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獨自苦想也無用,待看不見狄三四身影後,陽月想著現今才午初時分,再讓兩位宗主多休息一會,便邁開步伐再四處逛逛。
接著於營地徘徊之際瞧見了李密身影,此次他並非獨身,而是在一處以粗繩圍起之練武場中央,旁邊有十二位士兵虎背熊腰,他們吼地一聲手持兵器上前與李密對招。再更外圍且瞧諸多兵士正吶喊助威:「上啊上啊!」「這是打倒殿下的好機會!」「打著了今晚酒錢俺全包了!」
相較於那十二人或劍或刀或矛,李密雙手持棍,出手快捷。木桿橫掃,陣陣罡風。同時腳踏步伐,或格或閃地,以連陽月都能清楚見著的方式避開所有士兵襲擊。
眼看久攻不下,那群士兵先是收手,後同時出招。以上、中、下三路並行,鼓足內勁大吼一聲:「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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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躁。」李密同時面對十二道刀光卻是不慌不忙,連出八式。四擊一人,兩掃四人,竟把十二人在彈指之間全數擊倒於地。
且瞧他們並無太多疼痛模樣,明顯對手是留了手的。
伸手將幾名倒在沙土上的士兵拉起,李密輕拍他們肩膀道:「今日先這樣,下去休息吧。」但也不禁點頭認同:「這十二兵陣構想不錯,回去思過後再與寡人一戰。」
而那幾人被打敗了,臉上卻也未有多少惋惜,宛如早就知道無法勝過般:「多謝殿下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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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練武結束後,李密把木棍交予下屬,正要離去時眼角瞥見了陽月。可陽月也未想到,李密竟改朝自己方向走來。
李密轉頭望著大片兵營,又看向陽月面龐,突然問道:「這裡如何?」
「這裡比妾想像中的更井然有序。」陽月倒是意外李密會對自己有此一問。先對攝政王行禮,思索過後低首說道:「在此處者不論士兵、廚子,抑或醫師,都自發地做好分內事項,且絕不因地位高低而失禮,反倒都是性情中人呢。」
心想幼時在雁洄義父也曾抽空教導自己弓術和馬術,先前自南京一路快馬加鞭上涿郡,又親眼見到兵將實際習武場景。只見北境眾人皆是井然有序地行份內事,心中大有感觸。
再想到先前遇到的幾名兵士,不免笑道:「妾這是第一次來到涿郡,可謂大開眼界、感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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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既然提到了自發,那表示妳有見過不自發的兵了?」李密緩步慢走,背向陽月道:「走吧,我們也非木樁,一直站著也不是個什麼。」
雖好奇李密要與自己談些什麼事情,但現今也不好開口詢問,也無推辭理由,只能先隨著他走。行走時陽月開口道:「看來是妾沒把話說好,讓您誤會了。」聽李密如此反問,深怕自己說錯了些什麼。
又準備說些場面話先解釋自己並無惡意:「只是覺得,在此處兵士各個都懷著自己信念留於此處,先不論好壞與否,實在令妾佩服,妾實在無顏面對這些守護國家的忠臣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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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有無顏之詞?」李密伸手止住陽月長篇大論:「今日來此所見之人,又並非全員全心全意只為大國奉獻,妳這話實在唐突。」又道:「那些客氣話也免了,寡人並非故作姿態之人,不須如此多禮。」
陽月道句明白後直坦言:「不過是昨日與一位友人聊了些話。」以食指輕刮幾下臉龐,往旁側眺望,卻見著一片草色青青、綠氈鋪地模樣。
微風帶著初夏之意掃過眉眼,也隨之揚起幾縷髮絲。陽月瞇著眼,回首細睞李密背影,笑道:「被當面說穿自己有多天真。」一笑示以禮,二笑自己昨天行為。
也許是昨日才被蔡倫質問過,陽月暗忖雖是聽皇命前來此地做這打雜工作,可真如蔡倫所言,自己是不是太小看了這場戰事。看蔡倫也非存心刁難,可細細說來還是為此有些消沉。畢竟心裡早將蔡倫視為友人,當時見他似乎有些動怒,也不免為此感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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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妳那位友人究竟說了什麼,在這裡的每一位軍人願意在此為了大國奉獻,或多或少有一己私慾,可能為家族、為友人,甚至也可能單純為了國家。」
「但這些『私慾』的集合體,才是大國。」李密頓了頓,又道:「無人不成國,正是有這些子民,才有了大國。」
「在此處的兵士們,正是為了他們所想奮戰的一切而聚集於此。」
李密說罷,停步。自懷中取出一小酒袋遞給陽月:「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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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瞧他從懷中拿出酒,不免有些驚訝。可還是邊笑邊回答:「妾怎麼可能敢拒絕呢。」
喝了一口,雖初飲順口,可很快地便覺喉嚨處有一團火球在燃燒。
——是二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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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自己這幾天可飲了不少二鍋頭,陽月問道:「您喜歡二鍋頭嗎?」
「在這兒誰不喜歡呢?」李密反問。可還未等陽月思索該如何回話,李密接續道:「以烈酒,祭壯士。」
李密負手於身後,面朝陽月。正午金光灑落在他身上,令他面容再添幾分瀟灑:「今夜笑語交杯,明日血花紛飛。」
「二鍋頭在這兒,又叫送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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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血花紛飛……嗎?」陽月稍微一愣神,還未想過這酒居然有如此含意。
「那可少不了這酒了。」她朝李密微微一笑,接著仰首一口氣喝光酒。雖非冬日祛寒,但喉頭熱熱麻麻的感覺襯著涼風倒也有幾分舒爽。也思忖先前李暮辰也親自將茶碗遞給自己與楚服,今日見李密如此,不免感嘆他們果然有兄弟一面。
陽月長吁一口氣,說道:「若有機會,下次換妾請您喝酒吧。」心道其實不只酒,若李密真親至雁洄,為他親自準備一場盛大筵席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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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上一個說要請寡人喝酒的是李暮辰,你們倆倒是有幾分像呢。」出乎陽月意外地,李密笑呵呵地提起李暮辰。
縱然由於鐵盔和髮絲遮擋,陽月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能感覺到他看向自己眼神帶些笑意,嘴角微微上揚。
怎麼這對李家兄弟都喜歡看自己笑!連帶想起數日前坐在李暮辰大腿上,以及親生母親未解之謎兩事,陽月心中陡然有些忿忿不平。她露出了點不滿表情,但非不悅,只是以故作不喜李密言論的表情說道:「咳咳……您這玩笑可開不得。」神情說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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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或許也起了點玩心,故意提及陽月入宮為妃一事,說道:「堂堂入後宮之妃妾,我一北方粗人又何能何德與妳開玩笑呢。」
陽月見李密嘴角又揚得更高了,她笑著反譏道:「您可是無人不曉、威震八方的攝政王,妾一介女子又何德何能在您手底下做事呢?」
「哼。真要威震八方,妳又能在此與寡人輕鬆談笑?這威名看來只能震殺貓狗飛禽了。」李密故意壓低嗓音裝作一副生氣樣子。
陽月伸掌撫胸,輕鬆笑道:「哈哈。至少,能嚇唬像妾一樣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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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如此聊下來,先前在南京宮裡抑或方才與獨立伙聚首時都未曾發覺,可現今獨自面對李密後才體會到他溫熙氣質。
與李暮辰時冷時熱不同,李密雖初見冷淡,但那僅是他認真對待各事之態度罷了。而他話語內滿是誠懇、不卑不亢,於公嚴明正經,於私也可開得起玩笑,倒是洗刷了陽月對李氏成員印象,也明白為何人人皆佩服這位攝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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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瞧妳伶牙俐齒,寡人是說不過了。」李密同是笑出了聲,並擺手推辭陽月遞回酒囊,道:「這酒袋送妳無妨,就當作寡人欺負、嚇唬小姑娘的賠罪吧。」
陽月輕輕舉起酒袋晃了晃:「說得似妾向您敲詐模樣……但既然您都送給妾了,可沒有再收回的道理。」
李密側顏,嘴角微微上揚道:「送都送了,再收回豈不是言而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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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也不再辭讓,行了個女禮,道:「陽月謝過攝政王殿下恩賜。」
「小小酒袋又何必行禮?」李密對陽月這般故作禮儀只當她是拿兩人身份開玩笑,見陽月仍是維持行禮姿態,道:「往後禮就免了罷,倒是妳等在出發前好好休息一番。」
說罷他緩步離開,陽月能見路過兵士皆對其恭敬地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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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直至攝政王完全離開後才又站直身子,把酒袋收好,心想最後回去前再去其他地方晃晃。
沿途皆是許多士兵正辛勤練武,她走著走著,卻遇見了一個與自己年紀看起來相差無幾的女孩。她抱著一個皮革袋子,袋子瞧來頗大,約有她半個身子寬。那女孩走在練武場間,看起來像隻小白兔般清純可愛。
陽月看她四處張望,不知在尋著什麼,便走上前搭話:「需要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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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尋聲望向陽月,只見與對方雙目相對後立刻低下頭,退後兩步,雙手緊抓著袋子表面,抿著唇道:「啊,不、不用了。」
聽見她顫抖聲音細如蚊蚋,陽月心想這女孩也緊張過了頭,只得先隨她放輕聲音,同是小聲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嚇著妳的。」又道:「想問下妳,這些東西是?」
「僅是個、個人之用。」女孩低下頭顱,似是面對生人相當不自在,只眼神偶爾微微上睹陽月面孔。她低聲問道:「我想去……那個,獨立伙的營地。」
未等陽月聽清楚,女孩又吞吞吐吐道:「我遲到了……可我、我也迷路了。這位姊、姊姊,妳知道那處所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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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與趙姑娘、狄三四等人同為門派中人,瞧女孩生澀模樣與其他人大不相同,倒也有些可愛。陽月內心道。
「我正好要過去,不如我們倆一同去吧。」陽月露出微笑,對女孩招招手,領著女孩邊走邊和她聊天:「方才妳稱我姐姐吧,想問妳年歲多少?」
「真、真的嗎,麻煩姐姐了……」她向陽月鞠躬後,又扳著手指認真數了幾下:「十、十又六。」
陽月這一路上所遇之人不是比自己位高權重,就是年齡較長。很久沒有見過比自己年齡小的孩子,覺得她像商行附近常遇到的小妹妹般可愛,心裡不由得生出想照顧她之意。
「這麼一算,我也才大妳兩年。」陽月呵了一聲笑道:「叫我陽月即可,妹妹妳叫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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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還未等女孩回答,一旁兵士習武時大聲呵喊聲卻嚇著了她,女孩似是被丟入獸籠的小動物一樣縮在一團。
或許又覺得自己未能及時回應陽月言語有所失禮,連忙朝向陽月低頭說道:「啊、啊,我……我姓葉,名羽、羽熙……」
「陽月姊姊,請、請多指教。」葉羽熙說道,頭又更低數分。
「妳我年齡相差不大,地位更是同等,不須如此生分。」陽月笑著問道:「那我直接稱呼妳羽熙,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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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當然可夷!」葉羽熙嗚嗚地吐著舌頭,眼泛淚光道:「唔……咬到舌頭了……」
「舌頭還好嗎?抱歉讓妳咬著了,還疼嗎?」陽月確認葉羽熙無礙後又問:「對了,妳是自己一個人來涿郡嗎?」
「不、我、那個……」葉羽熙退後兩三步,鞠躬道:「對、對不起……是我自己的問題……」
道歉完,葉羽熙抱著袋子喬了喬姿勢,小墊步地回到陽月身旁:「我、我跟安夏師兄兩個人來到涿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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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安夏師兄沒有和妳一起過來嗎?」陽月朝周圍張望,卻未睹著雷同服飾。
「師兄想、想住上房,可是盤纏快花完了,最近尋的地方也不滿意……只得讓我出來尋不用錢的地方住……啊!」葉羽熙意識到這話可不能隨意與外人說。她連忙摀住嘴,又模模糊糊地向陽月說道:「姊姊妳、那個,切莫不要與別人道……」
這時倒是想起了李遠當時對自己舉措,陽月不免會心一笑:「妳方才說了什麼嗎?姐姐我耳朵不好,未能聽清楚。」
陽月一邊對她微笑,用眼神示意會替她保密,一邊往她嘴裡塞了顆先前從醫者處取來糖果。
「姆……」嘴中微甜滋味滲出,葉羽熙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睛,看向陽月眼神也稍微靈動起來,緊緊抿著的唇終於放鬆。
葉羽熙微笑地對陽月鞠躬道:「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