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佳人》 - 第一百零八章　血祭天

　　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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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門外熱哄哄的一片鬧聲中，趙清絃抬手扶額，眉頭緊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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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注意到他的動作，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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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多年都未有過這感覺。」趙清絃呼出一口氣，展顏看她，說得具體：「全身像幼時習武後的酸痛，好懷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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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沐攸寧清醒了幾分，撐起腦袋側身回望，順便伸手摸上那抹胭紅旁的頸脈，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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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喝下酒，非但不像傳言的就此命喪，昨夜二人修練無度，他的法力幾近乾枯，然此時隨手一探，原該虛空的法力竟又回復大半，就像她並未盜取什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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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對上趙清絃的笑眼，壓下疑問，微微一笑：「怪你昨夜纏著我要那麼多回，也不想想我今日還要去比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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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懶洋洋地揉著眼說：「若不是惦記你要比武，怕是連十重關都能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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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這般輕易。」沐攸寧頗是無奈地道：「眼下是破了第九重沒錯，可我腰腿酸痛，不太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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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心情大好，沒忍住調侃她一番：「沐姑娘，兩害取其輕，再一回也不過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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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面有難色，坐起來看了看這遍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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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溫柔不錯，然兩情相悅下的歡好，縱是溫柔也有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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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看自桌上掉落的杯盞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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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從案桌摔下的硯台，墨汁橫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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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窗邊蠟燭翻倒燃了半晌才發現，被強行用訣滅熄的那張竹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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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道長。」沐攸寧神色凝重地喊了聲，眉頭擰得緊緊地問：「若不，還是住客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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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仲洋難得待她生出好感，她實在不想再被冠上一個媚惑道者的頭銜——真的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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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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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穿衣下床，稍微執拾一下昨夜的殘局，繞至書桌前才想起那份名單裡沒有沐殖庭的名字，然一時之間也理不出頭緒，終於慢悠悠地打開了門，意外地迎來好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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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仲洋難得有空，清晨看見澄流帶人練功一時技癢，也加入切磋一番，把周氏兩姐弟打趴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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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向來孩子心性，眼見教了這麼些日子的兩姐弟輕易被放倒，嚥不下那口氣，幾乎沒有猶豫地接下劉仲洋的攻勢，四人在院前鬧得雞飛狗走，把路過送飯的廚娘嚇得不輕，眾人眼睜睜看著白花花的饅頭在地上滾動幾圈，廊下的灌木首度以粥水澆溉，方覺心虛，將將停息，一行人避著發火的廚娘來到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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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杵在門前，原只有澄流就算了，兩人不清不白的事他也算知根底，可眼下連其他人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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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悠並無防心，張口就問：「怎麼一股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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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失火了吧？」劉仲洋心下一驚，撥開她欲探頭往裡看，房內倏然傳出物品碰撞的聲響，他更是焦急，忙聲追問：「莫非是在鬧脾氣，把東西亂砸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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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滅了，莫要擔心。」趙清絃繫著腰帶跣足迎來，自顧自地道：「只是劉大人的博古架造得粗糙，不過是稍稍借力，竟整個倒了下來，險些叫我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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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望著他走得歪歪倒倒，一整個操持過度的模樣，當下又有什麼不明白，便趕在劉仲洋開口前把話止住：「我來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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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忙活了，免得又到處說我把你當下人使喚。」趙清絃笑了聲，往外指了指：「還是勞煩劉大人找兩個婆子來吧，東西沒爛多少，只是亂了點——若想在這邊用早飯恐怕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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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有空，可劉仲洋又哪會真的閒下來，不過是趙清絃託他查找的事有了眉目，這才尋藉口回來。他應下話，帶著幾人折回廳堂落座，待廚娘重新上菜，已近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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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後，眾人散去，趙清絃並不急著動身，沏了壺茶靜候劉仲洋，將探來的消息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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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猜得沒錯，我調查過府衙的密錄，廣場正下方便是當年運河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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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挑眉問：「運河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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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仲洋頜首，正色道：「真的，架子下的地磚年久失修，裂開一道細縫，密錄掉落後滾到那兒，想來是找得匆忙，沒人想到還留了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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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知道了。」趙清絃問到想問的，便不多寒暄，只再又提醒他：「劉大人記得別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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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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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第二日的比武，廣場上的擂台已有些破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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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得到名單便失了昨日的衝勁，用飯後在街上亂逛，臨近開賽才在腰間別上木牌點名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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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朱繁翰的話，沐攸寧對今日的比武有了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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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立定一側，抱手望向台下的人群，許多都抱著來看場好戲的心態，彷彿見到邪教的人相互廝殺能為他們帶來巨大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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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鑼聲既響，原該蕩起漫天塵土，卻不知為何，台上各人神色自若，未現絲毫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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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中央的一名男子身形瘦削，然手執的巨錘似有百斤重，他等得不耐煩，率先打破這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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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各位同場，實屬我榮幸，竟輕易得來正我武林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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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後一名百草堂的弟子手執數包粉末，不知是藥是毒，附議道：「這位少俠說得不錯，縱敵眾我寡，今日也得拉下邪教狂徒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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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畢，台下起哄不斷，似是激起大片人的俠心，竟叫起了口號——殲滅邪徒，正我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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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正什麼武林？若不是我們襯托著，你們做的也不比我們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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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錘男子把百草堂的弟子緊緊護在身後，他被這話激得動了動身，沐攸寧才看清他武器後的幾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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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掩唇輕笑，原來這場並非什麼邪教居多，而是正道俠士只有寥寥幾人，難怪昨日朱繁翰如此為她擔憂，生怕她落得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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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笑聲瞬息被掩沒在口號中，可這驕橫跋扈的模樣仍如烈陽般刺進不少人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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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天閣的弟子踏前一步，劍指沐攸寧：「在下程睦，今日先取你性命祭天，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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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正我武林？」沐攸寧譏笑搶話，挑眉問道：「我還真要看看用了我的髒血，上蒼是否會對你們垂憐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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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甫一落下，沐攸寧就已飛身掠前，運真氣覆掌，毫無半點虛招，結實地打在程睦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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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這掌來得兇狠，縱有真氣輔助，眾人卻看得出是貨真價實的體技，多半是內力雄厚之人才有如此勁道，直叫程睦防備未及，小臂像根木棍般輕易被折掉，右手筋脈寸斷，骨斷處皮肉依舊相連，就這樣吊著半截下垂，他痛得連意識都難以維持，視野渙散，咚的一聲跪伏在地，渾身戰慄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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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動作極快，在劍未落地的剎那間握住程睦脫手的劍，後退數步，原地挽起了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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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跟澄流練劍的時間不長，只是兩人對練的次數不少，這一套下來倒是耍得有模有樣，比起方才擊出的一掌更是添了些無用的花哨，揮劍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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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執劍傾身前刺，左手抱劍訣指天，評道：「好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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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氣覆在劍刃，騰起絲絲薄霧，隨劍招揚起黃沙，少頃，她才徐徐收勢，站姿挺拔，屈指敲在劍身，傳出一道清澈的劍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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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持劍之人也太弱了點，既襯不起這柄劍，不如送予我耍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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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想過，台上那位少女竟會吐出如此叫人心寒的話，彷彿折人右手的並非是她，奪人愛劍的行為也是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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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想折辱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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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錘男子終於反應過來，與他一道出手的正是百草堂弟子。後者在前者的掩護下瞬步至程睦身側，對他的傷勢幾乎無計可施，即便包扎也不過是聊以慰藉，毫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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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對視一眼，牢牢護住程睦，望能撐至比賽完結，巨錘男瞟向程睦已成黑紫的右手，氣得火冒三丈，恨自己未能動身擋去攻擊，又見沐攸寧毫無悔意地欺辱正道，急得大罵：「妖女！程少俠的劍哪裡輪到你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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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才剛立定，扭頭就迎來一襲有她半身大的黑影，她旋身一蹬，踢開巨錘，卻防不過右側順風撲來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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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沐攸寧開腔，台上不少人都慢慢回神，此時見幾人合攻她一個，再也管不上逞一時口舌之快，紛紛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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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率先動身的是一名女子，她輕拂斗篷形成道堅不可摧的屏障，替沐攸寧擋去藥粉，不過眨眼又縱身後躍，在百草堂弟子以為她退卻之時，便被劍光晃暈了眼，手執那包藥粉被捅破，連帶掌心都傳來冰涼的觸覺，大半藥粉順劍身探進他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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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側頭向女子展顏道謝，若沒有這一遮擋，她又哪裡尋得到機會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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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這般重要，就還給程少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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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逆光而立，半瞇的桃花眸裡盛滿笑意，皓腕一轉，輕鬆將劍捅進程睦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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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仰首望著沐攸寧，來不及掙扎一二便已瞪眼氣絕，維持著跪地之姿，率先以身血祭上天，仍得不到半分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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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血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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