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佳人》 - 第一章　沐瑤宮

　　五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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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處南宙某島的沐瑤宮，佔去整座山，如今僅住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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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只打了兩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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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拿著丫叉站在湖旁，身段挺直，一襲紅衣倒映在湖裡，以金線繡在裙擺的幾朵金茶花栩栩如繪，引得魚兒爭相攀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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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單著眼彈出石子，只聽咻的一聲，樹上掉落兩隻禾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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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這裡還有野鹿，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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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撅起嘴，認命地點頭，跟在沐殖庭身後，不捨地一步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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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穿過林子，樹木漸疏，再行數步便踏上一條碎石小徑，沿路前行，又見一道長而陡的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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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瑤宮便是在長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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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磚玄瓦，白牆因年月變得灰黃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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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日照之下，每塊磚頭都閃閃發亮，屋脊上以金鑄的魚龍仍舊光彩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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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步上階級，走及半道，忽而回望下方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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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你說為什麼……」她略有猶豫，觀察著他的神色，吞吞吐吐地問：「師父會虛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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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殖庭已在門前，剛抬手開門，又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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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好氣地回答：「不是說過很多遍了嗎？師父欲要悟出第九重時，忽然中斷，遇上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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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素心秘譜上寫的反噬，明明是修者和童子皆會失去心智，直至體力耗盡，心脈被內息衝破，五體經脈一同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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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眉頭緊皺，似是被這問題困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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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沐瑤宮位居邪教之首，有些事實自是只能言傳……」沐殖庭扶著下巴，拖長尾音：「目的是造些弱點，讓外人放下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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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居江湖排行榜邪教榜首，以習雙修的沐瑤宮，現由一男子統領全宮，且島上僅有兩個親傳弟子長居，清幽靜謐，若非知情者，只道是進了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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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瑤宮講求陰陽調和，不論先天根骨如何，內力厚淺，只要習完素心秘譜，再尋一內力淳厚的童子交合，吸其精陽，二者體內真氣互纏融合，內息會衝破重重經脈，一下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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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素心秘譜僅授招式心訣，在吸陽之前，無論練得多勤奮，都只能將這種種爛熟於心，身體比常人強壯，行動迅速一點，力道大些許，毫無內力增長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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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能習同樣的心訣，可也如一般的秘笈般講求身體契合，體質愈陰，吸取的童子陽氣就能融合更好，多以先天屬陰者能有大成。而沐瑤宮的修練，並非僅靠雙方打坐調息、提槍習招——乃是世人眼中的男女交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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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要慢慢衝破每一重的話，便要不斷找尋有內力的童子修練，招式愈高，供陽的童子自身內力也同樣要更深厚，不然找再多的，都只能停濟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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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是知道素心秘譜的厲害之處，還知道被稱為邪道的原因。」沐攸寧點頭接話，把自己知道的一併道出：「習了素心秘譜後的真氣霸道至極，不僅交合時會進入對方身體，同時將童子的內力吸進我們體內，童子自此容不得沐瑤宮以外的其他門派內息存在，就這樣一步步蠶食對方多年來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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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有人能接受我們的真氣，在此之後兩者融合，使其功力與我們齊增，若遇上這類人，最好要他為自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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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問的是，為何師父會虛弱至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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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殖庭扶額，她向來不是會追問到底的人，也不知今日為何非要求得個答案，更覺無奈，解釋道：「你不都說了嗎？修練時真氣會進入對方體內，而交合過程只有修者能中斷，卻也非毫無風險。若我們收息時心神不定，遇上反噬的不是只有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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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嘆氣，確認了心中猜想，就是說所謂的反噬於被榨壓的童子而言是無一線生機，而於修者這方，則是機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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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五體炸裂，是來騙騙世人的話，實情是經脈受損，假如調養得當，安穩活過餘生也並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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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搖頭不語，默默走到廚房為師父燉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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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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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廚房升起縷縷坎煙，幽淡的藥香飄散至沐瑤宮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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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雲生只穿一件淡青寬袍，鬆垮垮地繫著腰帶，一手托著頭靠在椅背，下身以毛毯遮擋，外露的腳背亳無血色，青筋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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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衣襟半敞，雖未施粉黛，看起來卻妖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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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見怪不怪，捧著用鹿筋熬好的藥哄著他：「師父，你就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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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臊味，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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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唉了一聲，湊到碗邊嗅了嗅，道：「明明就香濃誘人，簡直讓人垂涎三尺，師父你鼻子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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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開。」沐雲生像小孩子一樣，別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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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殖庭緊抿著唇，吁出一口氣，接過碗道：「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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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沐殖庭輕聲叫喚，拿起湯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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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雲生回望，看著兩個徒弟好半晌，嗯了聲，沐殖庭便站了過去，一下一下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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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心秘譜，能倒背如流？」沐雲生伸出舌尖舔唇，藥湯的回甘才剛開始在口腔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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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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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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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雲生笑了笑，又看向沐攸寧，心想，這個徒弟是他帶著沐殖庭遊歷時撿回來，本只是看她孤苦伶仃，留下來當個跑腿也好，卻沒想到她在知道雙修是什麼時，還主動要求拜師，願陪自己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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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是沐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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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將視線從沐攸寧身上移開，口中卻是問另一個人：「庭兒，今年已有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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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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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世家子弟，早就成家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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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雲生的語氣似是關心，也似是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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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多慮了。」沐殖庭攥緊拳頭，又鬆開手，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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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年委屈你們了。」沐雲生不甚在意，繼續說：「下山歷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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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下山歷練，沐攸寧眼睛亮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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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沐雲生受傷後，他遣散了這宮上下所有人，二人雖貴為弟子，卻因此什麼都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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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不是有怨恨，她喜歡島上的安寧，內心卻也同樣渴望外面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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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她拜沐雲生為師的契機，其實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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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名正言順留在一個地方，能被她視作歸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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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只單單做下人，不僅要時常擔心出差錯，到歲數後還是要被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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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她十歲，身份還是沐瑤宮的下人，守夜的人剛好病了，找了她頂替，在沐雲生門外待了一夜，被裡面傳來的陣陣呻吟聲勾起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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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說過，行房一事，若非你情我願，便成了不堪的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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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嘗雲雨之歡，定必是像房內的兩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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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剛要在窗紙戳出一個洞，便見門吱一聲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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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內黑燈瞎火，外面月色明亮，照在沐雲生臉上，他只披著件中衣，似是匆匆穿上，還露出大半胸膛，身上的肌肉壯而不碩，膚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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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微張開嘴，想要解釋，便聽沐雲生問：「可喜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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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意識搖頭：「不是特意偷看你修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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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雲生笑了笑，丟了本書給她：「看了就得入我門下，今後世人將視你作輕浮女子，無法生兒育女，能否尋到夫君還難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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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看到封面上素心秘譜四個字，便知道這是難得的學武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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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快將十一歲了，從前沒練過武，更沒學過什麼心訣，僅僅是鍛鍊身體，怎麼都是不足以自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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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也不是非要學到揚名天下的武學，可習武這事，並非她有心便能做。十歲小孩筋骨半定，本已不是別人收徒的首選，且再約莫五年就要及笄，筋骨也基本定下，屆時更不會有人願意授她那些珍貴的秘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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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這沐瑤宮，從前她在丫鬟閑聊時就偷聽到，是一門不拘男女，不論年紀都能修習的邪道，為世人所不齒，得以交歡提升內力，愈要往上爬，曾同在床帳的人自是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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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宮主親傳弟子以外，別人都只能習得心訣的頭四重，饒是如此，都足夠讓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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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別說手上這本是完整的素心秘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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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向來不甚在意名聲貞節，能否生子育女也並非她所要考量的事，但說到底，沐雲生就這麼收她為徒也太隨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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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要問的？」沐雲生見她猶豫，抱起雙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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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小心翼翼地試探：「我聽聞……交媾乃是骯髒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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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在家裡，總見些丫鬟在院子角落行苟合之事，又或半夜爬上主子床頭，最後哭著被灌避子藥，僥倖躲去，也逃不過滑胎藥，更甚是棒打而死，陳屍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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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而為奴，命賤；生為奴籍的女生，那可算不上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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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反覆在她耳邊強調，男女之事都是人生必經的一遭，什麼名節也只是表面，哪有比能活下來更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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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性命不丟，皆為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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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說，當年使盡手段爬上老爺的床，生了一兒一女，卻沒有飛上枝頭的幸運，深居在後院之中，彌留之際才猛然醒悟，一旦像她般用下作手段送上自己的身體以換取什麼，便是自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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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後悔至極，臨終前只留下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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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忌雙方非你情我願，就成了天底下最齷齪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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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那時還小，不明所以，此話卻深深印在她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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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在乎名聲是一回事，覺得骯髒又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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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她也不願去做強奪別人貞操的惡人——哪怕對方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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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雲生笑聲清朗，瞬間把她從回憶中拉回來，只聽他問：「那你又覺得，我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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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人如沐春風，笑意明媚，怎麼也跟這字扯不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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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呆呆地搖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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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雲生回首輕喚，便見一精壯男子走了出來，從後環抱著他，半張臉埋在他肩窩，僅抬起雙眼看著沐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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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子褐色皮膚，濃眉大眼，鼻子高挺，卻有著說不出的氣勢沉沉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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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問：「情到深處的水乳交融，還能使功力提升，怎能稱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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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小聲嘟嚷：「這不就因為世間難尋一個相愛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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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忘了那兩人怎麼回答，只記得在空明的月夜中，二人相擁的身影，好像為她指出了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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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兒。」沐雲生輕咳幾聲，順了氣才繼續說：「收你為徒，只是興之所至，害你走上條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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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我不會後悔，對於種種過往，也不曾有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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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便好，記住你們師兄妹二人，何時都不是敵人。我不在後，這沐瑤宮一樣是你們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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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兩人要說話，沐雲生擺了擺手：「為師自悟的第九重，修練至半途，童子被他所殺，我強行將其運了一遍，寫到秘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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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與沐殖庭對望一眼，「他」就是那個褐膚之人，因身體能與沐雲生的真氣相以融合，被收為男寵作練功對象，二人日久生情，幾乎形影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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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習素心秘譜，若求突破下一重，還是得用陽氣極厚的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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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妒忌之下，一拳穿過童子的心腔，同時在沐雲生的胸上也留了一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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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練中斷，經脈逆行，本來及時靜養還能安渡餘生，沐雲生卻因強行運功悟出第九重而變成現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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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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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雲生以拳頭抵唇，不住咳嗽，衣領往下滑去，露出胸前呈環形放射狀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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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覺得，像一朵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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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眸低垂，喃喃自語：「不是說休養妥當能安渡餘生嗎？師父怎麼要說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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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師只是覺得，時候到了，去闖闖也無妨，誰先習完九重，在此之上悟出第十重，這宮主之位便傳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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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殖庭：「年底的武林大會，師父會出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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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雲生輕闔眼睫，勾唇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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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他面露疲態，沐攸寧率先退下，回房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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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沐雲生的意思，像要他們盡快下山，而且愈快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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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自背誦心訣已過五年，這段時間她一直都有努力鍛練，若下山能尋到一個功力深厚且純淨的童子，說不定一下能突破到第二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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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捨地把沐瑤宮全逛一遍，將吃食放妥，把要緊的用品挪至低處，一切佈置方便沐雲生使用，最後又繞回沐雲生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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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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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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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怕見不到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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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雲生嘖了聲，眼神卻十分柔軟，道：「有話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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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有師兄……」沐攸寧吞吞吐吐的，提了一口氣，說：「你恨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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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雲生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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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並非真的愛慕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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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全是吧，世間本無純粹的東西，我是愛他，可最後還是把他殺了，這……又還有什麼仇恨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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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唯有愛之一字，並非我們能追尋的事。寧兒，委屈你了。」沐雲生咳嗽幾聲，繼續說：「不要和你師兄鬧翻，他是最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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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欲要反駁，見他臉色轉差，只能點頭應下：「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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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兒，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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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江湖險峻，不知徒弟還有無機會再侍候你，一叩謝收留之舉；二叩謝養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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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哐哐哐連嗑三個響頭，抬頭時咧嘴大笑，道：「徒兒要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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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雲生也笑了，擺擺手說：「快走，乾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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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沐瑤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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