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句容縣與溧陽縣之間,有一丘陵之地,石堅而青,重巒疊嶂,與「黃龍山」呈二龍競走之勢,故此得名「青龍山」。此地山水環抱,林木葱翠,且飽含氤氳之氣,自漢代以來已是一處廣植茶茗之地。3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w6wOiDBvc
數天過後,柳月輪與林氏出現於青龍山上的一座墓穴前,銘旌隨棺落葬,墓碑上刻著:「世故顯孝林公諱彬字文龍之墓 廣漢梓潼人⋯⋯」3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xBr84CN9K
林氏遺女跪在墳前,一邊奠酒,一邊訴泣:「阿爺你好好在青龍山這片風水寶地安息,女兒以後會好好照顧自己,努力生活的。」
其實林氏應該感到欣慰了,一個流民的葬禮可以辦得如此風光體面,還有人充當挽郎,這一切都多虧神仙姐姐鱷魚頭老襯底,出錢出力,中了人家的天仙局也不知道。
挽郎早前曾以超然的嗓音為逝者詠唱一曲《蒿里》,接著唱曰:3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grulX4DGM
「死生各異方,昭非神色襲。貴賤禮有差,外相盛已集。魂衣何盈盈,旟旐何習習。3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UbW1u8lTI
「父母附棺號,兄弟扶筵泣。靈轜動轇轕,龍首矯崔嵬。挽歌挾毂唱,嘈嘈一何悲。」
歌辭寄意,哀悼逝者,此乃陸機生前所寫的一闋《庶人挽歌辭》。辭中之意,盡顯時人耽愛挽歌之風。
挽郎虛齡十五,正值束髮之年,貌不驚人,卻能唱出挽歌以悲為美的風韻神髓。
柳月輪小聲道:「這種場合,阿奴正好派上用場呢。」
挽郎不是別人,正是神仙弟弟柳月顏,只是誰也沒法料想得到,這對孿生姊弟竟然真的沒有半分相像之處。
青龍山一帶鳥語花香,遠離煩囂,深埋黃土的那人得以在此安息,既有孝女執紼送終,又有柳氏塢的少主為他挽柩獻歌,可算是「不枉此生」了。
林文龍卻有點躁動不安,『**妳這個孝女,用不著裝得如此聲涙俱下吧,孤又不是真的死了。**』
「嗚呀——」卻見林氏遺女涕零如雨,只管不停用手帕抹擦眼淚。
『**父王演得如此逼真,身上的骨頭都暴露人前了,女兒多灑幾滴眼淚又何妨?**』
『** 乖女,演戲和『做人』一樣,切忌過於浮跨!**』
林氏冷哼半聲,不以為然,『**那麼父王的戲演得如此逼真,你認為應該在這風水寶地『待』上多久才算穩妥?**』
『**廢話,難道真的要待到妳爺我化為黃土不成,妳該知道要怎麼做了吧?**』
『**女兒不過跟父王開開玩笑罷了。**』
林氏遂向柳氏姊弟二人頓首叩頭,「公子和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今後只望長伴姑娘左右,為牛為馬,於願足矣。」
柳月輪扶起林氏,婉辭拒道:「快快請起!妹妹乃良人之身,姐姐又焉能忍心要妳為我做牛做馬了。要不,我給妳一些金子,妳到長干里去做點小買賣,自力更生,以後不必仰人鼻息。」
林氏放聲痛哭,喊道:「我不要!奴婢只想一心侍候姑娘呀⋯⋯」3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XGBBgwHHO
此女聲淚俱下,柳月輪躊躇半晌,忖道:「我家小晴如此尚武,一天到晚都強迫自己練劍,又喜歡督促身邊的人跟她一起修練。這位林姑娘如此嬌嬈柔弱,怎挨得住苦頭跟我這位女兄練武了?我得讓她嫁進一戶像樣的人家,這才是她最好的出路。」
林氏見柳月輪面有難色,猝然下跪,並大力箍住她的腰肋不放,瞬間哭成一個淚人。3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B07XJIHij
「姑娘不要送走奴婢好嗎?奴婢第一眼看見姑娘,便只想跟著妳待在妳身邊侍候妳⋯⋯嗚嗚哇哇⋯⋯」3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gHgmA2QoR
柳月輪畢竟年紀尚輕,待人接物不設城府,見林氏哭得如此跨張也不起疑,只一心想著要如何幫助她找個好歸宿。
「姐姐不過想妳以後可以過點安穩的生活,妹妹容顏國色,又何須當我的奴婢?」
「嗚,姑娘一定是嫌棄奴婢笨手笨腳了。」
柳月輪再仔細端詳,見林氏生得眉目娟好,忽發奇想,嘴角勾起一抹壞壞的笑意,借故向弟弟眨眼,「我覺得林姑娘挺好的,內心善良,為人孝義。姐姐倒希望有這樣的一個好弟婦。阿奴,你說呢?」
時雨形色緊張,插嘴嚷道:「不行,不行!公子是絕對不能娶林姑娘為妻的!」
柳月輪暗自偷笑,故作不知,「為什麼?」
「因為⋯⋯」時雨支支吾吾不肯明說,面上盡是一副氣急敗壞的神情,又連連望向身邊的公子給他打眼色。
柳月顏急道:「女兄,請妳不要再拿時雨來開玩笑了。」
柳月輪打趣他道:「哦,莫非阿奴你也喜歡時雨?這可不行,聞說阿父早有打算,將來要替時雨找戶好人家。」
時雨抱臂環胸,氣沖沖地說道:「哼,奴婢誰也瞧不上眼,我只留在柳氏塢便好!」
林氏泣道:「奴婢也不要嫁人,姑娘不答應收留,奴婢就死不放手。」
這伙人東拉西扯半天也沒肯讓她留下,林氏漸漸失去耐性,歹念一動,兩臂發力一箍,柳月輪猝不及防,遭林氏一招「熊抱」緊鎖胸肋,一股烈勁猛然直透五臓六腑。
林文龍叱道:『**在幹什麼?快住手!**』
『**父王別緊張,女兒不過想一試月輪天女的實力。**』林氏沒想過要聽他的,自顧自哭道:「姑娘,求妳不要送走奴婢⋯⋯」
「妹妹別哭了。」柳月輪吃著痛,痛得冷汗直冒,心想這個林氏外面弱質纖纖的,雙臂竟能逼發這種勁力,而且身上氣息全無半點起伏。至此方知,此女原來一直深藏不露,絕非一般武夫可比,但礙於面子關係,只是故作從容不逼。她摩娑著林氏頸後的秀髪,正想運用傳音入密測試她的實力。
『**妹妹的武功藏得很深啊,差點連姐姐也看走眼了,這個懂得使用嗎?**』
「嗚嗚⋯⋯」林氏抽抽噎噎,兩臂兀自逼發雄渾無匹的勁力,『**不敢隱暪姑娘,奴婢確實曾跟先父習武,雖略懂一些拳腳功夫,只是修為尚淺,故不敢隨便顯露人前,免得丟人現眼。**』
柳月輪輕哼一聲,兩手輕放林氏雙肩之上,只稍稍加重凝音線上的力度,旨在測試對方的內功底蘊。
『**妹妹果然懂得使用傳音入密!怎麼了,想生生折斷姐姐的腰骨嗎?**』
林氏抬眸凝望著她,露出楚楚可憐的眼神,身上氣息依然不見起伏。
『**奴婢若能僥倖勝過姑娘一招半式,便讓我留下照顧妳保護妳,好嗎?**』
『**好呀,倘若妹妹能動得了我半分的話,便算妳贏喔。**』
二女裙下暗流湧動,四野勁風四逸,柳月顏下盤功夫不濟,首個被捲出丈外。
「公子⋯⋯」時雨勉強站穩身形,匆匆向他伸出援手,可惜鞭長莫及,只能眼睜睜看著柳月顏在她眼前飛走。
「天氣還好端端的,怎會颳風了?」柳月輪不慌不忙,意念一動,半空中不知何來一隻無形之手,把柳月顏凌空輕輕托住,好讓他得以安然著地,『**好厲害!**』
『**姑娘過譽了。**』林氏氣隨念至,不知怎地有道氣旋席捲時雨,把她颳上半空。
時雨半空愴惶叫道:「救—救——我———」小丫鬟扶搖直上,呼喊的回音幾不可聞了。
「時雨,早叫妳自少要勤蹲馬步。」柳月輪的無形之手望空一展,及時包裹住時雨嬌小玲瓏的身軀,輕輕將她放回地上,『**那天在市集上擊發殺氣的人,是妹妹妳吧?**』
林氏一臉無害的猛力搖頭,『**奴婢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林文龍感到女兒開始有點失控,長此下去,不是辦法。一條黑漆漆的蛇影突然從木棺中躥出,迅速潛行至遠處一株松柏的樹根下,「咻」的一聲直上樹梢。一針松葉旋即挾著熟悉的殺氣,覷定柳月輪的背門疾射而出。
「危險!」林氏把握良機擋在柳月輪背後,打算用身體直接替她接下這針松葉,正好可上演一齣苦肉計。
她滿以為這趟可以英勇護主,成功換取對方信任,豈料柳月輪一個錯步旋即擋回在她的面前,並用血肉之軀替她接下林文龍的松葉飛針,著實令她始料不及。
「對不起⋯⋯」柳月輪扭頭道:「是我誤會妳了。」
林氏裝作形色緊張,忙向她慰問道:「姑娘可有受傷?」
「我沒事,但給他跑了。」柳月輪指向松樹的位置,「嚴格來說,我不肯定他是跑了,還是匿藏於別處,因為我壓根就感應不出他的氣,但這刺客明顯是衝我而來的。」
還好,這個笨女人沒有識穿我的苦肉計⋯⋯
林氏繼續裝傻扮懵地追問:「剛才那枚暗器是弩箭嗎?單憑破風聲已知是厲害兵器。」
「不是弩箭!」柳月輪向她展示手上松葉,另一手捂住胸口,不禁輕舒一囗氣,道:「可這小小的一針松葉更為可怕,足以貫穿我的身體,斷我心脈,況且那人好像還沒對我使出全力。」
林氏故作驚訝,作作樣子扶柳月輪一把,「這刺客太可怕了,請讓我留下來吧,奴婢定必形影相隨,誓死保護姑娘!」
「我明白了。妹妹以後就留在我身邊吧。」
柳月輪剛看見林氏奮不顧身替她擋箭的時候已被深深感動了,她亦放不下心,更不知道那個可怕的刺客何時會回來殺她,甚至會否對林氏不利也不好說,只好把她留在身邊,才可親自確保她的安全,神仙姐姐就此墮進林氏父女的騙局。林氏的堅持最終讓她獲得最後勝利,但這不過是個開始罷了。
「姑娘大恩,奴婢結草銜環,無以為報。」於是,林氏向她的新主人盈盈下拜。
柳月輪向林氏遞出手掌,微笑道:「是了,妳叫什麼?」
這個笨女人就隨便替女僕改個名不就行了?難道非要本小主告知妳我在天邑聖域的封號不成?
林氏把手給她,一臉腼腆,兩頰暈紅,蚊子似的對她小聲說道:「我叫椅桐。」
「那椅桐以後便是我柳氏的人了!」柳月輪喜上眉梢,牽著椅桐的手一同乘坐輜軿打道回府,閨蜜二人在車箱內一路上言笑晏晏,好不歡樂。
「從今天起,天印山莊便是妳的家了。難得椅桐武功如此高強,小晴定會很喜歡妳的。妳要不要再三考慮一下我家阿奴?姐姐吩咐他好好待妳⋯⋯」
椅桐低著頭道:「尊卑有別,奴婢著實不敢對公子有何逾矩之想,況且⋯⋯」
柳月輪瞌睡蟲來襲,頭一歪,這大懶蛇也就倚在椅桐的香肩上直接睡著了。
「姐姐⋯突然⋯好睏喔⋯先打個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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