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停車場中的一場大戰後,眾人很快便到達附近的一家醫院,身體稍微恢復過來的洪震天,亦已經與眾人道別,孤身一人踏上歸家的道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洪震天終於回到家門外,只見他表情突然有異,立即轉身奔往旁邊小巷,吐出一大口鮮血。
良久以後,他擦了擦嘴角血絲,又再神態自若地回到家門前,如果有人剛好經過,看到他此刻的樣子,實在很難相信他剛剛才吐完血。
洪震天掏出鑰匙,打開家門,不徐不疾地步進屋內。一心以為天色這麼晚,契爺應該已經進睡,誰知才剛踏進屋內,卻已經看見客廳的燈光依然亮著,照耀著整所大屋。
剛剛才得罪了蒼無常,試問他又如何面對自己的契爺?
「這麼晚還未睡?」洪震天強作輕鬆地問道。
只見洪子炎泛起微笑道:「沒有,現在電視台在播一部老電影,剛好這電影以前你契爺我很想去看,但最後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沒看。現在既然有機會可以了一個心願,不看就笨了。」雖然臉上是掛著微笑,但洪震天卻依然能看出他那隱藏於笑容後的痛苦表情。
「放心吧,我會找全世界最好的醫生來治好你的!」洪震天神色凝重道。
卻見洪子炎搖頭苦笑:「如果能治好的話,早就治好了。」
洪震天聞言只是緊握拳頭,他心知契爺雖是黑道中人,但所殺的人都是死不足惜,做事向來對得住天地良心。無論向誰問道,洪子炎是一個怎樣的人,他們亦可以回答,洪子炎絕對是一個正人君子。想到這裡,心中不禁責罵蒼天何以如此不公平,蒼無常自私自利,濫殺無辜,為了得到神功,無惡不作,為何身患惡疾的不是他?
「在想甚麼想得這麼入神?」洪子炎慈祥地問道。
洪震天聞聲回過神來,微笑道:「沒有……」說著,便走到洪子炎身邊的位置坐下。
洪子炎輕輕嘆了一口氣,又道:「我收你作養子已經這麼多年了,我們好像從未試過一起看電影呢。」
洪震天的嘴角隨即勾起了一絲苦笑,道:「契爺你貴人事忙,有這麼多事要打理,哪有時間看電影?」
洪子炎聽著,亦不禁苦笑起來,搖了搖頭後,又泛起淺笑道:「今天就讓我們做一對普通的父子,一起看電影、聊聊天吧。」說著,便收起笑容,聲量突然降低道:「就當作是還契爺一個心願吧。」
看著此刻黯然神傷的洪子炎,洪震天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他,便道:「你以後有甚麼心願的話,我也會盡量幫你完成的。」
「其實……」洪子炎又再開口道:「你知不知道契爺最大的心願是甚麼?」
洪震天疑惑地轉過頭來,等待著洪子炎把話說下去。
洪子炎便淡淡一笑,道:「雖然你跟我來香港已經很多年,但我知道你一直以來也沒有把我視作你最親的人。我知道你並不是我的親兒子,但我還是希望在我臨死前,可以聽到你叫我一聲爸爸。」
洪震天強忍著眼眶內的淚水,皺眉道:「你不會死的。」或許是想洪子炎繼續堅持下去,洪震天始終沒有完成他這個心願。
洪子炎不禁搖頭苦笑,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又故意提高聲量笑道:「現在這種情況,怎能沒酒喝?你等一下,我立刻拿酒來。」說著,便一個勁地走進廚房。
「靠!沒酒了!」
洪震天聞言,便朝廚房喊道:「沒有就算吧,不喝也沒關係的。」
卻見洪子炎急步走出廚房,皺起眉頭道:「我們兩父子已經很久沒一起喝酒了,怎樣也要喝一次的!我現在去便利店買吧。」
洪震天見狀,擔心洪子炎過於操勞,便緊張地站起身來,道:「你老人家不要四處走了,你不是要看這電影的嗎?你先在這裡看吧,我去買就行了。」
深夜,漆黑的夜空寂靜得可怕,可能是因為洋房區的人煙比較稀少,洪震天走在街上亦不禁感到孤寂無比。
走了大約十來分鐘的路程,洪震天便來到了一所便利店。
他不徐不疾地走到冰箱前,拿起幾罐啤酒後便急步往收銀台走去。
在收銀台處,一位眼睛不大,長髮及肩,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的女收銀員,從洪震天進來的那刻起,已經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此女生其貌不揚,身材亦只屬一般,並無甚麼特別吸引的地方,可以說是隨處可見的類型。
「篤!」洪震天輕輕地把啤酒放於櫃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女生此時才驚覺自己剛剛的失儀,立時嚇得臉紅耳赤,頓時讓她那張欠缺姿色的臉蛋生色不少。
「歡……歡迎光臨……」女生緊張道,旋即拿起啤酒算錢,洪震天一直在擔心洪子炎,完全沒有察覺到女生的異樣,一貫冷淡道:「快點吧,我趕時間。」
「喔……」女生無奈地繼續工作,不到兩秒,又再偷望。洪震天終於感覺到女生灼熱的視線,旋即瞪了她一眼。女生頓時嚇了一跳,差點把啤酒也給摔掉。
「要……要不要……加十元多買一包紙巾?」女生被洪震天嚇一嚇,立時方寸大亂,居然要客人用十元買一包廉價紙巾。
「靠!這麼貴,不用了!」洪震天此刻實在焦急萬分,聽到這種摸不著頭腦的價格,當然發脾氣了。
女生又再被這黑道中人一嚇,差點連淚珠也掉下,不敢遲疑,慌忙把啤酒放進袋子,報價道:「六十五。」洪震天聞言,迅速掏出一張百元鈔票,放於櫃台上:「不用找了。」沒有讓女生再次開口,洪震天已經帶著啤酒離開。
女生一直凝望著漸漸遠去的洪震天,直到背影消失的那刻,她的視線仍沒有離開過。
「葉雅怡!快過來幫忙!」一道聲音亮起,女生立刻回應道:「是!」
洪震天離開了便利店,很快便回到洋房區。
可能是擔心病重的洪子炎,家門才剛出現在自己視野裡,已經急不及待地從口袋中掏出鑰匙。不消一會,終於來到門前,他迅速地把鑰匙插進門鎖裡。
「啪!」一聲清脆的聲響,鑰匙便應聲斷開兩截。
洪震天望著折斷的鑰匙,心中湧起一股不祥預感,沒有多餘動作,他立刻拋下鑰匙,暴喝一聲便使出一招「鐵山靠」,堅韌的門鎖立時被撞破,洪震天二話不說便衝進了大廳。
大廳燈光依舊亮著,電視仍然播放著老舊的電影,洪子炎還是安祥地坐在沙發上,一切是多麼的和諧,就像甚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
「契爺……」洪震天亮起顫抖的聲線,但他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只見他眼中泛起了淚光,喃喃道:「爸爸……」到了這一刻,他總算願意以親父的稱呼來叫喚洪子炎,只可惜洪子炎已經不可能聽到。
只是生命中這麼一段短時間裡,洪震天居然連續失去兩位至親。秦天道,一個把失去父母的自己撿回去,教自己學武,讓自己重新感受到親情溫暖的人;洪子炎,一個收養自己,對自己寄予厚望,讓自己得到父愛的人。兩位他最重視的「親人」,居然在短短一個月內相繼死去,這麼大的打擊,要他一時間如何接受得了?
「為甚麼?為甚麼?」洪震天淚涕俱下,仰天暴喝,激動的情緒,讓內傷加劇,血絲緩緩從嘴角流出。
夜空還是那麼寂靜,完全沒有回應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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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平曾與無數高手交戰,逢戰必勝,但直到遇上當時還是籍籍無名的你,竟然能把我這長勝記錄打破……」
「你還是一樣的目中無人呢。」
「三戰之約……這是我們第三次交手了,亦將會是最後一次!」
「砰!砰!砰……」
「砰——」
「澎——」
「天行!」
「啊——」紀天行大喊一聲,終於從夢中回到現實。只見他躺在醫院病床上,汗流滿臉,神色驚恐萬分。
一名正在照顧其他病人的護士嬸嬸不滿道:「醫院來的,可以安靜一點嗎?」言罷,紀天行只有報以一個尷尬的傻笑。
「又做那個噩夢了嗎?」
一道帶點磁性的男性聲音亮起,紀天行立時一驚:「老爸?」說話者正是紀飛雲。
「你幹嗎會在這裡的?」
不說還好,紀天行才剛說完,紀飛雲已經一臉不滿:「你很不想老爸在這裡嗎?是不是我妨礙你跟護士姐姐談情?」
只見紀天行無奈道:「你以為我是你嗎?再說,這裡的護士都不是姐姐……」
聽著,紀飛雲便乾咳了幾聲,突然認真起來:「不跟你開玩笑了,是你老媽通知我來的。你幹嗎發生了這麼大件事也不跟我們說一聲?你知不知道跟姓蒼的玩,十條命也不夠你賠?」
紀天行聞言,旋即加強語氣:「我都還未問你,你跟老媽到底是甚麼人……哎呀!」話未說完,卻按著肋骨叫了一聲。
「你還是不要這麼激動了,你知不知道你被打斷了幾根肋骨?」隨著漸漸接近的一道男聲響起,藍一水已經緩步走到紀飛雲身旁。
「很嚴重嗎?」紀天行緊張道。
藍一水聞言正容道:「你現在的狀況,就像是用義大利麵配42號混凝土,你說嚴不嚴重?」
紀天行暗忖你根本就是拿網絡上的迷因來胡謅,哪裡有解釋過狀況,不過亦沒好氣跟他鬥嘴了,便問道:「那其他人呢?」
藍一水旋即轉身背向紀天行,緩緩道:「子龍被人用磚頭砸了後腦一下,縫了幾針,要留院觀察一個禮拜。震天受了點內傷,不過運功調理一下,應該沒甚麼大礙,已經回家了。」
「師父呢?」紀天行擔心道。紀天行口中的師父,正是轉嫁內功給自己的司馬空。
面對紀天行的問題,藍一水並沒有立即回答,紀天行看到他奇怪的神色,心下頓時一驚,帶著慌亂的心跳,再次追問:「師父怎樣了?」
只見藍一水提手掩嘴,身體開始顫抖起來:「他……」
紀天行忍著痛楚,爬起身來追問:「他怎麼了?」
「他……已經兩天沒吃東西,連水也沒喝一滴……」紀天行聞言,心中升起了一陣寒意。
「他剛才差點連人家的廚房也翻轉……」藍一水一邊忍笑,一邊道。話畢,又再想起司馬空剛才的饑渴模樣,已經笑得趴在地上。
那名護士嬸嬸又再皺眉道:「醫院來的,可以安靜一點嗎?」藍一水只好報以一個尷尬的微笑,輕輕說了一聲對不起。
「這到底有甚麼好笑?」紀天行無奈道。
紀飛雲亦點頭附和:「對,我也不覺得好笑,你的笑話還是這麼爛,一點進步也沒有。」
聽到紀飛雲說話,紀天行立時皺眉,把話題轉回父親身上:「對了,你還未說你是甚麼人。」
藍一水一臉正經地站起身來道:「你還未知道嗎?你老爸跟我一樣,也是易天行秘密收下的徒弟。」
雖然昨晚已經聽孫武提起過,但此刻從藍一水口中再次證實,而且還是在紀飛雲本人的面前,紀天行還是感到愕然:「我幹嗎一直也不知道的?」
紀飛雲正容道:「被你知道就不是秘密了。」
紀天行又再無奈道:「那我以前經常被那些混混打,你也不教我一招半式去教訓他們?」
此話一出,紀飛雲立時眉頭大皺,厲聲道:「我們學武的目的,不是為了打混混的!」
說著,卻見紀天行不滿道:「不打混混難道用來打炮嗎?你別裝模作樣了,以為自己在拍電影嗎?」
聽著,紀飛雲亦忍俊不禁,笑道:「好了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其實,如果你要求我教你的話,我一定會教你的,只是,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自己想學武,如果我硬要教你,你也不會學得好的,你明白嗎?」
紀天行聞言沒有說話,紀飛雲旋即背負雙手,轉身走到窗前,續道:「我是你老爸,怎會不知道你的為人,你從小就沒有自信心,別人打你,你也不敢還手。甚麼也不會,就只會怨天怨地,只懂得羨慕別人厲害的地方,卻從來不會去了解一下別人過去的努力。所以,我一定要等你下定了決心,才會教你武功。不過現在你已經得罪了姓蒼的混蛋,我想不教你也不行了。」說著,便回頭望向紀天行,認真道:「不過,我不想逼你,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紀天行閉上眼睛,緊緊握著雙拳:「我現在……已經下定決心了。」說著,旋即跪了在床上,露出堅定的眼神,皺眉道:「希望老爸可以收我為徒,教我打倒那個姓蒼的混蛋!」
藍一水見狀疑惑道:「那我呢?要不要也拜我為師?」話畢,只見紀天行笑道:「最好了。」
看到紀天行堅定的神色,紀飛雲發自內心地感到安慰,微微一笑,便緊握拳頭道:「好!我要那個傷我兒子,目中無人的傢伙,知道我們『隱世拳王』兩大弟子『行雲流水』的厲害!」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紀天行突然舉起手來,有點緊張道:「我已經是司馬前輩的徒弟了,現在再拜你們為師會不會不太好?」
「你是說司馬空那老鬼嗎?」紀飛雲淡淡一笑,道:「他最大的貢獻就是給了你赤子神功而已,他有教過你功夫嗎?」
紀天行聞言思索片刻,便搖了搖頭以作回應。
紀飛雲見狀橫抱雙手,輕輕點頭道:「那就是嘛,從技術上來說,他根本就不是你師父,所以你不用介意。」
藍一水亦附和道:「再說,司馬空那老鬼除了懂得那一點兒內功之外還會甚麼?他學的形意拳根本只是皮毛,打來打去也是那幾招五行拳,跟著他根本學不了甚麼。」
「就是嘛!」紀飛雲用力地點著頭,越談越起勁地道:「平時就恃著自己會那一點點內功就欺負我們,現在只剩下那些三腳貓功夫了,你看他還能裝甚麼老大?」
就在二人說得起勁之際,一道乾咳聲從門口處響起,眾人隨即朝聲源望去,赫然發現來者正是司馬空。
只看司馬空臉上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微笑,一邊朝眾人接近,一邊開口道:「你們剛剛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現場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過了好一陣子,紀飛雲才誇張地笑了幾聲,搭著司馬空的肩膀道:「剛才我們在談論一位在我們小時候,經常欺負我們的小惡霸而已,你不會是以為我們在說前輩你吧?」
「不會。」司馬空輕輕地搖了搖頭,微笑道:「不過那個小惡霸碰巧又叫司馬空,又剛好有練形意拳,我覺得有點奇怪而已。」
藍一水亦誇張地笑了幾聲,道:「我們有說過嗎?你聽錯了,我們說的是司馬光,他盛意拳拳地千里送鵝毛給我們……」
司馬空無奈道:「其實……你知道自己在說甚麼嗎?」
藍一水垂下頭道:「不知道。」
「前輩,對不起。」紀飛雲突然給了司馬空一個擁抱,隨又加強語氣道:「是我們的嘴巴犯賤,居然出言侮辱前輩!我自打嘴巴十下以示歉意!」說著,又放開了司馬空,開始拍打著自己的嘴巴。
藍一水抓起司馬空的手,放聲道:「李小龍也說過,他不怕練過1000種踢法的人,但他會害怕把一種踢法練1000次的人!司馬前輩的五行拳早已千錘百鍊,即使沒有其他招式,也能打遍天下無敵手,我們是不應該質疑司馬前輩你的高強武藝!」
那名護士嬸嬸厲聲道:「醫院來的,可以安靜一點嗎?」紀飛雲和藍一水只好齊聲道歉。
「行了……」司馬空無奈道:「認識你們這麼久,難道還不了解你們嗎……」
紀飛雲又再拍了一下司馬空的肩膀,點頭道:「前輩明白就好了。」言罷,又望著紀天行道:「剛才老爸只是開玩笑而已,其實就憑司馬前輩當年能夠跟我們師父一起出生入死的經歷,已經可以知道他的身手有多厲害,能夠拜他為師是你的福氣。」
藍一水亦一臉正容地道:「礙於你現在的傷勢,我們是暫時無法教你外功,不過在這段養傷的時間裡,司馬前輩會教你如何靈活運用你的赤子神功。」說著,便帶著淡淡微笑,轉過頭來望向司馬空。
「對了,你們身上有零食嗎?」司馬空淡淡道。
「沒有。」行雲流水齊聲道。
司馬空無奈地點了一下頭,旋又走到病床旁邊,淡淡道:「不是我老王賣瓜,自賣自誇,我的內功修為比你們任何一個都好。你現在開始要學了嗎?」
紀天行用力地點著頭,興奮道:「師父!」
看到紀天行眼中的渴望,加上他口中的一句師父,連司馬空亦不禁興奮起來,高聲道:「好!那我們開始吧!」
「你們這群瘋子知道這裡是醫院來的嗎?」護士嬸嬸此刻亦終於按捺不住,衝上前來暴喝道:「拜托你們安靜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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