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間,一把滿佈紅斑綠鏽的青銅古劍橫空掠出。青銅古劍劃然長嘯,草木震動,山鳴谷應,卻不直接攻向對手的要害,而是逕往花青握劍的臂腕砍過去。
劍招氣勢磅礴,而且隱含千百種後續變化。花青自知無從擋格,不得不抽劍急退,以避其鋒,心中暗自驚嘆,由衷讚道:「好高的劍法!」
來人手持青銅古劍「青戈」仗劍而立,劍法精妙,卻是一個長得娉婷婀娜,風姿綽約的妙齡少女,正是柳月輪的貼身侍女椅桐。
時雨看見椅桐,感覺也頓時踏實多了,不禁精神一振,喜道:「椅桐終於都來了啦!」
椅桐一路慢條斯理跟著柳月輪,危急關頭,終於給她「趕到」現場,恰好碰見晴嵐身處劣勢,只好作作樣子,免為其難擊退花青,順便護在她的面前,佯裝出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喊道:「晴嵐姐姐,妳傷得好重啊!」
這些年來,她的演技或多或少有點長進了,再沒有從前那麼浮跨,要是她的父王林文龍「泉下有知」,也該感到老懷大慰。
「還好。」其實晴嵐這夜經歷連番惡戰早已五勞七傷,幸得柳月輪相助,傷勢本已好轉不少,如今又與花青交鋒,導致內傷復發,只是憑著一股堅毅不屈的意志,苦苦支撐著傷疲交加的身體。
椅桐抱不平道:「對方高手眾多,恐怕不好應付,我和時雨擋住他們,妳先跑吧!」
晴嵐搖首道:「他們全為針對我師父而來,妳們還是不要趟這渾水為妙。」
花青微微踏前兩步,劍指晴嵐,趾高氣揚地說道:「小妹從來不屑以多欺少,今天姑娘若能勝得了我『落花劍流』的劍術,便任由妳們揚長而去。」
「豈有此理!」眾人聽了皆怒不可遏,紛紛對花青進行指罵,「姓花的,妳以為妳自己是老幾?薛公、紀公在此,一切自當由二位大人定奪,這兒哪有妳信口雌黃的餘地?」
花青對於這些謾罵不加理會,此女向來獨斷獨行,自從成為王導的寵姬後更恃寵而嬌,面對悠悠眾口也從不當作回事。
紀瞻正自懊惱,他本為追尋「玄冰神劍」的下落而來,卻沒想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弟子竟也強悍如斯,出師未捷己方已經損折多名頂尖高手,情況甚為不妙。淮南大戰在即,實不宜再增添人命傷亡了。紀瞻轉念一想,意欲息事寧人,心中忖道:「這小妮子既為弘越傳人,自是武藝高強,只是沒想到就連浪子和陸海通此等高手也得敗在她的手上。青兒恐怕未必能夠勝得了她,倒不如⋯⋯」
薛兼點點頭道:「那麼有勞花少俠了,今天且讓薛某好好見識九江落花劍流第一劍士的真正實力吧。」
再這樣耗下去,萬一有什麼閃失,傷了青兒就麻煩了,到時候要我怎麼向王茂弘交代?
紀瞻忙道:「令長兄,我們怎麼能讓花少俠冒這個險?」
「思遠兄未免過慮了吧,」薛兼波瀾不驚,捻捻長鬚,繼續說道:「花少俠乃當世女中豪傑,劍藝超群,況且我們人多勢眾,還有春陽二老兩位前輩高人在此坐鎮,無妨。」
紀瞻撚撚花白鬢角,解釋道:「令長兄不妨細想,此女單人一劍,獨戰我方五大高手仍可立於不敗之地,想必已盡得弘大俠真傳,我們何不順勢而為,好好加以利用?」
「思遠兄言下之意是⋯⋯」薛兼不置可否,嘗試理清紀瞻的思路。
「刻下羯虜威脅近在眉睫,」紀瞻附耳道:「與其大費周章,苦苦追尋弘晨風的下落,我們更須保存戰力,眼前這女子技驚四座,不正正就是這趟特殊任務的最佳人選了麼?
「況且柳揚乃富甲一方的本地豪強,柳氏塢臥虎藏龍,光看這兩名女使的身手尚且如此了得,山上的隱世高手更不在話下了,我們一時三刻犯不著招惹。
「便在浪子與小妮子全力一戰的時候,竟然有人悄悄地化解他的彈劍之聲,並把山家的女公子帶走。春陽二老說,這個神秘人本領之高,當世無出其右,恐怕連他倆位老人家也自嘆不如。」
薛兼臉色驟變,連忙望向身後的春陽二老,春陽二老啥也不說,繼續低頭揉弦,等於是默認了。
紀瞻小聲道:「弘大俠行事光明磊落,絕非匿影藏形之輩,反之這個神秘人鬼鬼祟祟,極有可能是柳揚那廝豢養的死士,我們更須多加提防才行。」
薛兼輕舒了口氣,輕聲回道:「幸好思遠兄心思細密,就照你的想法行事吧。」
二人交頭接耳之際,花青又再語出驚人了:「我看妳這位姊妹劍術不凡,要麼妳們二人一起聯手,免得浪費大家時間。」
只是她似乎還沒有弄清楚,晴嵐身邊這位「姊妹」到底有多麼的可怕。
椅桐冷哼半聲,稍微撥開覆蓋住半邊眉額的空氣瀏海,興味盎然的說道:「今天讓我來領教一下這位花少俠的高招好了。」
晴嵐阻止她道:「不,椅桐妳只需幫我照顧這老頭便行了,此人修習的邪功被破,性命垂危,姑娘正忙於照顧山家的四姑娘,現在只有妳可以救他了。」
椅桐道:「妳還要跟她打?」
「花少俠,我們再來!」晴嵐強把地縛童子塞給她,旋即揮動長劍主動搶攻,一道寒流瞬時席捲前方,椅桐也只好挾著地縛童子,沒好氣的往一邊閃開。
可當她的手心觸及背門,地縛童子感到一股異常詭異、卻似曾熟悉的真氣猛然入侵體內奇經八脈,令他驚恐萬分。
「萎陽⋯呃⋯呃⋯⋯」
「前輩,沒事吧?」椅桐當然不會給他機會洩漏自己的秘密,暗地運勁封住他的啞穴。
『**臭小子,瞧你修習的功法應該屬於操控死靈一類的邪功吧,可惜修為還是太嫩了,竟連一個凡人女子也打不過。**』
地縛童子雖然聽力受損,但仍可接收到傳音入密,而且憑藉打滾世道多年的經驗,加上危機意識告訴他,眼前女子絕非善類。椅桐從腰間取出一個針包,當下運指如飛,按照《黃帝內經》所記載的《九靈》、《九針》之法,並以九支形狀長短不一的銀針,分別扎進地縛童子身上九處大穴,針得此人呱呱大叫,卻又有口難言。
『**本小主答應救你性命,你先忍耐一下,我會助你換骨奪胎的,嘻嘻。**』
今次死定了!地縛童子聞言冷汗滲背,一股焦恐不安的情緒直衝腦門。
椅桐揚聲道:「晴嵐,此人情況不妙,我的內家修為不足,只能以鍼術暫緩他的傷勢。我先忙了,妳自己小心!」
晴嵐如釋重負,即時判若兩人,戰意高昂,數招下來,凜冰劍的寒氣已反過來壓住花青的劍勢,逼得她採取守勢,只是如此一來,不免加重內傷。
花青可不是省油的燈,自恃神元氣足,奮力抵抗一輪過後,晴嵐難以為繼,此消彼長,終給她有機可乘。
「姑娘已是強弩之末,力不足穿魯縞矣!」花青故伎重施,手中長劍再度生出一股纏綿的黏勁,藉以牽制晴嵐,令到她的劍招無法揮灑自如,待其劍勢一弱,接著皓腕一振,反將她狠狠擊退,「此戰快將結束了。」
這一劍力度奇大,直把晴嵐轟飛數丈,餘勢未盡,直至她的背門撞向一棵柳樹,「砰」的一聲,當場把粗壯的樹幹攔腰撞斷,可惜晴嵐依舊屹立不倒,花落無痕的劍意並沒能動搖她的信念半分。
花青甚感詫異,試問一個女子武功無論怎麼高強,在這種負傷累累的情況下,總有不支倒地的時候。她的眼神為何如此堅毅不屈,更不再受到劍意影響,莫非此女對男女之情早已蕭然物外?
晴嵐的傷勢確實嚴重,源自胸腹深處的痛楚早已折磨得她死去活來。
每當她接二連三受到沉重打擊,自以為快將力盡的時候,那條凝音線卻一直形影不離、源源不絕的給她補充真氣,腑臟反覆受損的部位也得以迅速被修復。
『***小晴還要打到什麼時候,妳當了我是妳的嬭子麽,無時無刻都得給妳哺乳,補血生肌?妳一個人爭著要打,也不讓我出手,想累死妳自己還是想累死我啊,笨蛋!***』
大嬭子真囉嗦!
晴嵐輕嘆一聲,腹誹期間有種被蜂蜜浸泡的甜膩感覺,煩厭得讓她不自覺地莞爾而笑。
『***妳在笑什麼?小晴今天見過二哥哥後總是古古怪怪,求求你了,好歹也顧及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真是的!***』
自私鬼,明明自己拒絕了的男人,還要霸佔住他的心靈。信不信有朝一日,我把山公子搶過來當我的郎君,到時候要妳後悔莫及!
花青不明所以,卻可感受到對方情緒的微妙變化,這是由迷惘轉化成幸福的由衷喜悅,令她莫名羨妒,甚至對晴嵐生出恨意。哪怕對手只有丁點兒的顧影自憐,落花劍意也可將之無限放大,絕不會不管用的!
可惡,還笑得這麼自在,妳少得意!別以為沉浸於熱戀中,便可心無怨懟⋯⋯
妒恨轉瞬間化為力量,花青以慢打快的劍勢陡地變得剛勁急疾,絕不讓晴嵐有半刻喘息的空間。劍鋒迸發漩渦似的飛花影像,夾雜陣陣暮春的飄香,令人神魂飛越,此為九江落花劍流一式凌厲無匹的劍招。
「華散香霏——」
劍招劍意完美融合,花青嬌叱一聲,嗓音中隱帶蕭蕭涼意,看來她也是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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