至於那麼大。」
久世霜紅曾經跟我提過,退魔師中有一族叫做星野,最擅長的就是將自己的存在從他人的五感中抹去,沒有留下半點的存在感,就彷彿是幽靈一般,或許跟小姬的能力是同樣性質的東西。
話說回來,原來星野是退魔八景之一啊,有那種聽起來像是胡謅般的能力似乎也不怎麼讓人意外了。
「就我所知的,小姬有兩種能力。」我對著逆木豎起了食指,說道:「第一種是『縮地』,我不知道原理是什麼,或許是強大的瞬間爆發力之類的,總之她可以在幾步之內跨越至少五六公尺的距離,瞬間欺近對方。」
我說到這就停了下來,留點時間讓逆木給出反應,豈料逆木這傢伙卻沒接上,於是場面頓時安靜了一會,逆木似乎才察覺到我說完了,疑惑地問道:「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在反應過來之前割斷人家的喉嚨啊,不然跟人握手打招呼喔!」我沒好氣地回答,這麼簡單的事情還要問嗎,真是搞不懂耶。
「喔,這樣啊。」逆木點點頭,隨即便問起了小姬的第二種能力是什麼。
「這個嘛、稍微有點難解釋清楚。」我略為沉吟,思考著要如何解說小姬那一招「心靈踐踏」。
「小姬的第二種能力,她可以藉由腳踩拍子踩在對方心跳的頻率上,最後甚至可以藉由破壞原本的頻率,讓對方宛如心臟受到重擊般停頓,雖然很難形容,但我想應該就是這種感覺。」我頓了下,補充道:「這一招,我稱為『心靈踐踏』!」
逆木微微瞇起眼睛,用食指在桌面上叩叩地敲擊著,過了片刻才開口問我:「話說,八巽你未免也知道的太清楚了吧?」
「這還用說,這可是我跟她交過手、組過隊才有的第一手情報呢,這樣夠有誠意了吧!」
「交過手、組過隊,你們是什麼複雜的關係啊?」逆木無心的一句感嘆,讓我不禁愣了一下。沉默了一會,我才用輕得彷彿是在自言自語的語氣說道:「愛恨交織吧,我想。」
小姬她對我,或許也同樣是如此。
「嗯、什麼?」逆木似乎沒聽清楚方才我說的話,但我只是搖搖頭,轉而將話題繼續下去:「沒什麼,倒是接下來你那邊打算怎麼做?」
「這個嘛……」逆木有些苦惱地撓了撓腦袋,眼神也飄移不定,看起來就是一副想賴帳的模樣。
「逆木你,不會是,想賴帳吧?」面對我冷聲的質問,儘管逆木露出尷尬的笑容,但還是沒有直接否定我的話:「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剛剛也說過,一個是退魔師的連環殺手跟一個連環殺手,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就以你剛剛描述的來說好了,除非我想把表世界的普通人們給捲進來,不然我是不可能大張旗鼓地通緝北穹倏姬,頂多只能透過警方的內部網路來追捕她。」
逆木說,如果對社會大眾通緝小姬,固然可以在短時間將小姬逼入死角。但相反的,要是小姬抓狂的話,無疑對一般人來說是場災難,所以才要不動聲色地追捕小姬。
「所以囉,你還是不會在新聞上看到任何有關偷心賊的新消息,也不會看到北穹倏姬的通緝令,一切都會在檯面下進行。」逆木雙手一攤,如此總結。
儘管這和我原先打算相差甚遠,但逆木的解釋不無道理,再加上就算我不接受,他恐怕也不會理我,因此我只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好吧,雖然我不是很滿意,但似乎只能如此了。」儘管不是十分理想,但多少算是達到了我的目的,因此不免放鬆了一直以來緊繃的精神。
而就彷彿是窺準了這個時刻,逆木從桌下掏出了一把手槍,並且將槍口對向了我,由於逆木這一連串的動作太過自然寫意,我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逆木,你這是什麼意思?」雖然被槍指著,但我並沒有多麼驚慌,反倒有種怎麼又來了的煩躁,因而說話的口氣也沒有多麼和善。
「八巽,我覺得你有點危險。」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逆木轉而說起了莫名其妙的話。
「我危險?危險的是你們這些傢伙吧?」完全搞不懂逆木在說什麼鬼話的我嗤笑一聲反駁,但逆木沒有受到影響,逕自說了下去。
「不危險嗎?八巽你明明只是表世界的一介普通高中生,但能夠調動的能量卻遠遠沒有那麼簡單,鹽月、荻原甚至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來,而且更重要的是你也成功了。以一個誤入裡世界的普通人來說,你適應得未免太好了。」
適應?對於這個避之唯恐不及的裡世界,我能夠適應?
「……你太過獎,我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適應裡世界。」
「那我會說你太謙虛了。」逆木的雙眼此時不再是懶散無神,取而代之的是宛如鷹隼般的銳利,在這種視線的壓迫下,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弄錯了什麼事。
現在的逆木,或許不是以表世界的那個懶散警察的身份跟我對話。
「從牽扯到吸血鬼跟荻原的碧峰學園的那起案件開始,以及現在的偷心賊,再加上你跟鹽月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種種的跡象都顯示出了你的特質。」
「特質?」
「儘管你本人或許沒有什麼特別的能力,但是卻能憑藉著你的人脈深深介入、甚至是干預裡世界,所以我才會說,你有點危險。」
有點危險,逆木再次強調。
「接觸裡世界不多的你,就已經能夠做到這個地步。那麼以自身的意志踏入裡世界,在獲得比現在更多的資源、擁有更多的人脈之後,又能夠做到哪一步呢?光是想想,我就覺得麻煩。」
「……所以,你打算將威脅扼殺於搖籃之中嗎?」我直視著逆木,儘管腦袋急速地思考著有沒有任何破局的方法,但卻仍是一無所獲,因此我只能先虛張聲勢:「我也不是沒做任何準備的。」
不過實際的情況是,我真的沒有任何準備,只能靠一張嘴。
「哈!威脅?」逆木失笑,似乎對我的說法非常不以為然。「八巽,你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我只是說你有點危險而已,但你恐怕也誤會了什麼。」
逆木邊說著,邊隨意晃動著手裡的手槍,不再將槍口對準我。
「我所謂的危險,並不止是指你對其他人來說,更多的是指你自己。就好比這次為了復仇,你做了什麼?跟鹽月、跟我這種人打交道,不啻於玩火,稍有閃失就會燒傷你自己。」
「這種事情……」正當我打算反駁時,卻被逆木硬生生的打斷:「先別急著否認,剛剛不正是如此嗎?」逆木晃了晃手裡的槍,又將槍口對準了我的心臟。
「你或許會覺得,憑藉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能夠辦到這樣的事情很了不起,這點我同意,但這並不代表裡世界就這麼簡單。我認為,你多少有點飄飄然了,但是……砰!」
像是模仿槍聲般,逆木用嘴巴發出了砰的一聲,但什麼都沒有發生,除了我背後滲出的冷汗之外。
在那一瞬間,我竟然沒有把握逆木到底會不會開槍。
「裡世界喜歡破壞規矩、不講道理的傢伙不在少數,你應該更是親身經歷過,因此既然你已經踏進了裡世界,更應該小心謹慎才對。」說罷,逆木又若無其事地將手槍收了起來,隨手舉起咖啡抿了一口。
「……所以這算什麼?」我深深了吸了一口氣,一時間竟分不出想壓下的怒氣還是恐懼。
「算是我對你的一點補償吧!比起以後栽了跟斗再來懊悔,還是讓我先警醒你,不用太謝我了啦。」逆木又回覆了平時那麼欠扁的模樣,半開玩笑地說著。
我閉上眼睛平靜情緒,並且反省自己是否太過得意忘形了。吸血鬼、偷心賊、退魔師、狙擊槍、被小姬追殺、爪子、詭雷、僱傭兵、被鹽月毒打、魔術師、袖箭、一群人圍攻惡魔、言靈、妖刀、身為一具死屍的她、沙子、警察、護士……許許多多的人跟事在我腦海裡閃過,現在回想起來,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的確就像是在高空中走鋼索般岌岌可危,但一直以來我不都是這麼做的,又有……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人,或者我連他是不是人都無法肯定的傢伙。
──道化師!
我猛然睜開雙眼,擺脫了黑暗。裡世界的危險,我應該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才對,卻又在不知不覺中掉以輕心。就彷彿是在提醒我一般,我那仍深陷黑暗之中的右眼,又隱隱作痛起來了。
「我知道了。」點的點頭,我坦然地對逆木道了聲謝。
逆木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我不用放在心上,但又提醒了我一句:「不過,我建議你最好有點自保的手段比較好,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好講話的,哎呀呀,人叫我人這麼好呢。」
我沒有理會在那邊一個勁地自誇的逆木,轉而考慮起他剛剛的建議。仔細想想,我的人身安全直接受到威脅的情況還真的蠻常發生的,從小姬追殺、被舞花拿槍逼供、被鹽月毒打、差點被惡魔穿刺、被逆木拿槍指著……等等,我未免也太衰了吧?!
我連忙喝了口飲料壓壓驚。不過,自保的手段……
雖然染華的安全屋裡應該還有一些槍械武裝,但這塊我是完全的外行人,而且手槍又不方便攜帶,因此當初即使面對吸血鬼的可能襲擊,我也是跟染華拿了袖箭防身,話說那個袖箭也不知道被小姬丟到哪裡去了。
嗯,所以應該找個我也能輕鬆運用的手段,比方說拿在手裡就會運用自如的妖刀,但是刀子又不是隱形的、不好隨身攜帶,還是換點讓人發現不了的最好。
因為右眼一直隱隱作痛,我揉著右邊的太陽穴,試圖舒緩一下疼痛時,突然一道靈光閃過。
小姬的戰利品、我那被奪走一半的視界、能夠隨身攜帶卻又難以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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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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