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陽月醒覺。
卯初,外頭朝陽尚有半個身子於東邊山頭裡,金橘晨暉已將昨夜青黑逐去。窗上的十字窗格整齊地切平了陽光,方格光簾直鋪於地面,恍惚間只覺怪異,不禁嗯了一聲皺眉環顧周遭,所見卻非她熟悉家中景物。
半响才將腦子裡一團斷麻理清──是了,這裡是涿郡,是北境。自己早就不在雁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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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忖昨夜與蔡倫談論了許多事情,倒是讓自己懷念起雁洄生活了?陽月一邊打著呵欠起身,一邊瞧看旁側床上兩位宗主,卻見她們兩人也已醒來。楚服坐起身子盤腿冥想著,而花瓊瑤還倒臥於床榻間,揉著眼睛掙扎起身與否。
雖大喝烈酒,但看來一夜過去也未有宿醉,顯示兩女功力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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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還好嗎?」陽月離開床上,將自己身上訶子──一種褻衣──換了新件,穿上一襲深灰短曲裾,上頭紋有梅花花紋,將昨夜因不欲驚動兩位宗主而未整理的長髮梳理數回,輕輕一甩,又取了根簪簡單將頭髮束高,再以白玉梳做最後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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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楚服也隨陽月起床開始更換衣物,但她服飾雖皆是白淨素袍,也不須挑選。可衣物上頭禁步、鈴鐺等飾物,以及她紫髮髮型卻也繁雜得多,楚服多數時間皆是在處理其頭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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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事。」花瓊瑤尚且趴於床上,舉手示意自己醒著。她聳拉著臉抬頭看了下陽月,只是定睛便見她手掌白布,誤以為是自己昨日胡亂行事害得陽月受傷。花瓊瑤不免吞吞吐吐問:「昨天,有、有發生甚麼嗎?」
「咳咳,兩位宗主還是趁早梳洗一下吧。」陽月卻未意識到此點,只是想著昨夜兩位宗主喝成那副模樣,細細講來她們胡言亂語一事也只是讓她們難堪。至於蔡倫那一刀,若是說了還可能讓兩位誤會蔡倫,倒不如還是瞞著她們好。頓了頓,陽月便道:「昨日……也未發生什麼,不過下次還是別碰酒了吧。」
「我等領了皇命於此,等會又需與攝政王殿下會面,趕緊收拾妥善後便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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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我也整理下身子罷……」花瓊瑤有氣無力地說道,對昨夜又給陽月添了麻煩有些內疚。
楚服只木然地點點頭,昨晚直至醉昏前發生了什麼自己還是清楚的。回想昨夜自己趁著醉意於酒後作出了諸多不雅行為,口出妄言、身行妄事……楚服手掌撫著璧芳,臉上模樣有些不安。
趁花瓊瑤打理自己時,陽月和楚服以皂角將前幾日衣物髒汙洗淨,又吊起衣物待其風乾,約是花去半個時辰才將諸事完成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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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負起李暮辰所予之弓,先是至陸白葵房門前叩了數下。
半响,陸白葵便打開門。他一襲黃褐衣衫,外披朱色袍子,看著同是打點好自己儀容的三女道:「早、早安。」
「白葵要與我們同行嗎?抑或另有打算?」陽月問道。
陸白葵瞥了眼陽月受傷手掌,瞧她傷勢興許已不影響活動,心中稍稍鬆口氣,想著那傷口應是不會留疤。又道:「自然,與、與妳們,同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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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一出門便能見到許多士兵整裝待發,著鐵甲持長槍於大街上行走。所有行人自覺地讓道,臉上滿是對將士崇敬之色。
稍微花了些時間通過了主牆和內牆,因有李密所賜鐵牌在手,卻也無受到多少阻礙。
內城中卻不如想像中具重兵看守,反倒只有幾具帳篷髒髒破破,僅一棚內布簾底下有些許燈火閃爍,不過因此刻白日,幾人也看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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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掃視四周,心道難怪攝政王要自己等人在外尋旅店居住,這裡明顯地無法好好休息。可攝政王竟是如此虧待自己以利他民之人?倒是讓自己對這李密觀感又增一分尊敬。
稍微走近該帳,陽月率先曲身行禮,朗聲說道:「小民陽月、楚服、花瓊瑤、陸白葵四人,向殿下請安,前來聽候差遣。」
聽到裡面傳來一些放置物品之聲後,少焉,便見李密走了出來。其裝甲、頭盔與昨日無二,興許是整晚皆在棚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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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禮。」他聲音比昨日稍稍乾啞,顯然是一夜未眠:「這裡還休息的慣嗎。」
「能休息便已足夠,多謝殿下關心。」陽月依舊低頭道。花瓊瑤等人也隨陽月言語跟著謝過,就當是問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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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稍微看看四人,確實無多少疲憊之色。便說道:「休息妥善甚好,如今戰事已然打響,可首波突襲已經守下。如今尚在調動、觀察,也不需做些什麼困難之事。」
他又自懷裡拿出一卷紙宗,打開看了一眼道:「在深夜時南京又傳來急報,說要將你等與其餘江湖中人一同編排成一伙,是為獨立行動。」
「因此寡人便攜你等前去認識未來幾個月的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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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李密腳步出了城來到北面,此地是一望無際的練兵場,帳篷馬廄處處皆是。
這裡人潮湧動,卻是有紀律地行動著,臉色與手上動作絲毫不敢懈怠,讓幾人見識到了這位攝政王的領兵手段。接著來至一處由木柵圍成的小區域,這裡約有五六間帳篷,比之前在內城所建得乾淨許多。
「這裡便是今後你們此伙的區域,不強留在此處休憩,只是每日辰正時刻必須到此處接受指令,不可延誤。」李密往帳篷裡面看去:「各位武林好手們,出來相互見個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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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便有個老道身穿藍袍,打個呵欠走了出帳篷。他童顏鶴髮,背著把木劍,腰間掛著一個黑面白點的木盤,一臉玩世不恭樣子。
渾身帶著酒氣,就算沒有靠近也聞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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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嗝……」甫一開口,便是酒氣沖天,令花瓊瑤忍不住地以衣袖掩了掩口鼻,又聽他道:「你們好啊,我叫狄余……嗝。」
頂著幾人懷疑目光,老道自顧自地介紹自己,樂呵呵地笑著:「師傅幫我取道號時先罵了我一句不三不四,所以大家都叫我狄三四,道號孟章子。今次代替掌門執明子下山,還請諸位多多指教啊。」
他嘿嘿一笑,又拿出幾塊乾果遞給四人:「好啦,看你我有緣,送給你們吃吃,能消除疲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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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閣下。」陽月接過後示意地吃了一顆。
「蓬萊崑崙,楚服,見過閣下。」楚服道,可並無接取狄三四所予之食。
陸白葵則只點頭接下,並無多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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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瑤謝過孟章子閣下。」花瓊瑤雖覺這傢伙一點醉樣,所取之物怕不是有毒,可細看卻發現是一種藥物後,看那乾果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便也同隨陽月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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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花瓊瑤才剛品完嘴裡酸甜滋味,卻感受到自己腸胃有些微不適,有些似清腸。她尷尬笑了下:「不好意思,請容許我離席片刻。」
陸白葵看花瓊瑤臉色稍有不對,又是摀著肚子,只悄悄地向花瓊瑤遞去藥物。花瓊瑤接過陸白葵所遞藥物,小聲說句多謝後便衝往一旁如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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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瑤宗主這是怎麼了?」陽月同是嚼著乾果,嘴巴內滿是甜味,好奇地看向花瓊瑤往旁側跑去。心想該不會是昨日宿醉之故?
可再聽狄三四開口,此次卻非他原先聲音,而是一女聲:「堂堂五毒派宗主不過如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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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他撕開臉上偽裝。
是位漂亮女子,一對眼睛又大又圓,眼角微微上挑,看似撫媚,但一雙劍眉又令她的氣質清冷不俗,可也有一絲衝撞之感。她取出皮筋將一頭烏黑長髮簡單綁起,此等容貌又將那藍袍襯得頗為好看。嘴裡笑道:「常人說五毒識毒,那大黃清腸藥材可就認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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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陽月驚訝地讚嘆道:「好漂亮!」
「哼哼,這位妹妹眼光之好,跟那花瓊瑤可不一樣啊。」那女子行禮微笑,輕吐一息,將口中酒氣盡數吐出後又道:「重新介紹一次,我乃九曲華陰弟子首席趙寧兒。請多指教。」
「妾身金陵陽氏,稱妾為陽月即可。」陽月行禮道:「見過趙姑娘。」
「崑崙現宗主楚服,見過趙姑娘。」楚服暗想,怎麼又是這九曲華陰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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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變裝的功夫好厲害啊,妾身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完美的變裝!」陽月雖自己也會些易容術,可與趙寧兒相較下反倒相形見絀。可她也不以為意,只是心中懷抱與江湖人士結交之意,便出聲誇讚趙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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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位面前不足掛齒,且此處能人異士多得是,除了五毒的傢伙外,我見到誰都得謙虛幾分的。」趙寧兒摀著嘴笑了幾聲:「不過那藥物對她也是有稍稍好處啦,瞧她終日臉色便便,怕不是想清腸一番,不過就給予一幫助而已。」
又道:「吾師常云:『順手給予幫助,也可小小玩弄。』我這手法可能還不到吾師一成,真是慚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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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姑娘師傅定是個懂得玩樂之人,若有朝一日能見上一面就好了。」陽月倒是對趙寧兒這番玩笑頗覺有趣,雖也可憐花瓊瑤,但讓花瓊瑤轉換下心情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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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師雖常常開我們玩笑。」趙寧兒整整衣袍,揚眉燦笑道:「但是個好人呢,您一定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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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又想起自己身邊還有位宗主,便問起一旁靜默楚服:「既同是門派宗主,楚宗主您見過嗎?」
「……先前助陸白葵閣下採靈河根時見過。」神色黯然,楚服又是想起那時受顧子淵之「照顧」。
可陽月卻不知是故意而為,抑或真未發現楚服面容稍有不對勁,笑著對楚服道:「怎麼沒聽妳們提過這位呢!得找個時間向人家道謝才行。」
「……擇日拜訪即可。」楚服臉色又沉了數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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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看幾位女子玩笑是開夠了,又朝看了帳篷內一眼,說道:「應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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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三四啊?他被我灌酒灌到吐了。」趙寧兒指著剛才花瓊瑤奔去方向,露出調皮笑容道:「能與花宗主組成上吐下瀉了呢!誰──叫他一直用色瞇瞇的眼神看著我呢。」
說罷,眨眨單邊眼,吐舌模樣有些俏皮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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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趙姑娘說的話可真有趣,陽月一向喜歡像趙姑娘如此豪爽的人!」陽月學著趙寧兒眨眨,心裡覺得自己或許能和她處個好關係。
「姑娘見笑了,我可襯不上豪爽一詞啦。」趙寧兒指著另個帳篷道:「啊,墨姑娘似是還在帳棚裡睡呢,不過她夢話……」
幾人瞧她訕訕笑了下,心裡倒好奇這位墨姑娘所言夢話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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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看向在場女子道:「誰去叫一下吧。」
「妾身去吧。」陽月對李密一拜,自告奮勇地往趙寧兒所指之帳篷走去。方才尋思自己一行可是在攝政王眼皮子下,雖然他看來並非在意如此小打小鬧之人,可作多了也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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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陽月靠近帳篷時,聽到了細微地、小聲地,卻又十分清晰之喃喃自語。要論為何能聽見?因這聲音彷彿念咒般,強烈執念直直貫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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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峰鳴宗主!我好想您……沒有您我恍若三世未見!好似快死去了!猶如千刀萬剮己身,搔癢難耐……」
「沒有宗主的空氣!要窒息了,這比溺斃還難受,比走火入魔還難受!啊啊──宗主!您為什麼要派我來這裡──」
「孟嬌那個賤人一定會趁機爬上您的床的!沒有我守護的床,宗主怎麼能睡得著!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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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功法嗎?陽月心中滿是尷尬之意。7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rjZYHetF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