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繼續急速墮落。縱使他依舊感到恐懼,他卻逐漸適應各種突如其來的狀況,心裡沒有甚麼特別大的情緒起伏。他就這樣等著,等著,並且思考著。
「撲通」!除了風聲和自己的嗚咽聲,這是他今天在神域中聽到的第三種聲音。他的身體墮入水裡,腥臭味的液體頃刻湧進他的鼻孔和喉嚨裡。他立刻打了個激靈,直覺毛骨悚然。他把整個人拉起來,提起沉重的雙腳,在水面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波浪的聲音現在顯得十分清晰,他立即揮動雙手游泳,但眼前依舊黑暗一片,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游向哪兒。此刻他只想著自己至少不要死在這鬼地方。他不但無法分辨海中的方向,也覺得自己一直在鬼打牆,每一秒都在煎熬地等待奇蹟的來臨。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這裡,嘔心死了。對了,我活著為甚麼要理由呢?我就是要活著。要活下去!」他想放棄,但他也掙扎著。他累了,但他也繼續游。
一會兒後,遠處傳來海浪拍打石頭的聲音,且有微弱的光亮在石頭縫隙間一閃一閃的。
「傻的也知道不能向有光的那邊游,我不會被騙的。」張煦心想。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他選擇忽略遠處的光源和聲源,向著安靜黑暗的地方游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到達的地方會是哪兒。會否回到剛剛滿是藤蔓的地方呢?還是會回到所有的最初呢?他每游了十公分,就喝了一口水,舌頭上的鐵鏽味充斥著他整個人,胃裡也排山倒海地翻滾著。他情不自禁的乾嘔了起來,嘔的同時卻也喝了幾口腥臭的水,然後又吐,不知道是眼水還是眼淚不斷滑落。
他就這樣反覆游泳,游著游著,他摸到了藤蔓。當下的他只是想快速離開這個腥臭的海洋,也顧不得藤蔓會否再次攻擊他了。他擠出力氣抓緊藤蔓,不小心也拉扯到身上的傷痕,令他疼痛得很。為了逃出這個鬼地方,他咬緊牙關,努力地把自己從水裏拉了起來。他向上攀爬著,不斷向上伸手,抓住一條又一條的藤蔓。他擺動雙手向上抓的時候,不少次也抓了個空,他要向左向右移動,才能尋找到落手的地方。他的腳踏著藤蔓,每時每刻也搖搖欲墜,甚至也有藤蔓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斷掉了,他只好靠著手臂的力量支撐著全身的重量,尋找落腳點。汗水,血水和剛剛浸濕他身體的未知液體不斷隨風滑落,「滴答滴答」的打在水面上。他繼續向上爬,不容許自己停下來。大幸的是,這次藤蔓沒有攻擊他了。
他左手終於摸到了一片冰冷濕滑的柔軟平地,他努力地把右手也放上去。雙手旋即被冷得刺痛,他忍著痛,用力撐起自己,大量光亮突然向他襲來。他在這一秒的光影中隱約窺看到在前方不斷綻放的花朵和植物,像一個七彩繽紛,種滿鮮花的花園。他用力地把雙腳也提起來,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大量的光令他的眼睛十分脹痛,頭昏腦脹的他用雙手抱著頭遮蓋眼睛,跪坐在地上。他閉著雙眼適應著周圍的光度,感受光影的擺動,隱隱約約間,這些花朵與植物的影子好像慢慢萎縮不見了。
又不知等待了多久,他慢慢睜開半隻右眼,看到手上白愷愷的雪。抬起頭,遠處有幾棵綠色的小草生長在雪地中,並沒有其他的植物。他周圍觀看,並慢慢張開另一隻眼睛,瞇著雙眼視察周圍,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剛剛我明明見到七彩繽紛的花園,難道是幻覺?但現在這個雪地卻又白得很。」張煦疑惑地想。
他遲疑著是否要去看看綠色的小草。但當他完完整整地張開雙眼時,他看到一隻躲在小草後,搖著尾巴,擺著頭的的黑色小狗。
「額...那一定是陷阱...還是我又有幻覺?」張煦茫然地想。
這個陷阱卻向著他直奔而來,他呆呆地看著衝向他的小狗。他隨著他的身影低下頭,發現自己衣衫襤褸的,所有的裝備也丟失了,只剩下他的短劍,身上全是驚人的傷口,濕透的衣服被染成淡紅色。小狗活潑地撲向他的懷裡,他就像觸電似的推開小狗,可是小狗卻繼續向他衝去。小狗把他的雙手放在張煦為了防衛而舉起的雙手上,一人一狗像在擊掌慶祝甚麼的。小狗或許是因為很久沒有見過人而興奮得咬到舌頭,一滴血滑落在張煦右手掌心上的傷口上。小狗敏捷地躲過張煦的雙手,開心地舔著他腳上的傷口。張煦頓時發現他腳上的傷口竟然一個個的痊癒,血止了,疤也沒有了。小狗舔過的地方也變得平滑乾淨的,他忍受不住小狗黏人的行動,用雙手把他舉起來,阻止小狗繼續舔舐他的傷口。
面前的黑色小狗貌似沒有甚麼惡意,反而像是要來幫助他。他和他對視著,問:「你知道哪裡是出口嗎?」
黑色小狗伸出舌頭,不知道有否聽懂張煦的說話。
「雖然好像是友善的時獸,但也不一定知道出口在哪兒。」張煦扶一扶額頭失望地說。
「汪汪!」小狗歪著頭,掙脫開張煦的手,奔向白茫茫中的某個方向。張煦遲疑了一下,但也跟著小狗的方向跑去。
「反正我也不知道怎樣走,還是跟著他走吧。」張煦自言自語地說。
他奔跑的時候,左腳碰到雪地中的小草,它的小葉子突然就閉合起來了。小草在這片的白茫茫中擺動著他的小身子,向張煦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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