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ndlessness in the Star Chambre(众生纷纭,神罚无言II)
夜间喀朗闵尼斯的大街人群熙攘,她现身一刻,众街边型行人,或观赏夜景,或游览店铺,皆定而向她望。她已脱下裹身的斗篷,所穿是一件简单,仍为靛青深蓝的战袍,长发散落,似缕缕有心声,引人目光。她站于夜中最避灯之处,有一二刻甚长久在身旁那辆片刻静止而平平无奇的马车的影中,人应是不可见她模样而未只稍见,那高大,挺拔,而远不止是如此的轮廓——她们久望着她,这动和静之间的刹那延长数万倍,如她只要站在那处,时间,甚至整个世界就会被静止,它无限制的流动和奔涌被一种远超于此的维度和时间凝固为几不动。人感到无言而形容她,像面对一座山,一片大洋时静谧的颓唐和超脱——如此,就是安伯莱丽雅给人的感受。她专注而飘忽的眉目,似男又如女的俊美,空洞而精密的行动以及其中所有的含义,压缩在其中被接受的凝视中而观看者和行动者各司其职,亦即,人接受了,她们仰望她,而她接受了双方之间存在一种波源和波动的区别——在她抬手拔剑前而马车飞驰将出前的须臾内时间的流动因此公约显极漫长,此为刹那的数万倍,而,不幸,对于那比极小更小,无法表达的微妙,即使再乘之以无限——亦是在转眼之间,其中感触无法施加以震撼而唯有那在紧密空间中曾压缩的名为超越的,似是而非的幻觉爆裂开来,化作尖叫——马车动为火阵,奔驰而出,木屑飞溅,琉璃粉碎,顿时,赤橙黄如飞练舞于夜空,晃于她眼中。她迈出一步,在这人群飞奔,尖叫,推搡而面前这座古石建筑的各级窗棱仍在随马车爆裂开来时飞散的煤灰,粉末,木屑,麦粉而尘暴般以此绽放生火之时,每步稳健。她朝‘藏星阁楼’,同时也象征了沃特林最高正义的代表建筑的法院走去,在某时刻,兴许她自己也到底对这前路和行动的原因有所迷茫,但很快,那诸多声音,非人声,而如那幼时曾唤醒她的第一声,像狂花的瞬放,用一种她明白而无法说出口,绝不是兰德克黛因文字的语言,叫她:
血马儿。
而这声音,已在两年出入非言语所及,也不分缘由的战斗之所,在她背后立起的血旗下,她若茫然展望,长身而立,便能在那原野和丘陵中,田野同溪水中横卧,飞散,倒落的尸体中听见它,因其数量的充沛与庞大远胜过幼时在机缘巧合中听听见的只言片语,清晰,明了。她从花海绽放的原野,羊群飞驰的草海中听见它,花如手臂伸展,绽放凋零不绝,呈现了‘相’,诉说其‘理’。血马儿——她走出一步,湿风吹拂,战后山野中泞濡的血斑画为众花绽放的园圃,解释她上一刻的缘由,引导她下一刻的运作:这儿,这儿,再进一步,如此她方能运转不绝,无处不同。因此,在此街道间,如在荒野中,她仍自人群离散中前行,听见众声簇拥在她耳旁,给予她启动的提示:
血马儿,右边!
她转头。法院门前的卫兵在此动乱时刻似分二处,一处向内解救号哭声如地狱而陷火场的法院下层,已失章法,徒劳无功,一处,在她所见,似面色平静,如早有预料,望她而来,她以右手将刀略压出鞘,而内里,火色愈重,火舌透影,她的腕中,先前被奇瑞亚所握之处就越发炽热而坚硬,似蕴含一源,而众卫兵自人群中向她而来的瞬间,她终低身蓄力而左手拔刀,其速,自下到手,从腿,到腰到肩到腕凝为前两年那次次仍低调而含蓄捷报不可想象的统一勃发——安伯莱丽雅殿下身为表率,鼓舞气势的能力是不同凡响的——此番受气候险阻,地形不利,安伯莱丽雅殿下率百人队伍突破包围。她的作战成果丰厚难以想象——累积,叠加,突破,嬗变。每次都不同,维持在那令人惊愕而,尚可视之为人杰人业的地步。但这是谎言!这是欲盖弥彰,蚕食吞并,直至膏肓——这远不是,如那在火场中展开红刀而解放她同样被埋藏两年的身体,受奉烈火而愈战愈勇的女人所言——远不是她的极限,现在,看着罢,罪恶如金满贯,鲜血随之满盈,她极限的一角,方才开始显现!
“她——”护卫道,止于此言。蓝光一闪,天星顿亮。
拔刀——其如簇射的电光且如压海的风暴——一人,两人,五人——十人,花开花放,花哭花笑皆在瞬间,十五人,二十人,卫兵,平民,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尽断为花。当她爆发起跳跃上这颤抖屋宇的石壁,地面对她来说有如花海,而内部则是花的酒房,多久,这声音会再不清晰,变为彻底,内化的意志?她心中似有微动,而终于响应这纷纭爆裂之时的需求不断向上——她能听见,亦能看见,夜空中的‘环’在昏黑的本体中滴落的泪水,而她攀跃到五层,浑身如铁,又充满迸发的弹性内力,目视其中闪烁的眼光——一瞬而去,这一层整整有三十双眼睛,刹那中有迷茫和警惕,就在她破窗而入的一刻,她举刀,将面前的障碍一扫而破,溅琉璃雨为开始和结束的号令——啊——大厅中,奇瑞亚知道她来了,在挤压欲出的人群内分手打开两人,继而休憩,欢呼道:
此为人之杰作乎?
非也。
她进入屋内,再度抬手,五层的护卫抬头看着她的影子,伴随着玻璃的碎光像四处跌落天火之蓝的零焰,应行动,却张开——噢,不,不,不。人是做不到的,所以别惊讶,如果她瞬间,像在你眼前消失,像变成了一道风,一道雷霆,而在顷刻之间,你的头仍望着她,身体却在下落,而你的水,变为泼洒,降落的雨,你再也不会呻吟,不会聒噪,不会哀怨和挥洒你对罪恶的渴望的时候——奇瑞亚抬手,而不止是她,剩余的‘鬣犬’,在火势蔓延中,乃至是那些应逃命的法院观众,都在瞬间停步,仰头看那蓝电如网,无火而明,见那碎裂的尸体和头颅,被其中残存的瞳孔点亮,跌落在法院的中庭,被那硕大的,正义的,‘星’的标志所映照——她哈哈大笑,挥舞红刀——“魔王!魔王的女儿!”,有人叫,她将他斩为两段——她又知道,这个女人,这具身体,究竟是什么吗?五十颗头颅跌落,安伯莱丽雅已突破这一层防线向上,奇瑞亚,堂皇宣布——不,她对她也一无所知,然而,她宣布:
“这是神罚啊,各位!”
火焰霹雳,如为之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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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爆发,叙铂.阿奈尔雷什文的眼凝固而满身大汗,奋笔疾书,始终望向夜空。他的眼都为欲总览其貌而似有撕裂,遥远,不知是幻觉,亦或确有其事,他听见海风中传来城内的呼喊和尖叫,而,随那波动和起伏,蓝星的光芒也随之变化,他的头脑在危险的边缘运转不断地掠过草稿将成千上百个数字联合,转化,翻译和迁移为布满纸张的算式,好像他是盗贼,出于一个他若此时离开便不能再入内的金库中而就算是将那些金子吃进去,将他的血肉挖出来一点点转化为黄金,他也要将它利用到极致,将它带走,即使此身就此化为黄金——
“啊!”
但他已到了极限了。叙铂发出一声痛呼,而后跌倒在地,他仍紧紧地握着那张纸,笔尖刻进手心里,温霓,原先正站在这荒凉海滨的一角勘察,听他惊呼回头查看情况。河流般的粘稠而无色的液体正从叙铂的脸上淌下。“——你出血了,叙铂阁下。”她急切但也有几分由于地说——那血没有颜色,蜿蜒而下,绽放芬芳。她看着他,不再动作,而叙铂捂住自己的脸,翻滚到一边去,发出没有意识的嚎叫。
“预言!预言!”他叫道。他捂住自己的脸而遮掩他眼中的金光,那要钻破头颅的剧痛在他头脑中穿行,而,最惨烈的是,他的头脑不是一个器官,不是一个在他颈部之上而容量只有三升的容器——那是一座宫殿!叙铂——或者说,他,——,尖叫着,感他的眼睛被生生剜出来,代替他的身体在云雾中攀升,超越那记忆让他忘怀的极限,因为在极限之后,就是虚无。真相是一个有无数方向的罗盘,要么站在远处不动,亦是全知,要么,在所有的方向以所有的速率到达所有的平衡,后,在无数个的相对中湮灭——因为无穷即为零。
“……答案就在那纸中了。”他抬起头,双目充血,但那色彩为金,温霓没有回答,因他似乎不是在对他说话——他看着海上的月环,海潮吐息着,记着他被撕裂的身体,在那北海之滨——月环闪烁着,记得他碎裂如冰的龙牙,而,总是,在那最后的瞬间,他上升,到了天宫的尽头——是的,这座宫殿,到底是哪儿来的呢?
那不是他自己建造的。他只是正好能入内而已,像在最初,来云的那天,他抬起头,听见那白山之上云层中哀哭的声音,上升,上升,他脱离躯体的眼睛看见,唯一一次,宫殿尽头的祭坛上,倒落的那婴儿,而在瞬间,它转变,像日升而日落,无尽的黄金从那个人的身上倾洒——落满了米涅斯蒙的全身,白山听见这金血中不散的困惑而起风暴,第一次,也兴许是最后一次,不分古今,他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又站在这个倒下的,身为一枪一树所贯穿,仰躺在他面前而金发如银的男人面前,听他说:
……你是……谁,孩子?
……你怎么能进‘回忆宫’?
而米涅斯蒙回答:我不知道。我只是顺着这阶梯就上来了。这是哪儿呢?
‘回忆宫’?
——是的。那男人挣扎道,显著痛苦,显著挣扎,血如黄金,喷涌无尽,而男人叹息:
……啊,你死了,孩子。跟我一样。也许你跟我一样,死前,有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所以,你才到我这儿来了。他抬起手,但他无法动弹。男人的身上插着一柄枪,那是枪,还是一柄旗帜呢?但看起来,在不知多少的年岁中,它已经从单一的线中生发, 分叉,如血管似河流,长出了无数因相同,果沉重,蔓延不尽,尽为那留生之困惑的枝条,就像一棵树。他看着它,冰冷的心中,似也起了些许波澜,只遗憾,他似乎是无法触碰这棵树,也就无法缓解男人的痛苦的。
于是,小小的米涅斯蒙说:“我很同情您。但是我应该没有任何困惑。”
啊,是啊。他们——他们死的时候,都还是孩子呢……
而,他倘如此说,那男人像心碎不已,他的血如金雨,从天上降落而下,落入这孩子的眼中,雨中,他听见,男人似至极平静,而声嘶力竭地说道:
你没有吗?
——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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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瑞亚的布局打乱了下四层的所有安保计划,当安伯莱丽雅开始扫荡上五层时,那些原先该驰援上方楼层的军士发现自己只能在底部仰望那洒落的血海,心中或是庆幸而怅然的——他们发现自己甚至在理解始作俑者的笑声,因这比顺利更加顺利,简直是一场灾难。如果他们企图上楼阻止她,那么在拐角的暗处就可能发现那个应赶到的楼层已是片如被暴风所席卷的海床而作为救援者,他们的锚和缰绳总是延迟在后,一层层被剥落现实的纹理,看那四角和围栏跪坐的尸体维持着须臾前的鲜活,甚至,在某次试探而恍惚的抚上墙角时,人能看见那在手指间遗留的藻蓝色的光,像一曲狂风的遗奏。那响声,轰鸣和震撼,从下来——从火中来,从上来,从雷中来——于是他们发现这间屋宇在不可理解的短暂时间中正变为自然最狂暴而壮丽力量的舞台,风火雷电交织,继而是那生化的融合元素,水,在天空中酝酿着——抬头,在人的眼中,红莲和天上轰鸣的蓝电交汇,雷真的在从视线里逼仄而盘旋的视角中降落——催促他们——逃跑!
“啊!”
士兵们向下。这楼阁似乎在变小,变狭窄却高耸,像在崩落的高塔,而,作为人——潜意识和他们心中对于绝对法则的认识,在说,为什么,作为人,要攀登这样高的塔呢?他们是做不到,而这也是不被允许的!雷一声比一声响,证明这不是他们的幻觉和祈祷的心理作用,而是在这座建筑要被火所坍塌时,真的要下雨了!
“水啊。”
士兵们张开双臂,呼唤这生身元素的恩慈——怎能不逃呢?砖石零落,高温烟气使人目盲,但水已在降落,如要宽恕他们的性命,因此不可不顺其美意。人群如鱼群般冲向门外,经过在法院正内的‘鬣犬’身边,她们此时如礁石,如大鲸,坚固在人群和已倒塌碎裂的法院木栏中央,手中的刀已吞杀上万鱼籽似稍息旗鼓。水从上方渗落,而后起了大风,四面被爆炸破裂的玻璃中开始涌进倾河般的水,奇瑞亚——众人的首领,将刀尖向下,抬头望向建筑在夜间闪烁蓝光的顶,透过这层层风雨和尖叫声注视上方的宁静。
“……有什么不对劲,奇瑞亚,上面没——”
塔提亚踹开一个卫兵。那卫兵甚至没有精神和她战斗,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是扑上来而被颠簸又去别处,而奇瑞亚,这时抬手,示意她噤声。她将红刀背在身后,似恭敬虔诚,道:
“神罚至矣。”
无声无息。这一刻是全然静谧的——塔提亚抬头,见一簇蓝影,缀着下方将熄尚明的火光,如蓝电般从顶部的十五层一跃而下——不,她惊愕地看见了,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有一个人在那道蓝影的下方,安伯莱丽雅和这个人一并从十五层坠落,而接下来的须臾片刻间岂能相信是人之所为?火凝固而不甘熄灭,人停止而忘却奔逃,都看着那旋风般成网的电光从天上坠落,强力而呼啸地直如那窗外的蓝星,那马的星目都在坠落。安伯莱丽雅挥百刀而使坠落扣击在四壁,那随之降落的身体泼肉洒血,人有指认,火将那骨肉接纳,而就在两人已至上方十米,于那‘星’之标记时,安伯莱丽雅转体横斩,使刀身雷霆一闪而身首两分,那头颅,长着黑发,一张中年而臃肿的脸高扬而落在地面声响沉闷,随行是一声落地的巨响而正下方的木台轰然碎裂,刀刺其中。剑身已断,钢印四溅,四处是火烧,是黑夜,是熄灭和重重幻影,在此之中,那崩落的宣判大台,正在星印下方,最显正义和庄严之处,那身影单膝而跪,俄而起身,挥那断刀洒血身旁。塔提亚僵硬,同所有人一般凝固看着,见这人形的影在扩大,昂扬,而奇瑞亚向她行礼致意,柯云森的头颅,不瞑目,在她腿边,而打破这一切的不是任何袭击者的欢呼,而是一声尖锐老者的叫喊,塔提亚回头,见一个老人抬身,指向安伯莱丽雅,嘶声刀道:
“提米里斯,跟着她!”这叫泰斯提克的老贵族说:“——她会是兰德克黛因的王!”
而,她——这个言语中的王站在那儿,背后是那蓝星。她抬起头,但即使她的面容是清晰对着众人的而挺立在高台上,塔提亚没有看见关于她的任何事。像是她只是一团火的影子。她无法被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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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
他哭道。他在嚎叫,使温霓吃惊。她不得不奔上前阻止他的继续挣扎,但雨水,似响应的是他的心,不断落下,使声音和泪水都不分明。“有人来了,叙铂阁下!”她焦心而督促道,示意远处的卫兵警戒,但同时也不由惊讶,因感迫近的脚步声数量庞大, 几乎就像知道她们必然会在这个位置。她转头看去,见那座先前燃烧的塔楼已成为雨中飘散白烟的扭曲的影,而眼前,海上,月环摇晃,蓝星无影,勘探似结束了,叙铂.阿奈尔雷什文跪在沙滩上,紧握他手中的纸,嚎啕大哭,她无奈看着,终于,看他直起身,颤颤巍巍地指向那蓝星,又哭又笑,道:
“我知道人会来,看,温霓,那蓝星在亮,即使是现在——一切,”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发出破碎而赞叹的笑声:“一切都符合那规律而一切都是随机的,人为的!”他抬头看向她,激动而惊恐道:
“——那预言在实现它自己!所以蓝星会亮——我甚至不用去看!”
“你在说什么,叙铂阁下?”她迷茫了。他发出呻吟,捂住自己的头,然后起身,挣扎地向远处走去,但最后他又回头,看向温霓。温霓相反在看海滩背后,她看见从城市沿海街道和寂寥的丁香海墙处升腾起的马蹄烟雾。她说:“我们应该先避难,任务可能失败了。”但她回头时看见他微笑,泪水,又或者是血,沾满他的脸颊,但什么血是无色的呢?
他对她摇头。
“任务成功了。”他指向前方,温霓顺那方向看去,可见一簇蓝发在空中飞扬。
“她受伤了?”她在雨中望着,抬高声音,因看那身影瘫倒在马背上,被一个骑手护着:“伤得很重!”
“没关系。”他回答。温霓,和显然其余所有人都觉得恰好相反,因在这队来赴约的人马之后的三个方向正汇聚骑兵,她们寡不敌众,但叙铂仍在摇头,此后他高扬头颅,张开双唇,迎着风中的雨滴,使龙腔嗡鸣——而如此,温霓便记起使他,叙铂.阿奈尔雷什文为之成名的一战,他们说在海境墙前他一个人操纵了一整支军队使天空为龙群的阵列河海,而决战之际,有一只半面腐朽的巨大地行龙从白雾中涌出,震尾一刻,使敌将如冰破碎,其龙身巨大,正像‘燃湖’之战时的白龙心之主——
“他们人数太多了,温霓阁下,我们——”一个士兵吼道,但很快没了声音,因众军队的身影无论其数量,很快都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从暴雨纷纭的海面上升起的影下。龙鸣响应龙腔,温霓失声,嘶哑道,喊着那个失去灵魂的兄弟的名字:
“吠陀先!”
怎么回事?本该只能被孛林公爵驱使的那唯一一只而迄今已有数年不曾现身的巨龙怎会在这?但眼前的景象是千真万确的,龙影从海中升起,在海岸盘旋,月食令天空黯淡的幽影下这影子令现实动摇而震动城市,风雨若居民的尖叫,但人的心,聚集在这颗龙的心下,勃发不熄,各方交汇群马仍昂首对那如山的龙身,而在她的视线中那颗蓝星似真维之动,使她心中回响着那问题——是蓝星,引导了人,还是人,使蓝星闪耀?是预言在作用——还是人在创造预言?没有时间了,她深切明白,万事都在弦上,她踩着弓在运动,追逐。一个士兵反应过来,指向海岸的船体和轮轴装置,挥手向驮着安伯莱丽雅的马队,叫道:“这边!”
叙铂.阿奈尔雷什文张开双手,在他身后,吠陀先盘旋。温霓没有动,看见无色的血不断从他眼中流淌,他没有睁开眼,她也没有闭上眼。不是孛林公爵。是他在操控这只龙。但为什么?
叙铂的嘴唇翕动。温霓上前一步,掠过他身边,他说:
“……拿走这张纸,交给安多米扬。只能交给她!”
他睁开眼。温霓,从未见过这双眼,却认出了它,惊愕不已。她握住那封在木桶中的纸,听他道:“他们是为了我来的。”
她没有反驳他为愚痴,因他此时睁眼,她看见他眼中的金光,像那宫殿中的金血朝她洒落。那名字在她唇边,呼之欲出,但叙铂推开她。温霓踉跄,转身就走。
“……米涅斯蒙!”她念这个名字,在沙滩上狂奔。她想到的不是背后那个男人的影子,而是这双金色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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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可怜啊,孩子。”男人对他说道。但他看不清这男人的脸。他从未看清过,或许因此,他必须忘记他,因为他对他说的话是过去他未能理解的。无法理解的事物无处存放,哪怕在这天宫中。他转头,看见它的云霄和冰宫,它的夕阳和永恒,他抬头看那男人的金眼,血在他足下浸没为河。
“我想知道为何生命只有这般结局——我想知道这规则和生发的意义。我想听见答案,”男人说,紧握着那只贯穿他的枪,在那宫殿的祭坛上挣扎,而,就在这时,他,米涅斯蒙——或者说,叙铂,这一年,一环下的生命,第一次看见了,那男人的面上的云雾在消散,这座曾遗留给他天宫的主人展现在他面前,当他痛苦而徒劳地撬动那树一般的枪,这个在最初他留给他这问题,这遗产,和这愿望时:
“我想知道它的意义。如果,孩子,如果你也想知道,如果你替我探索,而你最终发现,它不过是一场规则的意外,就将我的尸体,种成一棵树。它会首先让生殖停滞,然后让机关永恒,最后,它会剥夺这意识,这灵魂。我会让它结束。”
米涅斯蒙,看见这男人对他伸出手,云雾消散了;叙铂站在暴雨中,抬起头,面露那凄凉而破灭的笑容——因他终于看见了最初的最终,看见他的传承的事物不过是起始——夜色中金光在他眼前升起,血泊中他看见那男人的面容。那是张少年的脸,是张中年的脸,是张稚嫩而永恒的脸,带着不瞑目的悲伤。叙铂张开嘴,念出这名字,而两千年前,那一日的白山上,风暴中,他的愿望接纳了男人的愿望。
——我明白了。您是对的。
米涅斯蒙回答:“我也想知道它的答案。”
叙铂看向天空,念出那张脸主人的名字,像无余力的赞叹和遗憾。他已明白了——在这最初的最终!
“……克伦索恩!”他叹道。
龙掀动长翅,战马踏过他的身旁,金光大盛中,他跪倒在地,迎着那朝他奔来的人影。背后,船已扬帆,温霓探出头时,可看见他垂落的背影,孤单而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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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体在崩落。
稍早前——这是稍早时,但也是现在。一切都足够迅速,在瞬息间变化。她冲过三层,四层,五层楼,屋子在变窄,最后只剩下走道,没有任何埋伏和制止她的人。她因这异常而停步,见回廊漫长,有光透露,黑蓝交错。如前,声响寂寥,她反手握刀,听见声音说:
血马儿。声音从后方,从下方传来,在她耳畔,指引——就在前面。
你要杀的人的就在前方。
但气息甚是甜蜜而静谧的。‘藏星阁’的上方,长廊布满人以时间静谧和头脑理解制成窥探天际的仪器,弥漫着人与宇宙融为一体的真理之乐。没有攻击,斗争和撕咬,没有那生命的聒噪意没有其欢乐,她的脚步声音像冰跌落而静谧,使她的运转,忽而停止了。太长了,她不得不思考——她在思考,而回到记忆中紫色的宫殿,飘落花瓣在石砖上——石棺。那是什么?她看女人坐在石棺前,记忆的混合中,对她微笑,抚摸她的发。当你回来,我会教会你一切。
无论你有什么不解。
女人说。她听了这承诺。女人是她的母亲,尽管她不知道母亲是什么;尽管她不理解生命是什么。 她不知生命需媾和的过程,亦不知其中的喜怒哀乐,甚至,现在,在整个过程中,她不是没有受过伤,那淋漓的伤口和痛苦,没有给她任何阻力——因为,痛,这告死的先知,对于一个不知生,因此不知死的存在来说,是什么呢?她走向前,拖着血迹,也带着那死莫大的威严,走向‘藏星阁’的露台。从那处俯视,喀朗闵尼斯的城市和海岸尽现眼前,山崖上,有一棵极美的树,在夕阳下它应是鲜红的,如今也像月中的珊瑚,在天的海中飘零舒展;海墙边,种满丁香,这气味令她回忆——回忆她的承诺。她看着那坐在那的男人,腿有残疾,中年,略有肥胖,就是她应尽之命,她拔刀,最后一剑,她就能回到她——回到母亲身边。
“血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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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回过头,手捧一块天蓝色,明亮的石,对她微笑,开口。声音说——血马儿。
那词听起来,就像,唯乍——
拔刀。暗影中奔腾出十个护卫,但她犹豫了,因为这些护卫,她看见,都是些女人——没有武器,没有杀意。她们不是来对抗她,伤害她的,她们金色的眼令她踟蹰不前而其中倒映出的影,只有她。她们将她围住,不伤她,不与她说话。她转身,而四面都有人,女人,男人,闪着金色,无神的眼,她的剑扫过她们的身,撞碎那些凝结了人宁谧智慧和安详的仪器,在玻璃中仪器和人的眼交互一处,看着她——完成她们唯一的目的,观察她。
她的身体在崩塌——同样还有她的记忆。那紫色的庭院被涌入的声音撕裂,声音说:
——唯乍。
血马儿。
你在哪?
——让我看看你。
我的神王——我们的大神。
你在哪,你在为何奋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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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马儿——
她抬头,蓝星在云后闪烁,月夜展开。那个男人,手捧蓝石,看着她。声音回荡,赞许他:
你做得很好,柯云森。我们会给予你们需要的一切安宁,繁荣和发展,从此摆脱这愚昧的斗争。
我们看见祂了——唯乍。
但——
血马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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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阵声音。她听见了两阵声音,一阵,在房间里回荡,模糊不清,一阵,只在她心中,说着那她不明白却懂得的语言,那曾在尸首中同她朦胧对话的声音,此时恍然,如推她的肩,似和另一阵截然不同,这声音推动她的肩,沉默片刻,然后放手,说:
去罢,无论你在为何奋战,
我相信你,我的大神。
我相信你会贯彻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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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在她脚下,对她张口,惊奇而恭敬,从最初开始,就是如此,说:
“血马儿……但你,怎是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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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她绝望道,甚至不知为何如此,只拼尽了最后一丝力量——而那力量是蓬勃,爆发性的,将那男人推向下。她跃出高台,拔刀而出,而,刹那,如现时躺落甲板,风雨飘摇,伤痕累累,她紧闭着眼,连同些许不耐的感伤原因,都在这旋风般聚集的心念中,随那紫色的庭院被撕裂。
……妈妈要去哪?
石棺打开。她没有听见她的回答。远处,风暴呼啸,神罚无言,众人围绕安伯莱丽雅的身体,似在祈祷,她斩杀柯云森时的最后一击碎裂的刀片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正在接受治疗;甲板上,温霓在与奇瑞亚解释现况。
“叙铂被抓了……他很可能活不下来。”她犹豫道:“但,我怕的是,如果他活下来了……那结果可能才是最复杂的,他……”
龙在船后跟随着。提米里斯,一个中年贵族,但有年轻人的乐天,是船上唯一一个兴奋的,在对一些不在场的士兵诉说安伯莱丽雅落地的一击。
“……就像个神一样!”
他兴奋地说,挥舞拳头,一点也不在乎风暴的打击。船行驶向达弥斯提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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