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服轉頭,臉上卻無多大意外之情。應是早已發覺來人,可由於自己為客,故並無太大反應,直到來者出聲後才有所動作。而花瓊瑤也無震驚之色,畢竟並無兵器摩擦聲響,其呼吸吐息、步履踩踏姑且聽來也無惡意,便將就放著不管了。
幾人卻瞧門外陸白葵板著眉眼,一字一句沉聲道:「鄙被,誣陷,毒……毒害,皇子,李、李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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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細細打量陸白葵幾番,見這人約是長於及冠年歲一、二,其面容英俊、雙目如星。她目光稍有停留在其被白布所裹喉頸,思忖雖先前楚服有提過這人,但畢竟自己與陸白葵是首次見面,便先開口請教:「您便是祈朔陸家,陸白葵嗎?久仰了。」
「正、正是。」可也不知是忘了,抑或故意不為之,陸白葵並無做什麼禮數,只仍站在門外睹視屋內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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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無人再發一語。
陽月此時思索這陸白葵現今在此可有些麻煩,先不論方才一事他聽見多少,自己又要如何待他?先以恩人論?抑或為抵抗公孫家之友?總不能以陌生人待之。
且聽楚服所道,這人對貌似吳遠者有所反應,現今又聽他與那三皇子李遠有千絲萬縷之繫,甚至還親口道自己受誣陷毒害三皇子。結合吳遠身上來自南京華貴衣物,以及那一口好談吐……
無論如何,自是先認定這吳遠真實身分便是李遠罷,陽月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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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打擾主人,各位貴客……」未幾,方才在大門處迎接陽月一行的童僕怯生生地小步行進房內,手裡捧著一盤紅豆糕,其形狀獨特,竟作成了桂花樣式。
那小僕將精美糕點呈到魏無忌面前道:「您要的糕點。」
「僕不都道自己最討厭月桂了嘛……」魏無忌嘴巴上嫌棄,可依舊開心地取一塊糕點放入嘴裡,小心翼翼地品嘗其中滋味:「會生疹子的。」
又見如今凝重氣氛似乎被自己打亂,他搔搔頭,似是不好意思,呵地笑了一聲。
「諸位別在意僕!請繼續!」他揮手向自家童僕示意,說道:「給陸家陸白葵閣下上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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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姓陽,單字月,您稱我陽月便可。」必然是陽月先行打破沉默,她起身行禮道:「承蒙陸白葵閣下相救,妾才能逃過死劫。」
陸白葵擺擺手,以手示意陽月歸座,並同時入座於房間最末,靠近出入口處。雖喉頭舊傷使其無法流暢言語,他仍義正嚴詞地說道:「該、該事,非、非鄙,所為。」
「不,聽兩位宗主所言,閣下發現毒針為大理寺所出,且協助兩位宗主與魏中閣相見,此些皆是功不可沒,請容許妾再次謝過閣下。」陽月同是鄭重說道。
陸白葵淡淡回應:「舉手,之、之勞。」
「即便是閣下舉手之勞,妾也莫會忘記這份恩情。」寒暄完後,陽月話語一轉,立即切入正題道:「您方才說受奸人誣陷毒害三皇子……李遠殿下是嗎?冒昧請問您與三皇子是何關係呢?」
「妳,不需、需知。」陸白葵冷冷道,語氣雖未比方才生疏,卻也非什麼好交談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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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陸白葵可能是對初次見面者有些戒心,陽月又盡是問些尖銳疑問。花瓊瑤便介入打圓場,好聲好氣道:「白葵閣下,你被何人陷害?若是能幫上忙,無論瓊瑤抑或這位陽月姑娘,咱們皆願助你一臂之力。」
「非。」可陸白葵並非只因為對陽月抱有些戒心,而是完全不打算讓三女介入此事。他生硬語氣依舊:「妳們,無、無法,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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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看陸白葵這般強硬態度,不免覺得可能是什麼事以致他心中有愧。她想了想,說道:「能不能幫上忙還無法下定論,但您既隨兩位宗主離開雁門郡,就代表還有什麼事情是您放不下心的吧?」
陸白葵卻是不領情,眉頭緊蹙一瞬後隨即回到原本表情。他道:「與、與妳無干。」
陽月點頭道:「是,的確與我無干。」只是她瞧著陸白葵懷疑面容,頓了頓又道:「但妾相信您,願意助您。」
「您心胸寬大、寬仁大度,僅認為前些日子所為不過是順手之勞,可對妾來說卻是救命之恩。」陽月自認受李遠在船上丹藥之助,以及陸白葵指引兩位宗主之勞。且就算撇過這些,李遠這人相處下來也是順眼,若陸白葵當真是與李遠關係密切之人,那自己就得幫上這一回。
陽月接續道:「俗話說大恩不言謝,可月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不僅得謝,還得還恩才是。」細細說來便是打定主意要幫。
陽月暗忖陸白葵這人看似冷言寡語,僅對身受毒害污名而名譽受損一事有所反應,實則心裡暗藏懊悔自責,若要介入此事定是得以陸白葵心境入手。
「若是不助,妾必定心裡有愧……」陽月面色肅然地望向陸白葵道:「想必您也是同月一般心情吧?」
陽月一連串話語說來可謂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陸白葵與其餘人聽來皆是一愣一愣,只有魏無忌仍坐於位上吃著糕點,笑面吟吟樣子彷彿看陽月表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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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响,陸白葵才開口吞吞吐吐道:「鄙……我……欠他,一個,道歉。」他談至心裡話,那是一改方才清冷態度。話音嘶啞、輕咬唇瓣,彷彿有一柄匕首強行劃開體內爛瘡般。比起身體殘缺之痛,其心裡傷口被慢慢揭開,那種苦楚更是難過。
陽月雖有猜到是那李遠三皇子,可嘴裡依舊追問,要從陸白葵口中話語確認自己內心所想:「他是指?」
陸白葵先是緩和下自身情緒,待面色平靜後說道:「鄙、鄙害,李遠……終、終生,不可再,練、練武。」
「那你此次回南京,有見到李遠三皇子否?」花瓊瑤不明幾人所思,只是好奇問道。
「無。鄙……無法,入、入宮,無、無法,見面。」陸白葵搖頭回應,又道:「莫、莫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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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朝他走近,席地而坐:「從您的回答看來,您果真很重視李遠大人。」
「這麼道來,吳遠就是李遠?」花瓊瑤先是瞟了眼靠近陸白葵的陽月,心道陽月不愧是名奇女子,對初次見面之人便敢如此。又看向陸白葵說道:「前陣子找上白葵你,有跟你提起吳遠,現在想來,想必他就是李遠三皇子……」
「白葵……你當初究竟是犯了……」花瓊瑤說至一半又搖搖頭,寬慰陸白葵道:「不,若你不方便回答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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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陽月卻道:「若是可以的話,便直說吧。」
「只要活於世上,隨時都有可能遭遇不測,若不趁早理解事情來龍去脈,怕是只會徒留後悔之情,您自己也不希望如此吧?」陽月直直盯著陸白葵,暗道雖然與陸白葵如此說,可自己不也是如此處境?
如今道出此些言論,便是一句:同病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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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與、與李遠,一同,學習、習醫術。」陸白葵心神一動,聽花瓊瑤似是知曉李遠蹤跡,自己也與她們一同經歷些事,且花瓊瑤與楚服幫助自己頗大,尋思應是能信任。終是打開心防開口說道:「那、那日,李遠,獨自、自……取藥、中毒、毒……若鄙、鄙在……」
「李遠那、那扇……是我,送予,他、他,最後,禮物。」陸白葵緊咬牙關,一字一句吐道:「鄙,犯了 錯,害李遠、遠,中毒……一命,換、換一命。師傅,救、救了鄙。」
「若,我沒、沒去,買那、那扇,師傅,定能……救、救李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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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葵閣下,聽您這樣說,為何拿藥才會中毒呢?」陽月見陸白葵信任師傅,先是撇除那師傅問題,又問道:「二位跟著師傅學習,定不會錯認毒草,您那日並未出席,買扇子這事有無第二人知曉?」
「買扇、扇之事,鄙不知、知,有無,他人、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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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藥名又是?」一旁花瓊瑤再問。
「與樸、樸倫仙,相生,相伴,顱葉、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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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瓊瑤一聽那樸倫仙與顱葉心名號,便撫著臉頰自個陷入沉思。自忖家學精通使蠱試毒,只是自己一向喜歡前者卻忽略後者,如今聽聞這毒草名號還得思考幾回。
陽月見花瓊瑤在思索毒草,繼續對陸白葵問道:「先不說那個毒草的真面目為何,放置藥材所在是?」
「東藥、藥房,平日,無、無人,入。」陸白葵如實回答:「僅師傅,上、上課,會去,東、東藥房。」
「也就是說李遠三皇子並非第一次入東藥房?」陽月問。
陸白葵點頭,便充當是了。
陽月又問:「李遠三皇子中毒時,是哪位御醫醫治的,這您可知?」
「師傅,醫、醫治,可,為時,已、已晚。」陸白葵道:「毒對、對,李遠,造成,影、影響,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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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了解。」陽月低首沉思時眼角掃過一旁魏無忌正美孜孜地吃著紅豆糕,這才突然驚覺自己一行是在他人府上,而這魏無忌又是中書令,乃陛下重臣!不免暗叫糟糕,儘管魏無忌或許知曉此事,但這麼一樁牽扯皇族的要事於此隨意談論確實不妥,但也不知他對陸白葵與李遠是什麼態度,故陽月便先強行打住話題。
又向魏無忌行禮,道:「我等光在這說話可打擾魏中閣了,妾再次謝過救命之恩,這就先行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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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毋須如此多禮。」魏無忌露齒一笑,又舉一塊糕點,面容興致昂然地說道:「僕現在事也不多,你們就在這聊聊吧,不礙事的。」
「在府上一直打擾魏中閣您也不好,況且……妾現在是陛下的人,也不方便離開宮裡太久,這便先離開了。」陽月裝作一臉苦悶說道。不禁心想魏無忌倒挺會睜眼說瞎話,方才還跟自己道有什麼彈劾,現在卻又說事不多?
魏無忌微笑以對,自然是明白陽月此言不過是藉口,可他也未加攔阻,只一招手道:「僕知道了,那麼來人,送客。」7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7kewGfYv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