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立時將一切都尖叫般喊了出來:她是梟宮先知門下的人,五年前梟宮沒找到三人屍體,便往外派了好幾撥人要找出閔崇和狂人。可狂人善於掩蓋行蹤,梟宮就開始往外放出藥神宗的秘毒,非得了藥神宗真傳之人不能解。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gOiDhUP4E
梟宮的眼線遍地都是,於是這幾年間天下疫病四起,奇毒橫生,就是為了找出閔崇的所在。到了今日,梟宮終於確定了閔崇便是如今少室怪醫,而狂人則入了少林,於是派了人要入少林抓回叛逃狂人和自己。
閔崇又問哪裡得了狂人身在少林的消息,婦人只說不知道,任憑閔崇如何威脅,被折磨得失禁殘廢,也沒能再多問出什麼了。
閔崇用婦人的衣服勉強抹乾淨了雙手,那竹簍裡的藥材是都用不了了。他只得用婦人的短刀把鑽到她體內的的蠱蟲連帶著血肉一起了挖出來,用布包著,暫時收到懷裡,接著才送走了她的命。
他冷著臉蹲下來,開始挖坑。他原本是想將身上所有蠱蟲都扔下去吃個乾淨,但又怕蠱蟲毒素被梟宮宮人的屍體給汙染了。待他把人徹底埋乾淨,又收拾一下殘破不堪的藥簍子,才轉回了顏家村。
此時已經黃昏,烏鴉在枝頭上啞啞地叫,低低的飛在村莊周圍,卻不靠近。村子不對勁。太安靜了,一個人影也沒有。家家戶戶的門都敞得大大的。閔崇又走回了顏老大家被燒毀的房子前,卻發現原先被燒的只有顏老大一家,現在周圍四五間房子也都燒成焦黑的殘骸,此時餘燼還泛著一星半點的火光。屋子的外觀大致完整,顯然火勢是從屋內開始蔓延,而非從顏老大家擴散出去。
他走進了其中一棟屋子,夕陽的光芒隱隱約約透過屋頂殘骸的縫隙照了進來,只能勉強看見屋內的景象。原先的桌椅櫃子都被砸爛了堆在牆邊,中間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堆一人高的惡臭火堆。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lTsclPwCa
閔崇走近一看,才發現那竟然全是焦屍。屍體燒得不完全,皮肉焦焦糊糊的黏在骨頭上,閔崇忍著噁心翻了翻,見那焦屍幾乎都是被擊碎脊椎而死。他又去了其他間屋子,除了少數有刀劍的痕跡,幾乎都是被徒手打斷了脊椎,而且四間屋子各是不同人動得手。
他突然聽見了細微的呻吟聲,急忙把人從屍堆裡扒拉出來。那人已經被斷了脊椎,可動手的人沒有其他三間屋子的人下手精準,只是把那人截癱了,卻沒有馬上斃命。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NYO7RDpBJ
此時那人身子軟軟的垂著,頭歪向一邊,眼淚口水都順著偏向一邊的臉龐流下,只發出輕微的叫喚聲。他的身子也有一半被燒糊,只是脊椎斷了後,四肢身體都感覺不了,否則這人是絕對不能保持清醒的。
閔崇迅速點了幾處穴道吊住他的命,問道:「這裡可是梟宫的人來過?我師父呢?」
那人又抽了兩口氣,正要回答,突然一隻鋼鏢正正釘在了他的頭上。那支鋼鏢並不如一般鋼鏢一樣鋒利,邊邊角角皆是圓潤的模樣,射下來時夾帶著風聲,直直插入那人的額頭,四周也跟著塌陷了一塊。
閔崇放下屍體抬起眼去看樑上那人,竟是一名嬌俏可人的少婦,紅衣飄飄,將她襯得更為明豔。她一隻手上還扣著另一枚飛鏢,另一隻袖口卻兀自飄在空中,少了一隻手臂。她身手極快,輕輕一晃就消失了,顯然是刻意要給閔崇看個影子。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il4HXdvSD
閔崇還未來得及反應,突然一隻冰冷的手指搭上了他的後頸,那女人的聲音也帶著三分嫵媚的笑意,道:「少宗主大人,那日孤獨谷內,藥神宗上下,便也是這樣,我只是輕輕一按,就沒了。」
閔崇身體僵直,一動也不敢動,只是暗自運功,卻是藥神宗毒經內的功夫。他自幼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那時在蠱牢內狂人把毒經和蠱經給他看過後,便全部記載了頭腦內,只有一部分一直想不明白。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WuobIyak5
那毒經裡記載的毒功需將毒液儲存在體內,隨著運氣功夫慢慢提煉精醇,之後便能練出一股特殊的真氣,這種真氣無法直接傷人,只能用來操縱體內的毒液。那運氣的法門在經內說得清清楚楚,但卻和一般人體的內力流動方式有著巨大的差異,一練之下必定非死即傷;然而,閔崇自從蠱洞裡出來後,體內的毒素不斷堆積之下,竟然積存在他經脈異相而造成的不通之處,猶如毒蛇的毒囊一般。自從那些不通之處被毒素所填滿,他的經脈便形成了新的迴路,正適合毒功的運氣法門。
此時他默默運起功,可他一向是將毒功運在雙掌上,頭頸周圍都是命脈所在,他向來是不敢碰的,眼下一時之間竟也不知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毒液送往被那女人按住之處。
「少宗主,別忙活了,我這可不是要來殺你的。」女人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一口氣吐在他的臉旁,閔崇冷不防吸了進去,立時感覺到體內的毒素和一些寄居的蠱蟲又不安穩了起來,運著的一口氣全亂了套,經脈一阻,方才打鬥時的暗傷一激,他沒能忍住,一口血便吐了出來。
自從蠱洞中逃脫後,閔崇感覺到這便是生平最凶險的時刻,他知道此時只要對方有意,他便馬上要死。過去五年之間,他在江湖上行走,大多是在行醫救人,經歷的打鬥少些,最為難纏的也只是一些武藝較強的尋常名家子弟,他從未想過自己一身的毒,竟有在近身時吃虧的一天。
對方那口氣裡帶著的毒十分特殊,閔崇只是一嗅,卻不能分辨出裏頭有了什麼,更別說馬上解開。他毒不死,是因為身體早已經過重毒的摧殘,但身上殘留的毒卻會對不同的物質響應而反嗜,是以他平時總將自己用布巾包裹嚴實,只因為那毒對別人有多傷,便對自己有多傷。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89hd3Gkge
對方能明白這項道理,甚至能調配出能騷亂他體內毒蠱的毒,顯然是經驗較他更為豐富的毒道中人。藥神宗已滅,天下最毒的便是梟宮毒門,但毒門門主寒鴉巫女已經高齡,難道世上除了寒鴉巫女外,還有人能克的了他的毒嗎?想到此處,他又泛起了冷汗,內心躁動不已,道行搖搖欲墜,自然更無法運作毒功。
那女人輕輕往下按著他的肩膀,他咬著牙跪了下去,聽見嬌脆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那天我殺了嚴杞,殺了藥神宗所有人,男女老幼,不留一人,雖然被白罡撕了一隻右手,卻也還算划得來。他可有和你提過我的名字?」
她輕輕扯開閔崇的衣領,摸著他的後頸,又道:「你下手可真狠,竟然把我手下的人折磨成那副德性。那日若我碰上的不是白罡,而是你,恐怕今天就沒命了。可你知道嗎,沒了那條手臂後,我被母親逐出了毒門,只有武門肯收留我,結果竟然......找到了武門在蠱牢內找到的毒經殘本,眼下我得了武門的精隨,又得了那份你沒燒乾淨的毒經,現在你又能對我怎麼樣呢?」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usgvcRSHT
她輕輕笑了起來,聲音怨毒陰冷的像一條蛇:「你們這些正道都傻,不管是當年的武林聯盟,或是現在的白罡,隨便派了個人燒了村子就把他引走了,可他一走,我便和師姊們一起殺光了這村里的人,誰讓他們和你扯上了關係呢?和藥神宗扯上的一切都該死,但我還沒要殺你。現在我的同門都上了少林去,我也要將你帶上去。你說,白罡隨隨便便就撕了我一條手臂,如果我在他面前將你凌遲,他會不會又變回血焰狂虎大鬧一番呢?可你已經卸去了他全身功力,他現在也不過是個糟老頭子罷了。」
她一邊說著,手上一邊慢慢增著勁,她每多催一分掌力,閔崇便得往下多趴一分。他體內兩種功力本是截然不同的東西,方才是著運毒功,便用不了血焰內力,而毒功的真氣卻是無法護體。他此刻尚未將毒功真氣收回丹田,提不起血焰功的內力,就如同尋常人物一班半點反抗能力也無。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Db6vBp4AR
他感受著被家門仇人壓著跪在地下的屈辱,方才已經被梟宮走狗激起的血性和仇恨又慢慢滾沸,腦中撕裂般的疼痛都在要他復仇,他握著拳,指甲都掐出了血,只想著若自己此時不顧一切將體內的毒全爆出來,便能為藥神宗上下人命報了仇,可他還有父母之仇,還有藥神宗滅宗名譽的仇,他得留得一條命在,得殺光梟宮上下每一個人,但此刻除了保住自己的命,竟然什麼都做不了。
只聽得女人還在繼續說:「我要把他按著,看著他唯一的徒弟慢慢把血流乾,每一滴血都帶著我梟宮的劇毒,滴在少林的地上。」她終於壓到了底,閔崇的額頭抵著地,眼角餘光看見女人的鞋面,地上一陣屍體焦臭的味道。
「藥神宗末代少宗主閔崇,」女人道:「梟宮上下都知道你的心思,可武林正道中要找我梟宮尋仇的人難道還少了麼?這世道上沒什麼正義可申張,只有復仇!你盡管來報仇,也盡管殺我的人,殺梟宮的人,可你對他們幹了什麼,最終也是落在我手裡,而我小寒鴉也會一次不漏的全都還給你。你可記牢了。」
話聲剛落,他感覺到女人按著他的頭一分一分摁進了地上黏膩的焦屍殘骸裡,空氣一分一分減少,他運起血焰功不顧一切的要掙脫,可他運得太急,經脈一塞,就此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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