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蹣跚地站起來,扶起身旁的華弟,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來,我們要離開這裡。」
我倆剛由立安工業大廈的二樓墜下,落在一樓的平台,再從下方店舖的簷篷滾下去,如此仍大難不死,已是大幸。然而,我倆的身體都受過刀傷及猛烈撞擊,已幾乎支撐不了下去。在半清醒的狀態下,我扶著華弟在濕滑的街頭上一拐一拐地冒著風雨前行,朝自己的車子緩緩走去。
「啊……」劇痛使我一時站不住腳,蹲了在地上。我捂著皮夾克上的破洞,鮮血從中不斷流出,他媽的,我身上的傷口太深了。街上的燈光在路上的水漥中隱約地閃爍著,暴雨如瀑布般傾瀉下來,眼前的髮端淌著大點大滴的雨水,落在水窪裡,與血跡混在一起,血亦從我臉上淌著,在水中化開。
急促的腳步聲從街頭和街尾兩端傳來,人有許多,放眼望去,一共至少有三十人。他們的手上都晃動著閃光,人人呼喊著︰「曦爺!曦爺,出來吧!」
「救我……」曦爺突然從街角某個陰暗處跑了出來,抓著我的手臂,他的背上仍然插著獵刀。我企圖掙脫他,以免被他連累。
「他是和曦爺一夥的差佬!就是他,別讓他跑掉!」有人發現了我們。
我聽得出那呼喊的人是曦爺的跟班,炮仗,相信伴隨而來的人都是他們社團「金龍」的刀手。
看人數,應該不只炮仗的人,大概曦爺的另外兩名手下都帶齊了人馬來。
他們說曦爺和我一夥,似乎是要借清理門戶之名殺死曦爺。
原來蚩尤是要曦爺死。
炮仗再度在遠方大喝︰「曦爺背叛金龍!兄弟們,劈他!」
一眾刀手聽後馬上叫囂,手執開山刀從街道的兩端蜂擁而來。前後無路可逃,街道兩旁又盡是工廠大廈,街上的汽車維修店舖都關了門,細看馬路對面,有一條巷子,或許是唯一的希望。
「頂!走啊!」我連忙拖著華弟站起,曦爺也慌張地一同起來,緊隨在後,我們一起橫過馬路,向對面的巷子拔足狂跑,才抵達對面的行人路,追斬的人已經追至,華弟卻被路面的紙皮箱絆倒,他媽的沒用傢伙。
我的右肩劇痛,有人從後斬了我一刀,我拼命大喊,轉身向身後的刀手胡亂擺臂揮拳,打掉了他手上的刀,我再按著他的前額,使勁把他往後推,「砰」的一聲撞上一間店舖的鐵閘,再拾起地上的刀,在其身上亂砍一番,血肉橫飛。
這時華弟尖聲叫喊,只見他正徒手抵著一人的刀柄,後方卻另有一人向他揮刀施襲。我連忙上前,猛力劈向偷襲華弟的人,那人的頸項中刀,鮮血四濺,立時仆倒在地。我推開華弟,朝與他抗衡的刀手臉上正面斬去。另一邊廂,我看見曦爺正在被三人圍繞著亂斬,聲嘶力竭地呼叫著。我看在眼內,決定竭力迎救,把其中一人的耳朵斬掉,再刺刀捅向另一人,餘下的一名刀手見狀憤然還擊,與我同時揮刀,他的刀於是砍在我的左手前臂,我的刀則劈開了他的臉頰。
愈來愈多人追上來了,在我正想扶起曦爺之際,一人手持鐵通從旁跑來,驀地迎面橫掃一揮。我雖是見到,卻實在來不及反應,臉頰隨即被硬梆梆的鐵通重重地擊中。
我頓時金星直冒,無力地蹲下,武器亦從手中鬆脫在地。我口腔中的牙齒痛得麻痺,鮮血正從嘴唇間不斷流出,我輕輕一吐,把一塊紅通通的牙齒碎片遺落在血泊之中。
迷糊中,但見華弟在混亂中搶過了那人的鐵通,由上而下的望他頭上敲了個頭破血流。回頭再看曦爺,他正乏力地挨向旁邊的貨Van,一名刀手向他揮刀,他成功避過,對方一刀落空,揮在車窗之上,玻璃四散。曦爺怒罵了一聲,傾身把對方撲倒在地,竭盡力氣按住他手上的刀,再尖聲呼喊,一下子拔出身後的獵刀,直刺那人的心窩。
「撐著!」華弟焦急地說,拿起地上的開山刀,遞給我。我伸手接過,握穩刀柄,搖搖頭,盡力保持清醒,重新站起來。
另一輪刀手再次來襲,我與華弟、曦爺三人於是合力抵抗,混亂中再度擊倒三、四人以後,我們終於突圍而出,衝入窄巷。
巷子裡有很多雜物,我沿途拾起地上的竹簍、紙皮向後扔去,阻礙後方追殺的人,喊殺的咒罵聲和鏗鏘的刀聲傳遍整條窄巷,我不斷推著華弟和曦爺向前疾跑,同時朝後方的人揮舞著開山刀,互相胡亂砍劈。
這時,曦爺突然體力透支,一下子仆倒在地,華弟仍不顧一切地向前跑。情況危急,我也無暇理會了,跨過伏在地上的曦爺,繼續前進。曦爺卻死命拉著我的腳踝,叫喚︰「救我!」
刀手經已追至,無法停留了,半秒之間,我作出了決定。
我朝著曦爺的手揮刀斬了一記。
曦爺的手一鬆,我便頭也不回,向前路邁步疾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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