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是無法活出生天,仰天大笑,全力運功,經脈之中赤焰真氣橫衝直撞,熾熱如焚,紅色斑紋爬了滿張臉,身上綁縛的白布條已經殘破不堪,此時在白罡四溢的功力之中破滅散開。他身上的血脈沒了外面壓抑的桎梏,血肉膨脹,皮膚發紅,幾處綻開,血絲紅得刺眼。
「白罡也活得久了,終究也走過江湖留下了狂名,但卻是不甘就此死去。」白罡笑道:「一身功力為了這狂字也是壓抑了幾十年,眼下我們都要死啦,也不必再擔心什麼。不錯,兄弟也知道我是和梟宮有段孽緣,只是師父命我不可上山尋仇。現在我也不尋什麼仇,但你既然已偷走了毒經蠱經,我便要在此殺了當代蠱王,梟宮蠱門歷代基業,便要毀在我倆手上!」
青年聞言也嘶啞地笑了起來。笑聲中催動內勁,一聲大似一聲,身上毒液猛地爆汩而出,那劇毒氣味讓毒物來勢更快,一隻斑斕蜈蚣率先自那毒物潮流中飛身而出,頭上大顎泛著金屬光澤的綠光,白罡幾乎都能聽見那蜈蚣喀擦喀擦咬著大顎的聲音。只見青年揮動右臂長刀,刀法大開大闔,刀尖卻變幻精妙,在空中銀光一閃,蜈蚣便被節節斬開,刀尖一挽,一對大顎挑在刀尖,被青年收到手裡。白罡久未踏足江湖,卻記得當年首次和梟宮武門主一戰時那套劍光閃動的騰蛇十七劍。那套劍法代代只傳三人:宫主、武門門主、狂人。那宫主自然是女人,武門門主白罡也是見過的,使的是劍。
「梟宫狂人......」白罡喃喃道。三狂的名號在江湖上當真是如雷貫耳,他早就奇怪青年既然認得他是血焰狂虎白罡,怎麼卻毫無敬畏之意,原來竟是狂人。他無暇細想為何梟宮九人眾裡排行第三的狂人竟會淪落為蠱物的飼食,一隻手掌大的蟾蜍已經撲了出來。 蟾蜍全身無數疙瘩之中都是劇毒,若是出手擊斃,觸手之時必然中毒;若橫空用氣勁殺死,又怕牠皮膚爆裂,毒液四散。只聽到耳邊青年冷哼一聲,道:「正是在下。」將那對大顎擲出,正正插在蟾蜍上。蜈蚣剋蟾蜍,那蟾蜍一僵便死了,瞬間又被無數毒物啃食殆盡。
那毒物浪潮襲來,白罡四套虎爪功合稱「孤魂野鬼」,其中野虎拳最是剛猛兇狠,此時得到狂人聯手,終於能使將開來,運指如風,殺伐立斃。他身上沒有武器,練得都是赤手空拳的搏鬥功夫,對付這種一沾即中的毒物最是吃虧,但血焰狂虎之名除了狂,還有個焰字。炙熱無比的內功毫無顧忌的洶湧而出,所經之處傳來甲殼灼燒難聞的焦臭味。
兩人在此之前雖未見過對方,卻以三狂之名並稱許久,總有幾分王不見王的對立。然而此刻生死與共,又見到對方實力確實令人欽佩,不禁惺惺相惜,只可惜都要葬送在這裡。但見毒潮越來越慢,毒物卻也越來越難對付。孤獨谷中的蠱洞自古以來就是梟宮蠱門的養蠱重地,幾代宮主、門主更迭,裏頭的蠱毒仍戰得難分難捨,無人知曉蠱洞中到底有多少厲害毒物。此番為了殺死白罡和狂人,梟宮也是下了血本焚香引蠱出洞。那些爭奪蠱王的毒物已經相鬥近百年,毒性變化,黑黝黝的眼珠子裡似乎有絲殘忍而血性的智慧,饒是在梟宮中長大的狂人也不曾見聞。
調動毒素的煙霧已經開始慢慢散去,被引出體外的毒又漸漸滲回體內,兩人對視一眼,知道時間所剩無幾,白罡問道:「狂人,你可知道最接近蠱王的存在是什麼模樣?我可等不到牠自己找上門來。」
狂人目不能識卻能與白罡齊名,正是因為那出類拔萃的感官,半空中任何細微擾動,都能讓他解讀出身週環境的一切資訊。眼下他靜下心,感受到在張牙舞爪的眾毒物之後隱隱有一陣濃重而殘暴的殺意,不由分說便飛身向前,直衝著深藏在最後方的大蛇而去。那蛇風采不凡,蛇麟上隨火光閃動而變換,條紋扭曲,似虎而似豹,最怵人的是巨大的三角蛇頭上左右對稱的深青色斑紋有若骷髏,兩隻雞血艷紅的蛇眼正鑲在人臉上眼窩的位置,而那蛇頭的稜角處長了血紅的鬚毛,越看越像一顆紅髮鬼頭。儘管白罡不諳毒道,狂人目不能識,兩人卻當即知道除了這傳說中是相柳轉化的赤鬼暴蛇以外,這蠱洞之中沒有事物能爭奪蠱王之名。
他們從上方掠過,下方的毒蟲便跳到半空中試圖咬在他們腳上,一時之間地面上諸多毒物翻攪如滾沸,毒物毒牙朝上戳刺。乘著下勢,白罡一爪抓出,食指中指正扣進大蛇的雙眼,狂人的刀則滑進那大張的蛇口中,一刀向上,徹底將蛇的上顎毒囊和毒牙削開來。兩人都沒料到這蛇竟殺得如此輕鬆,白罡順勢扯下了蛇的上半顆蛇頭,卻沒看見毒液鮮血飛濺,一旁狂人批手奪過那半個蛇頭,捏了捏,面色一凜,道:「這蛇......已經死了數日有餘。」又扯過大蛇的屍身,見那大蛇身上咬滿了無數斑斕蜘蛛,啃食其血肉,而大蛇頸間毒囊不復存在,早被粗暴咬下。赤鬼暴蛇不愧為傳說中的兇蛇,就連屍身也威風凜凜,這才騙過了白罡和狂人,然而此間之中竟有能殺得死赤鬼暴蛇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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