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段日子以來,我都提不起精神,總是有點心不在焉。
既然得到了有關華弟的線索,我想過嘗試去找他,但最後還是打消了念頭。
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在糾結些什麼,或許是沒有勇氣面對?不曉得。
只是,這個事情終有一天要弄個明白,能夠拖延一天,也不能拖延一輩子。
白日夢做多了,練習也就沒有幾天前那般勤奮,自己知道練功的進展速度緩慢了。
儘管如此,今天師父終於開始與我練習詠春拳的第三個套路 ——「標指」[1]。
「標指」雖為詠春門內最後的一套拳,卻並不等於特別高深莫測,當中的手法大多只為處於劣勢時反擊之用。
學武的人便會明白,練習套路是理解一門功夫的必經階段,明白拳理後,才得以學習如何應用當中的精粹。因此,傳統武師一般都是先教套路,再講實戰。
師父每次教授我套路後,便會把拳理講解一次給我聽,熟練後,便會與我練習箇中實用的手法。
不過,師父十分強調套路的熟練程度,我練了一個星期,又多練了一個星期,不久便開始感到沉悶。試想像,自己每一天都在練習一、兩套既繁複又沉悶的動作,說一點也不感到厭倦是自欺欺人的。
今天是星期天,我如常在龍園學武,由於高師兄和梁師兄也不用上班,二人亦有空前來一起練習。
同樣地,師父正在「踏星」拱門之後教授桐師兄八斬刀法。高師兄和梁師兄則在美景堂後的空地上進行「黐手」,我就在他們附近默默地練習「標指」套路。
老實說,相信我們這些學詠春的,說到底最愛還是練習黐手,因為既實用又刺激,不像套路般沉悶,浪費時間。
想到這裡,我實在愈來愈覺得沉悶難耐。
我雙眼一直凝視著附近的高師兄和梁師兄,觀察他們黐手的過程。他們四手相疊,一直輪流地往內、外擺動左右手肘,動作條理分明,互相沒有作出很大的攻防變化,也沒有步法上的進退轉移,彼此只是雙目緊閉,穩站原地的練習「攤手」、「膀手」和「伏手」三式動作。
若是在門外人的眼中,根本完全不曉得他們在幹什麼。
其實,二人勁力相抵,正在緊守自己的中線,同時在尋找對方防守的破綻。
我左顧右盼,窺見師父仍在拱門後與桐師兄苦練著刀招,此刻也無暇分神理會我,心中遂再也耐不住苦悶,決定加入高、梁二位師兄,嘗試黐手。
我上前拍了拍梁師兄的肩膀,梁師兄睜開眼簾,好心地問道︰「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
我坦白道︰「師兄,我想黐手。」
高師兄的眉頭深鎖,疑惑地說︰「我們當然樂意。可是,木框,師父吩咐過你要先專注於套路上……」
「我明白,但是我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光在演練套路,不練習黐手,我就不能體會怎樣運用箇中的招式,這樣練下去根本沒有意思。」我開門見山地直說。
梁師兄又問︰「但是,師父不是已為你解釋套路中的每一個手法嗎?你應該明白得到當中的拳理吧。而且,你該打穩基礎後才練習實戰……」
我有點不耐煩,盡可能保持禮貌地說︰「師兄,我想要練習黐手,請你們多多指教。」
他們拿我沒辦法,只好順我的意思,猶豫地微微點頭。我審視了一會兒,高師兄長得高大健碩,以我現在的功夫,的確沒有十足把握能夠撃敗他。梁師兄身材略胖,反應速度應該較為遜色,而且我與他身高相若,因此我該有一大半的勝算。我清了清咽喉︰「咳咳,梁師兄,請賜教。」
「好,多多指教了!」梁師兄笑著,禮貌地拱手回應,高師兄於是便讓出空間,後退到旁邊觀望。
我和梁師兄各自坐好了馬步後,便右掌朝天使出「攤手」,左掌朝下使出「伏手」,同一時間互相伸出兩臂,交疊在一起,彼此的手法也就一左一右地構成相剋。
黐手練習正式開始,我們輪流轉換手法,各自以左「伏手」保持向前運力,右方則交替互換「攤手」和「膀手」,力量一律抵著正前方位。
師兄一直沒有進攻,我也一直等待著。
我心中暗忖︰一切都只是變強的手段。
只有爭取機會練習實戰,掌握擊敗對手的方法,我才有能力再次面對蚩尤。
但見彼此的橋手[2]不住交疊起伏,我頓覺無聊,不想再浪費時間——
一於搶攻,速戰速決!
[1] 「標指」︰詠春拳第三套套路,練習目標是要學習身陷劣勢時的應急方法,當中有大量改變敗形、解脫纏鎖、突破重圍的手法和步法,更包含針對敵人眼睛、咽喉等要害的招式動作,從而讓門人有效地應付敵眾我寡、敵強我弱時的危險情況。由於舊時詠春門人視此套路為高級套路,不易外傳,因此亦有「標指不出門」之說。
[2] 「橋手」︰中國武術用語,意指前臂部分,以橋象徵自己與對手之間相通的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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