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剛才跟舊同事分別以後,我已立即停止手機內的一切定位功能,並馬上關上電話。
其後,我花了近一小時的時間,從天水圍步行折返流浮山,沿途小心謹慎,一直保持低調,不時注意街上途人的動靜,以確保沒有「狗仔隊」的跟蹤。
我故意捨棄了往常的路線,不走途經流浮山街市的主路,改從偏僻的鳳降村路抄小徑,沿著貨櫃場、排水道、空地等幽靜的地方繞道而回。夜深如許,一路上沒遇半個人影,總算神不知鬼不覺地悄然回到家中。
關上家門後,連鞋也未來得及脫掉,我便望睡房急忙走去,才剛亮起睡房的燈,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怪聲,當即猛然回頭一看。
只見兆川正橫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鼾聲大作,我咒罵了一聲,轉身關上房門。
漆黑之中,但見房中各樣事物仍在原位,沒有外人進入過的痕跡,亦沒有發現針孔攝錄機和偷聽器等鬼鬼祟祟的東西藏在暗角。我便趕緊靠近窗邊,用指頭從窗簾間稍微掀出一道縫隙,窺探一下窗外的街頭,看了約莫十五分鐘,確認一切沒有異樣後,就把窗簾拉好,確保窗戶完全被覆蓋,使房間內的一切保持隱密。
我這才放心下來,回首,面向睡床後的牆壁。
牆壁上貼滿了一切有關雷成雨、劉安迪、蚩尤和黑火的線索。這星期以來,我每晚都在這裡「面壁」,仔細地研究跟他們四人有關係的一點一滴,竭力尋覓當中或許忽略了的蛛絲馬跡。
每個晚上,到了這個時候,我整個人都陷入沉思之中,腦海裡只容得下四個陌生人的事情,其餘都拋諸腦後,如入無人之境。
牆上中央最高的是雷成雨的名字,其下的分支為六花和劉安迪。劉安迪延伸的是蚩尤,而蚩尤則連結著黑火和金龍。牆上其餘的空位則貼滿了黑火五次炸彈襲擊的剪報,分別概述如下︰
八月五日,深水埗,鴨寮街,下午二時正,五人死亡,十一人受傷。
九月二十一日,觀塘,裕民坊,中午十二時半,八人死亡,十三人受傷。
十一月十七日,上水港鐵站C出口,下午五時三十五分,十人死亡,十人受傷。
十二月二十四日,旺角港鐵站E1出口,事敗。
十二月三十一日,紅磡香港專上學院,上午五時二十一分,三人受傷,包括我。
黑火集團一共五次策劃炸彈襲擊,所有疑犯都是有著社團背景的少年,往往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犯案地點和時間似乎都是以人多為首要考慮,而他們所造成的傷亡也是一次比一次的嚴重,直至第四次犯案時才被我們成功阻撓。他們採用的炸藥是黑火藥,亦是因而在警隊內獲得「黑火」的稱號,他們的黑火藥來歷不明,警隊一直追查不到來源,估計還是從黑市買入,偷運到本港。
然而,當我那日跟黑火集團的幕後首腦碰面,得知對方只是個年紀輕輕、矮瘦懦弱的金髮小子後,心中其實一直充滿著疑惑,自問實在無法想像他有策動恐怖襲擊的料子,甚至懷疑他也只是個傀儡,真正的首領另有其人。可是,曦爺過往提供的情報甚少出錯,加上蚩尤如此奮不顧身地捍衛此人,也就不容我不相信了。
奇怪的是,曦爺曾強調此人作風獨行獨斷,是個犯案專家,現實來看可能性實是太低。在香港,單憑一人之力成功策動多宗恐襲級別的罪案,且能全身而退,至今依然逍遙法外,根本是絕不可能發生之事,即使放在電影橋段之中也略嫌牽強。
相反地,我一直揣測黑火的主腦該是個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有著龐大勢力的撐腰。回顧過去曾擔任黑火的小混混們,除之那金髮的以外,每每事成後即被滅口,如同手中的棋子,一一被用完即棄。這明顯就證明了黑火首腦具有操控社團人士、指使他們犯案的能力,要說擁有如此人脈、呼召力的人是孑然一身、全無背景,根本就不合理。
由此可見,黑火首腦表面無能,暗地裡卻是毫不簡單。我亦很自然地把目光從他的外在漸漸轉移到他的陰暗面上,就是他身後那道神秘莫測的暗影,他身邊的蚩尤。
蚩尤和黑火是同伴關係,二人同樣行蹤隱密,神出鬼沒。不同的是,黑火行事低調,小心翼翼,雖然謹慎,但總是畏首畏尾;蚩尤卻是橫行無忌,手段兇殘,且背景複雜,身手非凡。
即使兩人風格迥異,處事方式截然不同,可是卻能成為搭擋,合作犯罪,當中想必另有內情。只怪目前掌握有關他們的背景十分有限,二人實際的關係有待查證。
另一方面,依照強哥剛才所說,劉安迪和「星禾」、「昭煌」及「金龍」三幫勢力的人常有見面,那就跟堅叔的說法吻合了。正如我之前的推測,劉安迪也許因著某些江湖糾紛惹上了蚩尤,蚩尤遂吩咐勤仔及其他小混混將他劫到新蒲崗去。
因為曦爺當晚的遭遇,相信蚩尤必定與「金龍」的人來往密切,而劉安迪亦跟「金龍」的人有過接觸,既然蚩尤和劉安迪是敵人,那麼「金龍」究竟與劉安迪是敵是友?
劉安迪的身分非常重要,皆因他是追尋雷成雨的一大關鍵。當晚在彩虹道上,形勢危急,雷成雨曾出面救過劉安迪一命,二人很大可能是緊密的同伴關係。
除此以外,依照堅叔日前所說,「六花」是阿祈舊時與教會好友組成的群組,人數有六位。當天阿祈與我爭奪那張「六花」的舊合照時,不惜把照片一分為二,並拿著那撕去了的一半拔足狂逃,相信照片中的那人很可能與雷成雨和劉安迪有關。
一直以來,不論是阿Q、阿祈抑或堅叔,他們對於提起劉安迪的表現均是十分抗拒,更有故意隱瞞之嫌,而這個反應更不只限於他們。這幾天以來,我屢次打聽有關「六花」和雷成雨之間的下落,始終仍是徒勞無功,連名字和電話號碼也找不到半個,全因為教會的舊人不是聯絡不上,就是不願多說。我唯一問到的就只有Gray和歪憫,他們卻一味地只顧著問候我的近況和代禱事項,對於我的提問,他們什麼都不願回應。
這樣看來,似乎劉安迪、雷成雨和六花,都是教會中人對我禁忌的話題。
即使如此,劉安迪和「六花」既是我以前的教會朋友,那麼從教會方面追查雷成雨,終究是個既安全又直接的方向,我若是一再求問不得,對教友試著來硬的一套,也是個沒辦法中的辦法。
另一邊廂,蚩尤和黑火是同伴,劉安迪和雷成雨亦是同伴,雙方在「金龍」之間既有過節,日後定必後會有期。因此,只要小心追蹤「金龍」的動靜,相信很快便能與他們四人重遇。
假若一切如我所想,所有人和事都是有關係的話,那麼現在餘下的疑問是︰
一︰教會的人為什麼向我對有關「六花」的事情隻字不提?
二︰「金龍」幫會,與黑火和雷成雨二人有沒有直接的關係?
三︰黑火和蚩尤是否雷成雨和劉安迪的共同敵人?
以上都是我一直未有想透的疑團,但此時自己心中卻是清楚知道,所有的答案正在逐漸地浮現出來,只因訊息量太多,思緒一時未來得及理清,以致身體疲憊,開始感到頭昏腦脹。
我於是倚著床邊,坐在地上休息,不禁又苦思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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