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月輪》 - 第55章奇兵迭起

月落西沉，方知夜深將至，遊目茫茫四野，漆黑一片，卻有一彪人馬徹夜朝著南津大航的方向策馬奔馳。這幫人大多腰掛鐵刀鉤鑲隨行，或攜帶弓弩箭矢在身，不一而足。

「小六，瞧瞧南津大航那邊的火光，」領頭那人披堅執銳，身材高挑，儼如鶴立雞群，說話總在有意無意間強調自己一嘴洛下音，「煌煌熒熒，像要將整個朱雀門吞噬殆盡，氣氛好不熾熱！」

此人名喚謝魮，乃陳郡望族謝氏子弟，身旁有一年輕女子與他並駕齊驅，正是睽違已久的謝施平。此女馬上英姿颯爽，雖沒帶甲，卻也巾幗不讓鬚眉。

「從兄，施平先帶部下先趕上前去！」事態急逼，謝施平一夾馬肚，迫不及待帶同幾個心腹縱轡逕去，沿途仍不斷快馬加鞭，座下神駒似通曉人性，兀自嘶嘯兩聲，在黑夜中一路奮蹄疾奔。

話說謝施平得悉這幾天有江東士族的部眾在陸家酒肆附近頻繁出現，形跡可疑。

她並不知曉這些人本為「玄冰神劍」弘晨風的傳人而來，只道他們興許不懷好意。迷妹一直牽掛她的金蘭姊妹柳月輪，愛屋及烏，故特意派出探子暗中監視小酒肆的情況。

入夜之後，探子傳來快馬急報，謝施平得知秣陵二俊此等身份地位舉足輕重的人物攜同精銳出現，事態看似極不尋常，遂請求族兄謝魮出面，連夜率領部曲趕往現場。

「二姐，不要有事啊！」謝施平眼神迫切，嘴裡喃喃道：「妹妹來助妳一臂⋯⋯」

身處南律大航的晴嵐經歷一夜的惡鬥，連敗三大高手，英姿震懾全場。

春陽二老畢竟養尊處優多時，近年已經甚少出手，可為了穩定帳下軍心，不得不在部眾面前展露一點實力。春恒「龜鑑神功」先聲奪人，一把抓走花青。陽離負責善後，手執神器「天之南陸」化生朱雀阻擊對手。晴嵐忙於招架，被逼得左支右絀，四處閃躲。

陽離沒有見好即收的意思，「吖」的一聲，紅光乍現，朱雀擺動尾巴，挾著三根火紅色的翎羽，全力掃向晴嵐。使女雖及時擋格，也被打得擦地而退，未及站穩，那火鳥半空急轉一圈又再衝殺過來。這種猛禽俯衝以及揮舞翎羽的本能動作首尾相應，攻守兼備，仿若天下武功的尅星。晴嵐苦無對策，一直便只有挨打的份兒。

「晴嵐！」時雨直看得咬牙切齒，卻也自顧不暇，她正被十多名高手包圍，那些人盡是外家拳腳了得，或內功深厚之輩，另外還有不少神箭手和弓弩手分別緊緊盯著她，丫頭這趟可謂插翅難逃。

其中一人笑道：「小姑娘，我勸妳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妙。」

時雨神色凝重，雙拳交叉胸前，擺好了一副防守的架式，敵不動我不動，那些高手知道她絕非泛泛之輩，一時不敢貿然搶攻，只管圍住她慢慢繞起圈子，雙方各自擺出威武的姿勢，輔以凌厲眼神，互相瞪視對峙。

椅桐正自忙得不可開交，也懶得理會時雨，只管按本子「照料」地縛童子便好。

「吖——」

忽聽得一聲殺豬似的慘叫，地縛童子口鼻血齊噴，椅桐忙不迭替他再施一針，銀針直貫天靈，惡貫滿盈的陸海通當場反了白眼。

「前輩振作啊！」椅桐暗地輸他一口真氣，地縛童子詐屍似的直起身子抖索不休，形相煞是嚇人。

『**他怎麼了？**』柳月輪發訊問道。

椅桐不以為意，淡淡一笑道：『**此人多年修習的邪功被破，我正全力施救。**』

『**要幫忙嗎？**』

『**放心，姑娘只需照顧山家女公子便行，椅桐尚可應付。**』

椅桐覺得把地縛童子這種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甚是有趣，終忍不住偷笑，但回想起林文龍曾告誡過她演戲和做人一樣切忌浮誇，為了謹慎起見，還是不要胡來，免得露出底蘊，那可不好辦了。2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08EHPqB1

算了，在月兒面前還是先扮演好醫者角色。

如此，大家都各有各忙，沒空兼顧晴嵐了。

然而，春陽二老確實不好對付，柳月輪始終放不下心，忙勸道：『***這兩個老頭的內功已臻化境，還是讓我來打發吧。***』

「月兒⋯⋯」晴嵐懊惱不已，胸口甚至有種被揪住的痛楚，不禁再次憶起二人自小相處的時光，既身為她的貼身侍女、她的近衞，理應好好守護好女少主，可又有哪一次出事不是她反過來傾身營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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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月兒十四歲的那年，我無意中招惹了一個能夠「化生」三頭六臂的怪人。

我完全不是對手，每當想起這怪人的形相，武功之高，至今我仍心有餘悸，多年以來，一直揮之不去。

『小晴快跑！』月兒不顧一切掩護我，要我先走，最後更慘被怪人的利刃捅穿肚子。

我不知月兒一共替我擋去多少刀，我只看見鮮血從她的腹部如泉湧出。我死都不肯走，卻連怪人一條手臂也招架不住，且給他一拳輕易擊倒，直到我醒來的時候，怪人已倒臥於血泊中，六條手臂和腦袋跟身體分了家，似曾遭受轘裂之刑，死狀可怖。

月兒捋著沾滿鮮血的長髮，眸子裡透現前所未見的美麗藍光，可她臉色蒼白，不知是否失血過多所致的徵狀。

最糟糕的是，月兒腹部那個被刺穿的血洞，竟無法再像以往那樣快速好起來，教我登時方寸大亂。

她對自己的傷痛卻毫不在意，還搶先要替我治理傷勢，不需多時，我的內傷大有好轉，反倒是月兒替我承受了無法復原的重創。

『小晴⋯⋯真任性⋯⋯死⋯⋯都不肯走⋯⋯以後⋯⋯妳再遇到這種⋯⋯三頭六臂的怪人⋯⋯記得⋯⋯趕快跑⋯⋯』2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GhCgFfIBn

說完，月兒輕吻我的額頭似要道別，我以為她快要掛了，心臓也彷彿要跟她一起停頓。

我望著氣息若絕的她，該當說些什麼好？

難道要我含淚跟她笑著道別嗎？

『妳才任性！明明該由奴婢保護妳，怎麼要妳反過來為我受傷？』

只是想真一點，其實好像沒什麼好擔心的，月兒的身體不是每次受傷都會自行復原嗎？

然而月兒伏在我胸口上，這次傷口過了很久很久，仍然沒法自行痊癒。

我抱住她那漸漸冰冷的身體不覺涙流滿面。那一刻，我寧願躺下的人是我。

『都怪⋯⋯小晴太好強了⋯⋯還有哦⋯⋯小晴⋯⋯不是月兒的婢女，小晴⋯⋯是名門⋯⋯之後⋯⋯是月兒的姐姐⋯⋯阿父吩咐過⋯⋯要月兒保護姐姐⋯⋯』2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7IPSN0qi2

『別再有的沒的重提一堆舊事啦！』

『小晴⋯⋯我好像⋯⋯快不行了⋯⋯』2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Nj7sFHZM7

『嗚⋯⋯我求妳不要睡⋯⋯嗚⋯⋯我求求妳⋯⋯求妳不要再睡了！』2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JQI95wYih

月兒沒有應我，惡夢更沒有因為怪人的死而結束。在這月黑風高的晚上還接連不斷發生更多可怕怪異的事情，我甚至必須做出親手傷害月兒的行為⋯⋯

『不要——』

雖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她，但我還是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因為我的無能，才會導致這一切苦難的發生。這件事，從此在我心裡留下一道沉重的陰影。

『小晴，妳怎麼哭了？』

幸好，月兒最終都沒事了。

她沒有怪罪於我，還替我擦眼淚。

為了不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自那天開始，我一直鞭策自己勤練武功，莫說保護月兒，為了不再倚仗她的保護，至少也得達至不拖她後腿的境界。

這些年來，月兒為我損耗了多少真元，相信連她自己也算不清⋯⋯

每次總是我連累月兒，要她為我損折真元，費盡心力替我療傷，甚至進入漫長的昏睡。

晴嵐憤憤的道：「不要在我耳邊囉哩八唆，我的傷勢已不礙事，請妳不要一直輸送真氣給我！」

她無故生氣，其實是在惱恨自己，為何總要執意獨自承擔一切，就像早前一樣，扛不住的時候便想一死以謝天下，往往反而害苦了身邊的人。

恍惚之間，朱雀已挾著熊熊烈燄在晴嵐頭上來回飛掠，一扇翅膀，瞬時撒下千百道刺眼火光，鋪天蓋地，灼灼如焚，絕不讓地上的獵物有半刻喘息空間。

陽離畢竟是前輩高人，對戰中不忘好心提醒後輩一句：「姑娘有什麼事不痛快了？臨陣對敵，切忌分心！」

『***小晴不要再發愣了，快快躲開一邊，待本姑娘親自出馬！***』

柳月輪終於要出手了，只是懷內的山璞迷迷糊糊間攬住她死不放手。

「月姐姐⋯⋯」原來她剛好夢見二人在竹林離別的情境，內心對月姐姐的眷戀復又如潮爆發，五指大力一握，捏得柳月輪「啊」的嬌喊一聲。夢囈過後，山璞又如同小時候般倚在她的懷裡，很快安然熟睡，也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興許她先前怨念委實太重，下意識想借故向姐姐報復一番？

柳月輪不得不繼續照顧懷內的璞兒，一時間抽不了身，她卻不屑使用凝音線暗箭傷人，寧可從背後默默充當晴嵐的強援後勤，不惜一切替她療傷補給，只是如此一來，相比起親身對敵卻更為虛耗真元，不消片刻，已被折騰得一副懨懨欲睡的看相。

都叫妳不要再輸真氣給我了！

晴嵐腹腔鼓脹難受，體內經脈接連不斷吸納大量真氣，簡直到了泛濫成災的地步，此刻已是不吐不快，猛然嬌喝一聲，反手一劍，扎在地上。一道道碩大無朋的冰柱圍繞住她拔地而起，縱橫交錯，蔽月遮天。劍招劃地為牢，以守待攻，恰好擋下朱雀撒下的漫天花火，正是反轉使用的一招「壺天日月」。

可要開心仍早得很，陽離的剛猛內力又豈同兒戲，朱雀乃是以氣化之道借助神器「天之南陸」化生的天官神獸。冰凌搭建的結界，遇上朱雀的烈火當即土崩瓦解，傾塌而下。冰火交融的一瞬散發的陣陣霧氣繚繞四周，視野一片模糊。便在此時，一對白衣仙子從迷天步障中一躍而出，兵分二路，巧妙繞過鼓翅上空的朱雀，直取其背後那始作俑者，乃是晴嵐運用「虎超龍驤」高速身法造成的殘像。

不是殘像！陽離更感到兩股飄風呼呼怒吹，分別於左右兩邊的死角幢幢迴轉，瞬即封殺眼下所有退路，人在半空，根本無從閃避。

他大底知曉玄冰劍器霸道無匹，只是沒想到晴嵐的劍招竟可如此精妙，把心一橫，索性集中力量抵禦源自左翼的攻擊，右翼則完全託付給他的春師哥。

春恒不負所望，迅速洞悉這招「虎超龍驤」奧妙之處，二話不說，撂下花青縱身而上，兩袖一揮，分別擲出兩面鎏金盾，當下傳出「噹啷」兩聲的巨響，剛好替師弟擋去右翼兩記連環快劍。

春陽二老合作無間，一攻一守，彈指一揮間已經化解晴嵐的奇襲。二人當中，又以陽離性格較為剛烈，不加調息便揮劍還擊，招式大開大合，很快把女使逼開一段距離。

朱雀似受到主人感召，天上盤旋一圈，猶如飛矢鳴鏑拖著一條熾然不滅的火尾巴，旋即朝著女使衝將過來。

別小看陽離垂暮之年，沉寂已久的鬥心一旦被燃燒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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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奇兵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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