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金龍輪不到你作主。」劉安迪開門見山地說。
蚩尤木無表情,淡淡地反問︰「那麼,該由誰來做主?」
契哥榮指著蚩尤怒吼︰「關你屁事呀?你這外人,憑什麼管我們堂口內的事?我這就跟你們說清楚,論地位,論實力,論資格,元朗話事人之位,只有我契哥榮一人配得上擔任!」
「哇哇哇哇……」炮仗一面鼓掌,一面誇張地高聲叫囂,繼而上前一小步駁斥說︰「你最威風了,對吧?這裡最大是你了,對不對?喂榮少,你收皮啦!老是只懂得吹牛,不知所謂。這裡人人都知道,講資歷,當然是左輪星啦,全世界都知道整個元朗的夜場也是星爺管的,人家為『字頭』打江山都十多年了,論實力,你何德何能啊?論輩份,你還是乖乖的去排隊啦!」
契哥榮嗤之以鼻,冷笑道︰「好笑了,星爺前星爺後的,你這左右逢迎的寄生蟲,說到底還是自己想做老大罷了!要不然你今晚來這裡幹什麼?吃晚飯嗎?騙吃騙喝?不過就你而言,這也是有可能的。」
炮仗聽後怒火中燒,雖仍保持笑意,卻是逐漸臉紅耳赤起來;左輪星則一直雙手抱胸,眼睛不住打量著他們二人,不笑也不語。
劉安迪見氣氛愈趨尷尬,連忙按著契哥榮,先著他不要衝動,才上前對著眾人說︰「各位兄弟,不要誤會,我們不是來搞事的。其實,無論新任話事人將會是誰也好,都始終是堂會內的事,外人根本不宜干涉。大家不如都冷靜下來,今天先行回去,有待龍頭大哥給予指示後,我們再作商議吧。」
劉安迪這番說話帶有弦外之音︰按規矩,地區話事人的選舉始終該由龍頭老大及一眾叔父元老作主的,他的意思是要各位警醒,不要仗著蚩尤的名義自作主張,免得成為脫韁之馬,早晚會被社團除掉。
左輪星和契哥榮聽後都沒有回話,只是各自默默地思考著,大概開始在盤算造反和服從之間的得失利弊。
頭腦簡單的炮仗倒也沒有想得那麼多,當下便是一句駁回︰「呸!自打嘴巴。華弟,你自己不也是外人嗎?這裡沒有你的事!」
「好了。」蚩尤終於發言,眾人當即寂靜了下來。
「俗話說,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大家都是江湖人,自是恩怨分明。」一向寡言的蚩尤,少有地說起較長的語句來,那低沉的聲線雖然含糊不清,言詞之間卻夾著一股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他頓了一頓,空氣之中還是瀰漫著一片靜謐,似乎無人膽敢打斷他的演說,遂放眼環顧了一周,掃視了眾人的臉孔一遍後,繼續又說︰「陳建曦,昏庸無能,你們對他心存怨恨。我替你們,找到機會;讓你們,親自了結他;幫你們,報了這個仇。這就算是,我對你們的義,我自是,有恩於你們。如今,我有一個想法,想請大家,聽聽怎麼樣。」
炮仗、左輪星、契哥榮和一眾手下均是一片沉默,人人都猜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劉安迪則瞪眼看著他,右手緊緊掐著那柄銀色的短棒。
蚩尤宣佈︰「我提議,金龍的,元朗區,新任話事人,由我的門徒出任。」說罷,他揚手示意,一名留著金色蓬鬆平瀏海,正方臉型,身材不高,穿著全套黑色西裝的瘦削少年,正眼光凝滯地從蚩尤身邊的人群中站出來。
什麼?!黑火?
連同我在內,不論是大廳內抑或貴賓房內的眾人,反應都是同樣的目瞪口呆。
儘管他們應該不認識黑火,但估計大多的人都以為蚩尤打算的是毛遂自薦,豈料現在突如其來的來了一個什麼門徒,還不過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子,竟要參選元朗區話事人,實在叫人摸不著頭腦。
「黑火」也好,「門徒」也罷,反正這無名小子從不是個擁有真材實料的傢伙,根本沒有領導的才能,無論如何都是難以服眾。我實在猜不透蚩尤背後盤算著的究竟是什麼。
情況比起想像中的愈來愈複雜。
黑火站到蚩尤的身旁,蚩尤卻沒看過他一眼,儼如素不相識似的,語調平穩地望著眾人說下去︰「他是,我的門徒。在他當任,元朗話事人的時候,我會從旁協助。由他帶領金龍,走上高鋒,創造一個,新的時代。」
聽著他那字字鏗鏘的宣言,感覺好像一切已成定局,再也沒有一絲商量的空間。人人都低頭不語,即使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反抗,直到炮仗終於按捺不住,提心吊膽地鼓起了勇氣,抬頭向蚩尤問道︰「呃……蚩尤大哥,你的門徒……就擔當話事人的角色而言,會不會太年輕了?」
蚩尤聽後,點了點頭,漠然地回答︰「他會親自回應你。」
黑火微微低頭,目光似電般朝著炮仗看過去,炮仗登時感到渾身不自在,正想就此作罷之時,黑火倏忽間從圓桌上取過了一枝筷子,迅猛地刺向炮仗的面門!
炮仗大駭,下意識地伸手格擋,但黑火的反應卻是更快,急轉直刺之勢為沉肩下壓,力貫前臂,便輕易抵住了對方的起手,且同時已將手中的筷子拋到了左手之上,準確地接過、握穩,繼續前刺,不消半秒,已牢牢地插進了炮仗的左眼。
「嗚啊!」炮仗尖聲淒厲地嚎叫,摀住鮮血四濺的左眼,跌坐到地上,黑火卻縱身騎在他的身上,兀自持箸不住施力,又挑又挖的,極甚兇殘,竟把一顆圓滾滾的眼球強行地剜了出來!
原本那班跟隨炮仗的黑衣金鍊彪形手下,如今無一膽敢發難,只有咬牙切齒地在旁觀望,任由自己的老大被人殘害,在極其痛苦下昏死了過去。
蚩尤把雙手交疊身後,環視各人,森然地問道︰「大家有沒有意見?」
萬籟俱靜。在場的所有人也看得瞠目結舌,無法給予反應。剛才那驚異萬分的一幕,也把我嚇得從座椅上彈了起來,此刻猶在寒毛直豎。
黑火不只是個慌裡慌張的膽小鬼嗎?
但眼前這人,明明是個心狠手辣、狂暴如狼的可怕傢伙……
他們真是同一個人嗎?
隨著這一刻的驚愕,我竟逐漸猜想得到,蚩尤稱呼他作「門徒」的原因……
「有!」一人遽然回應了蚩尤的挑戰,聲線不大,卻猶如破空的號角聲,燃起了宣戰的星火。
各人循聲望去,發現說話的人正是劉安迪。只見他雙手橫握短棒正中,往相反方向扭捏,隨著「錚」的一聲,機關發動,內藏的延伸部份霍然彈射而出,閃銀之際,短棒已化成了一支六呎半左右的長棍。
劉安迪「噹」的一聲把長棍立於腳前,凝神注視著黑火和蚩尤,神情顯得相當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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