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佳人》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未時正

　　「無妨，澄流就是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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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邊人聲不絕，獨一把清脆的嗓音清晰響起，澄流莞爾而笑，儘管與趙清絃長得一樣，他們終究是兩個人，誰也不會取代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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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寬慰的話於澄流而言無礙於定心丸，他回神後向沐攸寧露了個笑臉，問：「沐姑娘可還記得他教你的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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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地被問起，沐攸寧先是一愣，隨即答道：「是小道長在旁指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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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尚未來得及收編至趙家的劍法。」澄流含笑點頭，沒了面具，他臉上的表情便也失去了遮掩，故提起趙清絃時他雙眼幾近發亮，滿是崇拜地道：「也是他自創的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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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心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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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歲後的趙清絃再無法持劍，不單是身體的原因，更多是他無法成為他心中的劍俠，先行埋葬了過去的自己，將年少的抱負、理想、傲氣，一切都托付於他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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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面上不顯，望著澄流挺身握劍，流暢地挽了個劍花時，腦海竟無端想起當日在園中對立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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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從不質疑趙清絃對澄流的了解，可如今知道得更多，才更能理解淌在澄流眼底的敬慕。無論那時的澄流有何動作，趙清絃總能先一步點出破綻，分明是因為他比誰都要了解這套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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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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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站在面前的是無恙無疾的趙清絃，是否就不必背負世間罵名，能在武林大會運劍如臂，名動天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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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思緒翻飛，卻依舊無法在澄流臉上看出趙清絃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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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笑意依然，執劍與雙眼持平，儼然是劍法的起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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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姑娘可別輕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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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明白澄流的意思，往前踏步，爽朗道：「且讓我看看他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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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剛落，澄流已然出手，劍出半道，竟已被她翻掌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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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不由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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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沐攸寧已破九重關，掌法熟練，過往不足的力量通通被內力補全，澄流再無法單靠勁道佔去上風，只能硬吃這招，餘勁自劍身傳到肩膊，不待恢復迎面又是一掌，他下意識提劍格擋，卻因脫力致使劍身直拍胸襟，震得他胸口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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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忙退數步試圖緩氣，喘息間沐攸寧竟又貼了上來，幾乎是拼了勁地相搏。兩人殺氣未斂，招式大開大合，勁風幾近將武台劈碎，周邊石欄搖搖欲倒，不時有飛沙碎石被餘威裹上，如暗器般亂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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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戰況激昂，台下也不遑多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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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有人大聲喊話趙清絃刻意披上面具隱藏身份後，人們幾乎失去思考能力，腦中僅有一個念頭——殺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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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大會訂下的規矩甚多，又礙於左凌軒的威望，在場的人都只敢壓下戾氣，靜觀其變，盼望這名邪教少女能成功晉級，最好是兩敗俱傷，讓下一名上場者輕易殺掉其中一方，以正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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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勝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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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武林盟主真有神通，五年前就不會出現悲劇，他清楚記得左凌軒只顧護著自己門下的弟子，冷眼看著身邊的人倒下也不施以援手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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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場面混亂，他不確定有多少人看到這一幕，只是他不可能質疑自己雙眼，也不曾忘記當時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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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信的唯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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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抽出了劍，在人們沒反應過來之前飛身躍上武台，舉劍立於二人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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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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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橫劍打斷兩人，幽暗的目光直盯著澄流，不可自控地紅了眼眶：「我應言來取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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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堪堪收勢，把趙清絃的倨傲學得十足，劍指高台上的銅漏，不答反道：「未時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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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剛落，地底傳來一聲巨響，只見廣場地面自武台為中心，呈蛛網狀破開，裂縫延向四面八方，瞬息間往下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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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邊塵土紛飛，左凌軒早已察出不對勁，縱輕功躍往更高處躲開，站在一側看蘭陽隨高台倒下，被黃沙淹沒，與各派弟子一同掉至深坑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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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帶著陳勝躲在未陷落的地面，靠大石和模糊的視野擋去身影，澄流則在懷中掏出面具戴好，極快地脫掉最外層的衣服，現出尋常那套黑衣，守在兩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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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勝被反扣雙手，嘴也被牢牢捂住，他不住掙扎，沐攸寧拑制得累了，無奈地道：「你要報仇也得看清對象，而且這麼混亂，我勸你還是先擔心兩個師弟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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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及師門，陳勝終於冷靜了點，沐攸寧鬆開手他也不打算反抗，打量澄流一身裝束，恍然問：「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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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不打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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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勝問沐攸寧：「你們是一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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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比下，沐攸寧卻是誠實點頭：「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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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勝冷笑一聲，不齒道：「果真是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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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眨了眨眼：「陳少俠，你自己都不相信左盟主，卻口口聲聲以正邪區分好壞，真不覺有何不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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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不悅還是衝著本人更好。」她並未咄咄逼人，陳勝仍被說得一愣，似乎沒料到她在這個時候想的不是殺掉自己，也不作什麼自辯，而是那個可有可無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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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邊傳來尖銳刺耳的笑聲，少頃，一對人偶高舉以刀刃制成的雙手刺向陳勝，他僅來得及後仰幾分，仍是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刀尖離鼻尚有兩指的距離，有些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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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就此命喪，他什麼都沒做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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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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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拍出一掌，刀身碎成兩半，人偶木制的軀體因受力生出裂痕，她找不出所謂生者殘肢，未能像趙清絃般殺掉人偶，可看著只能在地上原地打轉的木塊，至少成功限制人偶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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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勝擒住她的手問：「為何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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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沐攸寧才張口應話，耳邊就傳來澄流焦急的聲音：「糟糕，國師發現了，我得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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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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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姑娘，他不擅近身戰，若不早些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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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澄流，你冷靜點！」沐攸寧猜不出這混亂是哪方引起，可她清楚記得趙清絃的話，若國師知道澄流所在處便可施以蠱控，操縱他成為一把最鋒利的刀，故在趙清絃現身前絕不能讓澄流成為對方的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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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也顧不上陳勝，推搡間腰側的香囊被拉扯落地，她匆忙撿起，用力甩開陳勝的手，拔腿追上，死命拽住澄流，終於把人拉停下，卻見澄流毫不猶豫地向她出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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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國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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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勝雖不願與他們多作糾纏，也知道沐攸寧所言非虛，的確該先救出師弟，故很快就追上兩人，同時還了沐攸寧一個人情，替她格去這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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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望著澄流離去的背影，低聲向陳勝說了句謝謝，走向深坑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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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師等人不知何時現了身，與沐攸寧兩相對立，雙方被倒塌的坑道阻隔開來，滾滾塵沙模糊視野，看不清坑底亂象，唯廝殺聲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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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順著倒塌的高台使輕功越過深坑，規矩地站在趙岷身側，只見他豎起兩指向下一劃，澄流隨即舉起劍抵在頸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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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未時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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