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傳統武館的教學方式來說,普遍詠春派的學員必須有穩定的根基,才可以學習兵器。那種不易外傳的神秘色彩,總會讓人聯想起「鎮派之寶」、「絕世武功」等等的誇名,彷彿那不是凡夫俗子可以隨意學習的東西。
詠春一門,只有兩種兵器。
一長棍,一短刀︰「六點半棍」[1]、「八斬刀」。
論兵器,五花百門,形形色色,然而都只是人的工具,兵器的重點,只在於用者和戰法之上。
所謂︰「刀無雙發,棍無兩響」,這句名言已道出了一個門派如何只靠鑽研兩種兵器,便能足以行走江湖。皆因這套詠春刀法和棍法,跟派內的拳法亦是一樣,勝負生死,都只在乎於一招半式之內。
打從那日與師父和好如初之後,我每日都至少花大半天的時間在詠春兵器之上。
上午,高師兄指導我練習「六點半棍法」,過程不以應用為目的,反而集中在功底的鍛煉方面,透過「拋消棍」、「按消棍」、「抽消棍」、「平槍」、「釘棍」這五種動作的反覆練習,增強自己的力氣和內勁。
下午,師父則親授「八斬刀法」予我。「八斬刀」並不易學,部分招式頗為繁複難明。我自問悟性不高,師父每每也要大費唇舌,才足以讓我大概明白當中的用法和原理。
日復一日,天天勤學,師父也就說到做到,真的毫無保留地把十四式「八斬刀法」全都教授了我。不過,關於那兩段神秘的刀招,他始終保留,從沒提及,亦似乎沒有要教我的意思。
罷了。反正如今那複雜的十四段刀式,也得要花好一段時間才能消化得到,我亦無謂引起師父反感,惹他生氣,弄得最後甚麼也學不成。因此,三思過後,還是靜觀其變為妙。
今天的氣溫比起平日稍微的和暖了,風沒有這麼大,雲沒有那麼厚。甫起床時,便望見一絲絲的曙光從天際依稀地散落在青山綠樹之上,實在心曠神怡,讓人精神抖擻。在如此舒適宜人的清涼天氣下,相信練功起來時也會比較得心應手。
昨日,師父曾跟我說過今天將會有一些新的嘗試,著我要有充足的睡眠,以作最好的準備。
因此,我滿心期待新訓練的來臨,整天苦練師兄、師父所教授的每種招式,不經不覺也就過了大半天的時間。奇怪的是,如今已是黃昏,我卻全沒察覺今天所學的有什麼不同之處,與他們練的招術,一律跟往常的沒有兩樣。
汗珠從我皮膚粗糙的臉上順滑而下,滴在明亮如鏡的刀面之上。我雙手握緊刀柄,抬頭去看師父,他便緩緩地提起「八斬刀」,朝我點了點頭。
「逢!霍……颼!」師父手中的雙刀隨風飛快地揮舞,手起刀落,銀光四射,轉眼間便打出了五、六組純熟的招式,刀法凌厲,招招索命,彷彿面前出現了四、五個無形的強敵,正跟他短兵相接,打得勢均力敵。
如此強橫的近身刀術,正正就是我心所求,才開始學習了不過兩、三星期的日子,每天卻也感覺非常充實,獲益良多。
「『標棍刀』、『側刺刀』、『斬腕刀』、『窒刺刀』……」我口中喃喃細語,凝神灌注地觀察師父的動作,小心認清每一式刀招,慢慢的,手中亦很自然地揮動起雙刀來,開始跟隨師父的形態,一同打出餘下的刀法。
就是這樣,我倆在龍園「踏星」的綠樹之間一直反覆地演練八斬刀法,練了一遍,又練一遍。
直至第七遍的時候,師父見我終於把技法記熟,遂刻意把雙刀使得愈來愈快,其身法和招式快得讓人無從跟上,只見眼前一片刀影飛掠,銀光閃爍,那十四式本已複雜的刀法,在加速展現之後,瞬即變得更形深奧莫測,變幻無窮。
我很快已跟不上師父的速度,便不再依靠觀察他,單憑記憶自己練習。
「八斬刀法」不著意個人的手握力和臂力,反而重視手腕力,講究的是單憑腕力運勁揮刀,故在使用的時候,不宜緊握刀柄。
練習時,我常常只顧著招式上的準確性,忽略了這些技巧上的小細節,往往因為集中用神,肌肉緊張,而浪費了自己的氣力。
想到這裡,我立時再次提醒了自己,內心繃緊的思緒頓開,讓持刀的雙手得以隨之放鬆。
「嗡嗡……」
剎那間,左耳有異聲傳來,來勢甚急。
當下,左眼自然本能地循著外眥匆匆一瞥,駭然發現,師父來勢洶洶地向我砍劈而來!
[1]「六點半棍」︰詠春兵器之一,屬長兵器之類,棍長九英尺,相傳由他人傳授引入,原非派內的武功,其風格截然不同,但由於招式簡單直接,所以與詠春拳實而不華的拳道不謀而合。修練「六點半棍」可讓門人習得「長橋發勁」的內力,即橋手由放鬆至收緊爆發時的雄渾勁道,其背後原理跟使用健身器材鍛煉爆發力量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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