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花秋兮 - 第五章—《劍與刀》（11）

暗林中，少榮宣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樹叢中，試圖不留下太明顯的蹤跡。

原本到今日仍然下落不明的下屬突然傳來密函，並在上頭提及了他一直心心念念已久的大皇女下落。

雖然他的確是有指派余小蝶去留意這方面的訊息，但無聲無息了這麼久，突然有了消息，這反而讓少榮宣感到些許詭異。

而這時，他身邊也有一道聲音贊同了他的想法。

「還真是陷阱味濃厚的邀請啊？」伴隨著啞啞的笑聲，一道男音在樹梢上響起。

「即便如此我還是得去一趟。」少榮宣說道：「這爛攤子一天不收拾，我就一天不得安寧。」

「謹慎點，少榮宣，小心翼翼才是你這弱者能生存下去的機會。」

「我已經不是弱者了。」聞言，少榮宣不服氣地反駁，手緊緊握著自己腰際的佩劍。

「你能爬上二軍統領的位置，靠得是我送你的劍，可不是你自己。」男音冷笑一聲，說道：「有點自知之明，人類，你不過是依憑他人力量上位的弱者而已。」

語畢，樹梢一陣騷動，一隻烏鴉拍了拍翅膀，朝著天空騰空飛去，只留少榮宣一人在原地。

「弱者。」少榮宣喃喃著這二字，但每說一次他便更加惱火，最後刀光一閃，佩劍一舞，灼熱的劍身將周遭的樹木一瞬間燒砍成了兩半，枝幹紛紛倒落在地，塵土在空中揚起，伴隨點點火光，彷彿末日般的場景。

他這一生煞費心思，只為了逃離這兩個字的標籤。

年幼的他，為了擺脫務農的苦日子，死命讀著書，最終總算進入官場。

原本以為幸福生活已經到手，怎知道毫無身世背景的他，在官場上只能作低頭的那一方，不斷地卑躬屈膝討好他人，好換取一口飯來吃。

過去，他的吃飽飯足是看天臉色，現在則是看人臉色。

他受夠了。

所以他開始不斷地追求權力，即便知道要殺的人是皇親國戚，他也願意冒著被砍頭的風險動手。

越是危險的事，越能得到回報，他賭了一把，然後他成功了。

最後他獲得了二軍統領的位置，以及一把強大無比的佩劍，輕輕一揮便是呈拔山倒海之勢，抹除一切敵人，威力或許還更勝當年的銀月黑曜。

少榮宣看著地上滿地的殘枝，毫不留情地踐踏了過去。

如今，他有了權力，也有了武力，已經不再是過去手無縛雞之力的失敗者。

人本來就是靠著互相踐踏來爬上高位，他不覺得他有任何錯誤，成功者獲得應有的獎賞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而這取之不易的成果，他絕不容許出現任何一絲風險會危害到他自己。

如果殺一次不夠，他就再殺一次。

循著密函所記載的位置，少榮宣成功與余小蝶會面於一座山洞之前。山洞異常寒冷，壁上四處可見冰鋒，散發著攝人的寒氣。

「大人，就在前方。」

順著余小蝶指引的方向，果真見到熟悉的身影正靜靜躺在冰棺之中。

「辛苦你了，余小蝶。」

語畢，少榮宣毫無猶豫地將佩劍刺入余小蝶的身軀之中。突如其來的背刺，讓余小蝶來不及反應，只能以訝異及不解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上司，最後倒在血泊之中，任呼吸漸息。

少榮宣從懷中拿出一塊白布，細細將劍上的血跡擦去，隨即將布給扔在了地上，就如同那倒地之人，皆是棄物。

離開山洞後，少榮宣用準備好的火摺子點燃手上的炸藥，將山洞口給炸毀，再也無法進入。

這樣就都結束了。想到這裡，少榮宣的心底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終於啊⋯」

可惜，事與願違。

「你指什麼？」

一道男聲突然從身後響起，少榮宣猛然轉頭，只見自己的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人，平時沈著若海的藍色眼瞳此時卻是暗潮洶湧，散發著濃烈的殺意。

「少榮宣，本皇子在問你話，你不回答嗎？」尚宮夏玄冷言問道，右手則是早已按在劍柄之上，蓄勢待發。

事已至此，再多加掩飾也已經無用。少榮宣輕聲嘆氣，毫不猶豫把佩劍拔出，緊握於手中。

「見二皇子如此盛怒，想必是已經知道當年的事情真相了？」

「你說呢？」尚宮夏玄沉聲反問。

「是嗎？那這樣我也別在掩飾了吧，只會顯得矯情虛偽而已。」少榮宣冷笑一聲，露出少見的狂妄之態：「正如你所知道的一樣，當年尚宮春暉正是死在我的手上。」

聞言，尚宮夏玄沉痛的閉上眼，過了許久才再度開口。

「為什麼？」尚宮夏玄問道，嗓音因悲傷及怒氣而些許顫抖著：「為什麼非得是皇姐不可？」

「也沒有非得是她不可，只不過是有人給了我向上爬升的機會，而條件是尚宮春暉的死而已。」少榮宣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若要怪，只能說她運氣不好，被人視為眼中釘。」

「誰？」

聽到尚宮夏玄的問題，少榮宣面露吃驚之情，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用著憐憫的眼神看著眼前之人。

「大人就別再假裝了吧，身為整件事最大的獲利者，您不是最該清楚大皇女是為誰而死，又是誰盤算著這一切？」

「閉嘴！」像是想要否定這一切，尚宮夏玄忍不住提劍揮去，而少榮宣也不客氣地反擊，一劍便將尚宮夏玄打飛數里。

「什麼？」正當尚宮夏玄還在訝異眼前人的力量之時，少榮宣已經逼近眼前，劍劍直逼死穴，欲置之尚宮夏玄於死地。

「訝異嗎？這才是我真正的力量。」少榮宣面露狂傲之態，甚是滿意眼前高高在上的皇族竟然會露出狼狽模樣，在自己劍下東躲西藏起來：「沒有黑曜劍，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尚宮夏玄咬牙費力抵擋著少榮宣的攻勢，但幾回下來，尚宮夏玄的身上多了不少傷口，衣物也因血染而骯髒不堪。

反觀少榮宣，卻是毫髮無傷，一派輕鬆。

「不光是皇姐，你現在連我的性命也不放過嗎？」尚宮夏玄問道。

「誰讓您已經知道當年的真相？」少榮宣無奈地搖搖頭：「這樣只得請皇子您『意外身亡』了。」

語畢，少榮宣再次揮劍砍去，不過這劍卻被一刀一劍給擋了下來。

「哈，果然如余南星料想的一樣，你這傢伙只要一感到勝券在握，就會忘記『謹慎發言』這四個字該怎麼寫。」銀月猛力一揮，銳利的刀鋒立刻劃破少榮宣的衣袖，讓少榮宣不到不後退幾步來保持距離。

「我還正想你跟黑曜去了哪，原來是躲在一旁偷聽人說話啊？」面對突然出現的銀月和黑曜，少榮宣不帶一絲驚慌，像是早就料到兩人的出現：「不過說我忘了謹慎發言，難不成你們兩個不曾告訴二皇子當年之事嗎？」

「說了啊，讓余小蝶送信給你的同時，也讓楚天那小子回去報告了。」銀月聳肩回答：「不過這小鬼說不親耳聽到你的自白，不會擅自下定論，只好讓他本人來親自詢問你一回了。」

「這還真是⋯」少榮宣有些訝異地眉頭微挑，不過很快便恢復原來的模樣：「罷了，反正我早就猜想過這一天的到來。」

「少榮宣，除了暗殺，如今還有襲擊皇族的罪行，你該當何罪。」黑曜冷聲問道，見到自己主人傷痕累累的模樣，他的心情可算不上太好。

「反正光暗殺皇女一罪就足以判我死刑了，事到如今多一條或兩條又有何差別？」少榮宣冷笑說道：「而且只要我在此把人通通殺光，死無對證，你們又能奈我何？」

「還真是狂妄啊？等等就讓你這張嘴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銀月一聲怒吼，再度舉刀向前，每一刀皆蘊含著沉積在內心的累年憤恨，誓要將對手千刀萬剮才甘願。而黑曜則是配合著銀月，靈活地穿梭在兩人之間，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將敵人一劍斃命的機會。

面對兩人的無間配合，即便是少榮宣也是漸漸力不從心，開始展現敗象。

但若是連後手都沒有準備好，他又怎麼可能憑一人之身在這險惡的官場存活這麼久？

「這樣好嗎？在這裡與我糾纏不清的時候，你的寶貝村子可是正被大肆破壞著喔？」

「蛤？憑你怎麼可能知道村子的下落？」銀月不屑地看著少榮宣，但見到對方信心滿滿的樣子，讓他不由得心生一絲不安。

「我是不知道，但不代表那頭白猿不會知道。」少榮宣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說道：「兇獸可是十分記仇的生物，特別是傷了他兩次的存在，你身上的氣味恐怕早已根深蒂固在他的腦海之中了吧？此時若是讓他進入你長久居住的村子裡—」

恐怕有著你味道的所有人事物都會被摧毀的一乾二淨吧？

少榮宣眼帶期待，臉上不禁露出燦爛的笑容。見狀，銀月的怒火更加高昂，恨不得現在就將人碎屍萬段，但是卻被黑曜搶先一步制止。

「別再浪費時間了，快回村子查看狀況。」黑曜一個側身搶過攻擊的主導權，逼迫銀月退出戰場：「別忘了你真正該重視的東西，銀月。」

「嘖。」

即便內心怒火翻騰，但銀月還是強迫自己後退一步，全心全意用著理智來壓抑自己想要大殺四方的衝動。

「在我回來之前別把人殺了，這邊可是有一堆帳要算。」

落下最後一句話，銀月以閃電般的速度速速朝著村子的方向奔去。

現在，只留下黑曜一人面對，這對少榮宣來說可說是輕鬆了不少。

「少了銀月刀，憑你烏日劍也想阻擋我嗎？」

「要打敗你，烏日劍足以。」

黑曜揮動著手上的烏日，不斷以刁鑽的方位攻擊少榮宣，但在方才與銀月的聯攻下，黑曜內心十分清楚單憑自己要取勝可以說是難如登天的事。

論力量，他比不上銀月，甚至是連少榮宣此時手上的佩劍都無法匹敵。

雖然很不情願承認，但是少榮宣的劍絕非凡物，從那劍身所散發而出宛如烈陽的熾灼熱意，光是靠近就讓人難受不已。

每次的交鋒，手心便會傳來對方劍身的熱意，像是要把自己的手焚燒殆盡一般。

但是那又如何？

如果不在這裡擋下他，他的主人就會有生命危險，唯有這點是他無論如何都要避免的。

抱著這唯一的執念，黑曜奮不顧身地不斷向前攻去。

即便身上傷痕不斷堆積，黑曜卻沒有後退一步，以傷換傷，就算玉石俱焚，他也會將對方拖入黃泉。

就在黑曜抱著必死的決心再次向對方揮去時，一把細劍射入兩人之間，打斷了兩人的交鋒。

「黑曜！」

一聲呼喚，讓黑曜不由得反射性回頭看向對方，只見尚宮夏玄空出右手，正對著自己伸了過來。

即便兩人間沒有任何對話，但一個行動便已經說明了一切。

——到我的身邊來！

這是來自主人的召喚，也是要求一同並肩作戰的指示。

作為回應，黑曜伸出了手，緊握住那昔日熟悉的掌心，以劍的型態再次回到主人的手中。

「事到如今，重新握上烏日劍又有何差別呢？」見尚宮夏玄重新站到自己的面前，少榮宣不屑地勾起嘴角，嘲諷問道。

「有沒有差別，試試便知道了。」

像是在恢復手感一樣，尚宮夏玄隨手挽了個劍花，隨即，擺好架勢。

兩人的最終戰正式掀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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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劍與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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