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柳月輪替子夜還清欠債,陸家酒肆終可安享安寧,可惜生意淡薄,門可羅雀。子夜充當壚前,親身披上吸睛的彩繡裲襠,裡衣外穿,希望憑藉姿色多吸引一些酒客,雖然這是一種屢遭儒生譴責為「服妖」的裝束,卻是晉人時下流行的穿著方式。可在不出賣自己身體的大前題下,裲襠衫已是她可接受的最大尺度了。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bg2r0GN3I
子夜酤酒叫賣,不需多時,這身穿著已略見成效,當真招來幾席酒客。
「好標致的姑娘哦!」一名酩酊大醉的漢子湊巧路過,被子夜的容色吸引而停下腳步,可惜這人滿口髒話,穢語難聞,說不了兩句便想對她動手動腳。
「這位客官,男女授受不親,敬請自重!」子夜不甘就範,竭力把他推開。酤酒女經營酒肆三年了,縱然見盡不少酒色之徒,卻也忍受不了這種粗鄙惡俗的人。
醉漢被她拒諸門外自是不爽,厲色啐道:「我呸!裝模作樣的酤酒女。」罵得興起,猝然揮動猿臂,子夜今天怕要受點教訓了。
一條身影倏地從後抓住他的臂腕,醉漢手腕劇痛,正欲發力掙脫,卻遭來人一招擒拿手扼背制服,重心驟失,單膝頹然跪倒地上。
「瞧你這三腳貓功夫,多喝了兩杯便敢出來惹事生非?」來人出手如電,卻沒想到竟是個妙齡女子。
少女頭帶黑紗幕籬,腰背掛著一柄環首刀,可謂英姿颯爽。湊巧她的穿搭也跟子夜大同小異,裡衣外穿,玄青色的交領襦裙外加穿帶有雲紋刺繡的貼身裲襠衫,專為突顯她的曲線玲瓏。
醉漢被一介女流扼背制服,顏面盡失,當下瞪目大喝一聲道:「臭丫頭,快放手!」
「好啊!」少女抿嘴一笑,如言鬆開了手,隨便輕輕一腳把醉漢踹開,以作小懲大誡,可就這麼輕輕的一腳,已將他踹飛丈外。
那醉漢跌趴地上狼狽不堪,匆匆爬起身來,指住少女戟手而罵,「爾母!臭丫頭連我『揚州豹』趙榮祿也敢打?」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qKOwcnmmk
少女嗤道:「『揚州豹』是誰啊?本姑娘可沒聽過。吹的這麼大,不怕笑死人麼?」
「臭丫頭,有種的別跑!待爺回來把妳幽閉椓竅,妳洗好下身等我⋯⋯」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hLIjzvFpB
趙榮祿罵得興起,意猶未盡,左邊臉頰突然遭人一掌重重擊中。這人本想一逞口舌之快便急速開溜,但嘴巴委實太毒太臭,這巴掌赫然把他的脖子打歪,連帶幾顆蛀齒也慘被一併打飛。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5WOiESNFa
「齦爛牙宣,難怪嘴巴那麼臭!」少女抱臂環胸,舉手投足間顯露出一股子霸氣,絕不好惹。子夜雖曾遭醉漢欺負,也不忍心看見此人慘遭橫禍,連忙上前勸阻。可少女意猶未盡,猛力一腳,再次把趙榮祿踹飛老遠。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6A09VrhCd
醉漢這回遇見少女正走霉運,赫然一蓬血花噴灑地上,叫他當場倒地不起。
「這人已被妳一巴掌打成重傷,姑娘再多加一腳,出手未免太狠了吧?」
圍觀的群眾中原來也有抱打不平之輩,竟敢替趙榮祿這種人仗義發聲。來人一身白衣,輕裾飄飄,箬笠的帽簷下隱顯一副天姿靈秀的容貌,美若姑射神人,可惜這位神女嘴裡叼著狗尾草,左肩扛著釣魚竿,右手挽著個盛滿河鮮的大竹簍,鄉巴味十足,好似剛從河畔垂釣回來,滿載而歸的樣子。
子夜喜道:「晴嵐姐姐,妳回來啦。」
晴嵐趕快跑到傷者跟前替他檢查傷勢,不禁搖頭輕嘆:「子夜姑娘,我只去一天,陸家酒肆就出事了?」
帶刀少女行兇後姍姍而來,說道:「晴嵐,好久不見了。」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Mcsl0z6ij
晴嵐抬眼一望,好奇問道:「這位女公子,我們認識的嗎?」
少女掀開幕籬簷下黑紗,露出一雙英氣逼人的劍眉星眸,語氣不甚友善,「三年不見,妳這賤婢就不認得本姑娘了麼?」
晴嵐似勾起些回憶,「莫非妳是蕭二姑娘?但不對啊,蕭家二姑娘溫婉賢淑,不會動輒出手傷人。對不,山璞女公子?」
山璞面露慍色道:「不懂禮教的賤婢!膽敢直呼本姑娘名諱,今天便叫妳知道什麽叫做尊卑貴賤之別。」
其實她深知晴嵐武藝高強,早已心煩技癢,言訖拔出腰背佩刀,暗地運氣透過刀鐔逼進刀身。精鐵打造的刀脊霎時如遭倀鬼附身,引發一陣虓虎之聲。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FTNHGEpjf
晴嵐瞧她露這一手,深知其武藝突飛猛進,當下案劍瞋目,一道凜然寒氣源自腰間長劍籠罩全身。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WGbXSbpCb
「四妺妹,住手——」
山逸與江玉清恰好策馬小跑馳至附近,驚見有路人傷重倒地,旋即翻身下馬,匆匆走近了解情況。
晴嵐看見山逸到來,散掉身上寒氣向他見禮問安:「奴婢天印山柳氏塢女使晴嵐,見過山家二公子。」
「晴嵐姑娘不必多禮,這人什麼情況了?」
看來山柳兩家淵源甚深,況且山逸為人謙遜恭和,即使在下人面前亦從不擺半點架子,二女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也得以緩和。
「奴婢路經此處,發現有人傷重倒地,看他情況似乎並不樂觀。」
「妳有辦法醫治他嗎?」
「奴婢不諳醫理,但可試試替他輸點真氣,希望能暫保他的性命。此人傷勢著實不輕,必須盡快找醫者替他診治,方為上策。」
山逸謝道:「那麼有勞晴嵐姑娘了。」
江玉清二話不說,翻身上馬,火速朝著城中最近的養病坊馳去。
「四妹妹,」山逸瞪視山璞,搖頭輕嘆道:「妳又闖禍了!」
山璞不以為然,堅決說道:「這人滿口污言穢語,還出言不遜侮辱我,這是活該!」
「可惡,妳這丫頭怎麼不知悔過?」
「這廝出手在先,技不如人,死在本姑娘的手上也是活該,可怪得了誰?」
「放肆!」
「哼,二哥哥橫蠻無理,璞兒不理你了!」
兄妹二人吵吵嚷嚷,晴嵐終心不耐煩,高聲喝道:「拜託你們站開一點行嗎?這人傷勢極重,需要呼吸多些清新空氣。」
山逸一臉腼腆的低聲自責:「對不起,看來是我礙事了。」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晴嵐語轉委婉,「不過你還是先進酒舍坐坐,這人交由奴婢處理便可以了。」忙向子夜打眼色,暗示她過來招呼貴客。
子夜心領神會,趕緊迎上前來和山逸見禮,「這位公子不若先到敝店喝杯水酒,歇一歇如何?」
山璞附耳道:「她就是子夜姑娘了。」
山逸聞言面露欣色,忙向子夜作揖:「原來是子夜姑娘,在下河內懷縣山逸,今天專程來找姑娘的。」
子夜躬身彎腰,喜道:「請公子稍移玉步,先到敝店坐坐,我們再仔細詳談。」
山璞離開時,冷冷瞟了晴嵐一眼,嘴上露出輕蔑的笑意,「嘿,今天算妳走運!」
晴嵐礙於兩家的交情,不便在此與山璞糾纏下去,只能忍下這口氣,好讓山氏兄妹二人前往陸家酒肆作客。
路邊正有十幾個看戲的少婦人一窩蜂的跟了進去湊熱鬧,小酒舍難得高朋滿座,子夜和阿季都樂得招待客人,一時間竟無遐分身,只好先行拿些酒水招呼山逸,讓他兄妹二人自個兒坐著。
長干里似乎沒有人會在意一個酒徒的死活。晴嵐算是個極少數,只有她獨自停留原地,守護一個半死不活的陌路人,因為她知道,要是那位任性的少主在此,她也會這麼做。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江玉清終從養病坊帶回兩名肩夫和一台板車。晴嵐正忙著以真氣替趙榮祿推血過宮,可他脈象似乎仍沒有多大改善跡象,只好向江玉清道出心中憂慮。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qXAHHQU2Q
「江大哥,依我看此人是因頸髓受創而導至昏厥之象。據我所知,官寺經營的病坊大多收留感染疫病的患者,但主理金鏃、正骨、傷瘍的醫工卻遠遠不足,只怕無甚裨益。」
「姑娘所言甚是。」江玉清不懂醫理,惟亦點頭附和,衷心贊同。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3nVSMDCat
兩名肩夫瞅了一眼趙榮祿的傷勢,一同搖頭輕嘆,向她直抒己見:「傷者情況似乎不太樂觀,即使軍中醫官在此,恐怕亦只會束手無策。」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Tiza53gIM
「那讓我再試試吧。」晴嵐不以為然,眼神堅定不移,將手掌懸在趙榮祿天庭約莫一尺距離上方,嘗試感應出那道微弱靈氣所在。2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kyxTlNYHh
ns 15.158.6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