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各人都已經回到房間休息,經過一日的拼搏奮鬥後都疲倦地入睡了,但唯獨白狂淵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
白狂淵心事重重地凝望著白色的天花板,回想起前晚和顏月妮到學院五樓的訓練場打算進行臨時的特訓,但卻遇到玄墨,與其一些不愉快的對話,最終不歡而散。
「玄墨?」白狂淵率先到達燈光微亮的訓練場門口,第一眼就看到玄墨和在其旁邊的全身鏡,「喂,這麼晚你在這裏幹甚麼?」他原本板著的臉突然又更加黑了。
正在練習操控混沌之力的玄墨聞聲回首,見到不速之客是閃光組後臉色掠過了一絲錯愕,立刻轉身面向他們。
稍慢一點過來的顏月妮禮貌性的向玄墨點點頭。
見對方沒有回應,剛因搜查無果而一肚子火的白狂淵立刻快步走向玄墨,這才發現全身鏡上所反映的居然是夜染,「暗影之妖夜染?!」
見到白狂淵走過去,在旁觀察兩人神情的顏月妮立即跟上,防止兩人會有甚麼一面倒的激烈爭吵。
「哦?你們⋯⋯」上下稍微打量著閃光組,鏡中的夜染血色雙眸此刻正笑得微彎,「就是聯盟派來監視我們的閃光組吧?真期待你們的『成長』呢~」在他的眼中正反映著兩人散發出濃烈誘人的黑色負能量,而白狂淵身上的更為陰沉許多。
顏月妮站在玄墨和夜染的旁邊,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她頓時感覺到有甚麼氣息瀰漫在兩人的周圍。
這是⋯⋯少量的混沌氣息?
玄墨不慌不忙地暗中收回剛才嘗試匯聚起來的混沌之力,「你們⋯⋯找到他了嗎?」
「游?」白狂淵眉毛一挑,然後歪著頭雙手抱臂冷哼一聲,「玄墨啊,你可真好意思問我這多餘的問題!你現在會這麼悠閒的在訓練,難道心裏就不是已經篤定了他已經順利離開了這裏嗎?呵,拜託你別再裝作甚麼都不知道了,要不是你們拜託了那個妖精出手,他又怎會透過地道逃出這個封閉結界啊!」他說著氣勢凌人地逐步逼近玄墨,每說一句便逼近多一分。
聞言,被逐步逼退的玄墨的臉色掠過了一絲驚訝,以及幾分不易察覺的憂慮。
是月琉璃暗中相助?她怎麼又插手了⋯⋯
白狂淵沒有注意到對方臉上的異樣,帶點嘲諷的味道繼續說:「在游一事上我們遭上頭的阻撓,我們迫於無奈收手了,玄墨你現在可高興壞了吧?」
見白狂淵又即將怒氣衝天,顏月妮趕緊上前拉著他的手臂提醒他該收斂一下,「白!夠了。」
白狂淵有些愕然回頭看了一眼顏月妮,只見她神情凝重的搖了搖頭,頓時明白她意思的他再看向此刻有點心不在焉的玄墨,最後只是說:「哼!玄墨,事到如今你們就看著辦吧!無論是游的重蹈覆轍,還是你對他的信任⋯⋯」在說「他」一字時,他刻意瞟了一眼鏡中仍笑容滿面的夜染。
「月妮,我們走吧!」說罷,他不等玄墨遲來的反應就牽著顏月妮的手轉身離開。
這次,就姑且放過你吧!畢竟我們可不想再收到上頭的警告了。
然而下一秒,兩人卻被玄墨一道突如其來的問題拉住了步伐——「你們覺得這個世界是[非黑即白]的嗎?」
⋯⋯
「咚咚」的敲門聲從陽臺處傳來,心中忐忑且坐在床上等待已久的萊恩立刻過去拉開雪白的窗簾,在看到來者是游的瞬間她嘴角不自覺地泛起了淺淺笑意,略帶苦澀。
她盡量避免弄出聲響的緩緩地打開玻璃門,然後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關上門,與游同處陽臺這一個空間。
隔了一些距離的兩人倚靠在欄杆上眺望遠方,靜靜地享受著撲面而來的陣陣涼風,也許兩人不知如何開腔都沉默了許久,最終萊恩率先打破靜謐。
「你沒事吧?」萊恩突然沒頭沒腦地蹦出了這句話。
游微微一愣,有些錯愕地看向身旁別過頭的萊恩,卻發現她耳根有些泛紅,「妳⋯⋯」他欲言又止,但最後只是苦笑著低下頭把許多想說的話嚥下去,「我沒事啊。」
「是真的、沒事嗎?」萊恩看似緊張的把頭髮撩至耳後。
「是真的喔。」游頓了頓,然後說謊般心虛了似的急忙轉移話題,「對了,我聽了玖說妳這次見到了⋯⋯」
再次得到這種違心的答案後,已經得悉那份生日禮物的真相的萊恩忍不住向游發惡了,「這是假的吧,騙子!」她竭力壓低聲線說,雙眼頓時蒙上一層陰霾,雙手也不自覺的握成拳狀,「喂,游,你到底還要騙我騙到甚麼時候啊?無論是之前的還是現在的⋯⋯」
「啊?妳這是甚麼意思?是誤會了甚麼了吧?」意識到甚麼的游不得已打起了馬虎眼,但仍心虛的別過頭望去別處,不想坦白、也不敢面對看來已經知道了那個真相的萊恩。
見眼前之人依然不承認,萊恩只好拿出那個支離破碎的一物,強迫游要面對,也強迫自己要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那個曾經愛惜自己的哥哥萊森原來只是游一個善意的謊言罷了,「你看。」她此刻的語氣平淡無比,但在游的耳中卻是顯得如此絕望的。
游沉重地嚥了一下口水,然後鼓起勇氣調過身子以正面對著臉色陰沉的萊恩,在看到她手上勉強拼湊起來的一物的瞬間,他再次錯愕一愣,但這次只得目瞪口呆地看著,腦袋霎時一片空白,他完全沒想過她那時悉心準備送給萊森的回禮,最終竟會落得如此殘忍的下場。
不過,曾不眠不休陪在她身邊準備的他仍能看出這破碎一物的原身是——一塊銀白色的徽章,是她連夜趕工親手製成的。
此時此刻,萊恩有些難受的抿了抿嘴,只因她又想起那些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哥哥萊森殘酷的話語。
他以輕蔑的眼神看著她俯身拾起地上的碎片,「哼,廢物終究只是廢物。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這些無用之物,不要也罷!」
「我的好妹妹萊恩啊,妳的夢也該醒了。」他面無表情地說,眼中盡是冷漠,已沒有昔日偽裝的溫柔。
「看來由始至終,妳終究也只是一個一無是處的『空白』罷了。」他最後既冷酷又陌生的背影像烙印般印在她的眼底裏,永不磨滅,也畢生難忘。
⋯⋯
「你們覺得這個世界是[非黑即白]的嗎?」
聞言,正提步離開的白狂淵和顏月妮雙雙愕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一臉淡定的玄墨。
「啊?你又想說甚麼啊?」白狂淵直接轉身正面面對玄墨,蹙眉雙手抱臂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樣,但卻又顯得不屑,毫不在乎對方想出甚麼來動搖他們。
然而,在白狂淵身旁的顏月妮在聽到玄墨這個問題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她心中已有一定的見解。
想了幾秒後,白狂淵忽然挑釁般的傲然一笑,「算了,就讓我看看你到底又想說甚麼廢話吧。反正——」
[不管怎樣還是會跟那傢伙的結局一樣的吧。]
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游背叛般的背影、地上證實了那一切的彈孔,以及之前玄墨對顏月妮說過那句「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無藥可救的」的話。
「這個世界在你們眼中是甚麼顏色的?只有黑和白嗎?」玄墨只是平淡地問,似乎只是想將問題拋出來後讓他們自己思考。
「正義與邪惡麼?」白狂淵再次緩步走向玄墨,並意有所指的先是指了指自己,後而指向了玄墨,「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他說著意氣風發地攤了攤手,彷彿在宣告不用再爭論下去就已經高下立判了。
彷彿對白狂淵這種標準的答案毫不意外,玄墨轉而問起在旁一直沉默不語的顏月妮,「妳呢?」
「喂,玄墨你這是甚麼意思啊?這當然是⋯⋯!」
白狂淵話音未落,就已經被玄墨厲聲打斷了。
「『我們共同的答案』?」玄墨看著白狂淵正色道,「白狂淵,其實你一直都沉醉在自己的黑白世界中,主觀的對與錯,對其他不聞不問,從而忽略了他人真正的想法與客觀的真實。黑白雙色,終究只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
就算這個世界真的只是黑白雙色,也會如太極那樣黑中一點白、白中一點黑,斷不會完全純粹的黑和白。這個世界,是七彩繽紛的,是撲朔迷離的,是夢幻泡影的。」他頓了頓,看了一眼看起來有些動容的顏月妮,「不過幸好,你的身邊還有一個能包容你所有的人。」
[同時,也是認清及指引你心之所向的明燈。]
聽到最後一句話的顏月妮一怔,錯愕地看向玄墨,一時之間不知該說甚麼。
雖見顏月妮有些動搖了,但白狂淵仍然覺得玄墨所說的全都是歪理,「黑白雙色只是我一廂情願?哼,玄墨你到底在胡扯些甚麼啊?依照你這樣說,這代表好人——即是三界聯盟的人當中會有壞的一面,包括這些德高望重的大人物;那代表壞人——即是黑幕那些當中會有好的一面,包括那些極惡窮兇的罪犯?」
說到這裏,他半瞇著眼向玄墨擺了擺手,「不不不,這不可能!」然後指著鏡中的夜染說:「如果你要拿這傢伙為例,我可會更加鄙夷你呢!」
事已至此,玄墨已經知道現在多說無益了,因為他清楚依白狂淵倔強的性格,是必須要拿出實質的證據放在眼前,其才會徹底心悅誠服,否則再多說甚麼也只會被當作空口說白話而已。
「證據。白狂淵,我會拿出證據給你看的。到時候——」
「好哇!」白狂淵不假思索一口應下了。
回到現在,顏月妮不知何時已來到白狂淵的床邊坐下了,並用那雙纖細的手包著他在不知不覺間握成拳狀的左手,猶如在表示她會像以往一樣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會一直包容他的所有。
白狂淵回過神來,轉身背對著顏月妮,不動聲色地反手牽著她柔軟的手,數秒後輕聲問道:「月妮,我⋯⋯是不是很愚蠢啊?到了現在才發現⋯⋯」他的腦海中閃過了之前啻「影印」給自己的一些事物,以及⋯⋯游的身影。
「沒事的,白。」顏月妮以同樣的聲量溫柔回應,「一直以來我們是怎樣走過來的,就怎樣走下去吧。我永遠都是盛怒之下的你的冷卻劑。」
白狂淵聞言後乾笑幾聲,「呵呵⋯⋯這種比喻,真不愧是妳呢⋯⋯」他說著閉起了雙眼,依然輕柔地牽著她不放。
不⋯⋯妳才不是我的冷卻劑。一直以來妳都是我黑暗中唯一的明燈啊,一直陪伴在魯莽的我的身邊,不離不棄⋯⋯
⋯⋯
「萊恩⋯⋯」游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安慰眼前之人。他看了一眼慘不忍睹的徽章殘骸,再看向臉色依然難看的萊恩,只見她眼泛淚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強忍著不讓它決堤。見到這一幕的他甚是不忍,心臟也像被誰揪著一樣疼痛起來。
「游,你為甚麼一直以來都不告訴我啊?」萊恩低著頭略帶哽咽的說,把捧著碎片的雙手合起來,然後珍而重之地緩緩放到胸前,恍如一副誠心禱告的模樣,「是因為怕我⋯⋯」
——承受不住嗎?
萊恩話音未落,就已經在剎那間被人輕柔地擁入懷中,被溫暖的雙手切實地環抱著。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情況,萊恩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被牽動了般呆呆流了下來,她稍微回過神後只是弱弱的說了一聲:「游⋯⋯?」
「啊、抱歉,我⋯⋯」此刻耳根泛紅的游說著想鬆開手,但被萊恩即時出言制止了。
「別動。」將頭埋進游胸膛的萊恩此刻的臉龐爬上了兩朵紅暈,「就這樣維持一會⋯⋯可以嗎?不行的話就⋯⋯」
游默默把萊恩抱得更緊了。其實他剛才也不知怎的,一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就忍不住衝上去擁抱她了,當他回過神時就聽見她錯愕的問聲。
「抱歉了⋯⋯各種意義上的抱歉。」游說,「無論是之前身為獨狼的我,還是欺騙妳⋯⋯」
「不用說了,因為⋯⋯」
[就算你有多麼的不願,也該是時候⋯⋯正視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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