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的盡頭之處 - 共犯 06.

翌日早上，語璃帶著修杰和鑑識小組到莊秉倫約二十多坪兩房兩廳的住處搜索。

修杰在管理室向警衛調閱監視器，語璃和鑑識小組進到莊秉倫家。當進到莊秉倫家時，她忍不住皺眉，一股寒冷的感覺壓迫著她。

她有種預感，他們應該找不到任何跡證。

鑑識科在房間穿梭，語璃跟著進到屋裡，再不打擾鑑識小組的情形下尋找其他蛛絲馬跡。

不曉得時間流逝多少，年輕的鑑識人員出現在她面前。

「分座，客廳、廚房、廁所完全找不到任何跡證……」

語璃點頭，「這間書房呢？」

「我馬上來看看。」鑑識人員到外頭拿鑑識工具，旋即消失在她視線範圍。

既然已經確認，這六個月的莊秉倫是被假冒的，語璃希望能透過鑑識小組的幫忙，找到關於假冒莊秉倫的人的身分。找到他，也許就能更加釐清案件的真相。

鑑識科的走出書房後，語璃先在莊秉倫書櫃尋找看有沒有遺留的線索時，她工裝褲口袋的手機震動起來。

她走到陽台的接起電話，修杰在聽筒那端馬上說：「警衛給我看監視器，一週前，他戴著他常戴的墨鏡、口罩，揹著大包包離開，就沒再回來。」

「你有確認過那個人……真的是莊議員嗎？」

「這是什麼意思？」

語璃還沒把她不符合常理的想法告訴隊上的人。她嘆口氣將頭髮往後撥走向陽台，「……那人都戴墨鏡、戴口罩也沒辦法……」語璃不耐煩的咋舌一聲，「趙修杰，你聽好了，這六個月出席議會的莊議員，不是真的莊議員。」

修杰停好幾秒後說：「所以，妳的意思是……有人假冒莊秉倫議員？」

「我還沒給你們看他的相驗報告，法醫判定他的死亡時間是……六個月前。」

語璃隱約聽到修杰倒抽口氣的聲音。

「找人假冒莊議員、害議員們接連死亡、重傷……這些可能都跟……」語璃環顧四周，壓低聲音說：「洪漢鍾有關。」

修杰聞言，在電話裡結結巴巴的，「洪、洪漢鍾？市……市、市長嗎？所以，特、特偵組才……」

「可能不只洪漢鍾……也許，有更上面的。所以，特偵組才會——」

語璃霎時在陽台一隅發現到菸蒂，她告訴修杰具體狀況等她回分局再說便掛斷電話，然後，要鑑識科把菸蒂帶回局裡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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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分局，語璃要隊上的人到會議室，她把江景易給她的所有資料，以及她調閱莊秉倫未曾因帶狀皰疹而就診的紀錄給他們翻閱。

「法醫判定他死亡的時間是在六個月前，死前曾被低溫保存過。而莊議員這六個月還是有出席議會，也有接受訪問。」

她將莊秉倫六個月前後的質詢會議記錄的影片，以投影片播放出來。六個月前的莊秉倫，一再警告過洪漢鍾要是將土地變更為產業用地，會有圖利集團之嫌。但反而被惱羞成怒的洪漢鍾怒罵一頓。六個月後的莊秉倫，雖在議會上仍會與洪漢鍾爭鋒相對，但激動的手勢、語氣仍是有些許不同的地方。而且，也沒像過去那般咄咄逼人。

「雖然這些官員涉及的弊案不是我們該查的，但有可能是案件的動機……我們上週去許俊議員家，看到破損的白亞科技園區的會議文件，偏偏是簽名、蓋章的地方破損不見，你們還記得吧？」

語璃掃視他們一圈，見他們點頭後繼續說下去。

「我比對過，破損的文件和這些資料是相同的，而文件顯示簽名都是洪漢鍾。」

語璃將相同的好幾個文件投射在投影機，螢幕停在洪漢鍾的簽名。接著，她把簡思翎和洪漢鍾的聊天記錄透過投影片放出來，裡面有洪漢鍾以死威脅簡思翎的文字內容。

「洪漢鍾為了要圖利月山集團，默許子公司——月山開發，讓白亞科技園區能擴大。將原本是農業區土地的使用分區變更為產業專業區，使廠商能獲利益將近百億元。上面還有他在公文上親批，速審速決。」

「……所以……這六個月出席議會的莊秉倫議員……真的不是本人？」

「不是莊秉倫議員本人？」

修杰和鈞緯接連說。

「對。這些資料，都是簡議員的助理，江景易給我的。簡議員和莊議員是情侶。除了質詢時有不太一樣的地方外，還有過去六個月，以及這六個月他們的對話內容。仔細看就會知道，親暱對話的語氣，和過去完全不同。」

語璃順道把江景易給她隨身碟的經緯，一字不漏地告訴下屬們。

「到底為什麼要做到這樣？妳剛才在莊秉倫議員家說的……真的跟市長有關？」

「對。白亞科技園區，」語璃指著投影片的會議文件，「剛才給你們看的那些質詢會議影片、文件、聊天記錄可以證實洪漢鍾市長，不聽議員們的勸告，執意要圖利月山集團。

「他這次雖參選總統失利，但他三年後有很大的機率會代表自民黨再次出來參選總統。從目前有的證據瞭解到，議員們看來在挖這些事，要是這些事情被公諸於世呢？」

「這樣，在登記參選之前，這些被知道又找到金流……可能就得被關到死，就不用選了……」鈞緯用食指推了推眼鏡說。

「所以……才把議員們……」

「分——語璃姊，但他們不是都同黨的嗎？為什麼還要挖出這些事？」

語璃三人望著家賢，忍俊不禁。

鈞緯說：「家賢，想也知道，是看不過去自己黨內大佬做這些事……就算再怎麼爛，還是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修杰指了指語璃，接著說：「這樣懂了吧？雖然還是有那些害我們被民眾謾罵的害群之馬，但還是有像我們的隊長、宋語璃分隊長，不會跟那些害群之馬同流合污。」

語璃翻了個白眼，「講隊長就好，講到我幹嘛？而且，你們自己明明也是——喔，對了，修杰，昨天請你去找江景易，結果呢？他人呢？」語璃昨天從醫院離開後，有要修杰找江景易的行蹤。

「還沒找到。我有到他家找他，他跟家人同住。都沒人應門。他、他父母的手機也都打不通。我會繼續從他周邊下手。」

語璃點頭，接著將看了看鈞瑋和家賢，「議員們的聊天、通話記錄，跟信用卡使用明細呢？你們有去調了嗎？」

「有。」他們兩人迅速把眼前的檔案夾給語璃。

語璃接過他們遞來的檔案夾，「你們有先看過了嗎？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還沒。我們才剛拿到。」鈞緯看眼家賢說。

語璃點頭，在會議桌上翻閱LINE聊天紀錄，下屬們圍到他身邊一起看聊天記錄。不只簡思翎，許俊、莊秉倫、也都有收到過洪漢鍾的死亡威脅。

語璃接著看到，有個聊天室是以「調查小組」命名，而聊天室成員有六個人。她屏息凝視看另三名成員名字的同時，修杰戰戰兢兢的聲音在會議室迴盪。

「……是不是不只這三個議員？」

語璃看到其他三名議員的名字，其中兩名一男一女的議員是和民黨的，剩下的議員是公民黨的議員。

在解散會議前，她要下屬們去確認其他兩名和民黨議員的安全，自己則是去找公民黨的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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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璃開著分局的豐田黑色轎車，將車停在公民黨的黃湘茹議員位於巷弄的服務處附近的停車場。

她走到服務處，剛好遇到長捲髮的黃湘茹及馬尾助理正要進到服務處，她走上前出示警證。

黃湘茹眼神閃過一絲懼怕，惶惶不安的環顧四周，請語璃進服務處。黃湘茹領著語璃到會客區，指示馬尾助理泡茶。

「我不用沒關係。」語璃說。

馬尾助理看眼黃湘茹，她以眼神示意她要喝茶，助理泡杯茶給她後回到自己辦公桌。

語璃拿出記事本和原子筆記錄，「有些關於莊議員的事想要請教。請問黃議員妳等等有行程嗎？現在方便嗎？」

「……可、可以。但……那個……在內澳灣的浮屍……真的是……」黃湘茹想起莊秉倫的新聞，主播當時引用警方的話說他是被殺的。

「對，是莊議員。」語璃隱約聽到黃湘茹倒抽一口氣的聲音。「請問妳跟莊議員交情如何？」

「就……還算還可以。我和其他黨的議員有組調查小組。」

語璃假裝不知道，露出故作驚訝的表情，「方便問一下，是怎樣的調查小組嗎？有哪些人？」

「白亞科技園區的調查小組。有哪些人，就……」她低吟一聲，「自民黨的莊秉倫、許俊、簡思翎，和民黨的孟綺嫻、沈曦瑤。」

語璃點頭，「為什麼你們要成立調查小組？」

黃湘茹咬緊下唇，「……有許多證據能證明……市長涉嫌圖利月山集團。白亞科技園區……市長為了讓他們能擴大園區，把農地變更為產業用地。我們最開始會知道這些……是有人把市長執意要變更土地的開會錄音檔匿名寄到莊秉倫的信箱，所以，我們組成調查小組開始調查。」

「那你們調查結果現在……」

「……其他人出事，現在大家都很害怕……所以……」

「妳知道……莊議員有和誰結怨嗎？應該說，你們調查小組的存在，就是洪市長的眼中釘吧？畢竟，他有很大機率，會再次代表自民黨出來選總統。」

「可、可能吧……但……不曉得是誰去向地檢署告發他圖利集團……據說，最高法院檢察署要成立特偵組來調查他。」

黃湘茹露出狐疑的眼神打量語璃，「這些事……妳都沒聽說嗎？」

語璃莞爾，「檢察官那邊的事，我們怎麼會知道。」

黃湘茹彷彿放鬆下來似的，神情不再緊張，拿起桌上的茶喝了起來。

「妳最後一次見到莊議員是在哪時候？」

黃湘茹閃爍其詞，「……前、前天，在議會上……我們後來私下都沒碰面。之後，也沒調查白亞科技園區……」

語璃愣了幾秒後，不禁反問，「後來都沒碰面？」

黃湘茹露出說錯話的表情，旋即不發一語。

語璃表情凝重地觀察她，從黃湘茹的神情猜測，調查小組的議員們都知道，莊秉倫這期間不是他本人。

「他有沒有什麼地方，讓妳覺得和平常不太一樣？」

「……沒、沒有。」

語璃點頭，「妳還記得半年前，十二月二十號那天的行程嗎？」

同樣的問題，她也問過簡思翎。

過了六個月，有許多監視器紀錄都消失。語璃費了幾天的時間，調閱能調閱的所有監視器、行車記錄器確認十二月二十號就是莊秉倫死去的那天。

助理在一旁聽到語璃問的，趕緊到黃湘茹辦公桌拿行事曆給她。那天，選區的婦女會有演講於是請議員出席。下午的時間，她參加黨內的晚會。

語璃將黃湘茹那天的行程筆記下來後說：「我看到新聞說，他反覆得帶狀皰疹，所以，他這六個月都戴變色鏡片眼鏡、口罩。妳有看過他拿下來的時候嗎？他……」

她刻意停頓幾秒說：「真的有得帶狀皰疹嗎？」她再次觀察黃湘茹的神情。

黃湘茹拿著茶杯的手顫抖著，要將茶杯放回桌上時，茶杯旋即掉落在地上，發出玻璃破碎的清脆聲音。

「……抱、抱歉……」

黃湘茹蹲下全身宛如打冷顫似的的撿起地上的碎片，語璃迅速到她身邊幫忙清理時，黃湘茹忽然叫出一聲。

她食指、無名指被玻璃刺傷的，血液從傷口流到地上。助理扶著黃湘茹到她辦公桌，慌張的拿醫療箱過來。

語璃小心翼翼的撿起玻璃碎片，助理替黃湘茹包紮傷口到一半，趕緊拿掃帚、畚斗過來。

「我來就好。妳還有什麼想問議員的嗎？我要帶她到醫院檢查傷口，議員晚點也有其他行程。」助理不悅的說。

「……沒有了。不好意思打擾了。請議員……好好休息。」

語璃向黃湘茹致謝，離開她服務處。在離開服務處前，她將黃湘茹全身惶惶不安的模樣刻進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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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犯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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