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明月，似乎比幾日前看的更顯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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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蝶飛深知眼下並非尋醫治病的好時機，故沒有提起這事，而是懶散地撐首在桌，順著沐攸寧的話細細回想，道出更多她所知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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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前我在雲來茶樓遇到恆陽教的人，他們正要招攬我為其效力，那時我算了算，距離武林大會還有大把時間，倒是能去消遣一番，說不定還能救回些迷途知返的小弟子，沒多想就跟他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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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恆陽教，他們的副教主前來迎接，列出好些條件邀我為他們所用，我假意應下，可沒想到自踏入浮石塔，一切都在他們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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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燃了迷香，雖混夾了別的香料，可我早有警剔，不難察覺香氣裡的異樣。他們把我帶到房外便撒手不管，我憋著氣欲撤掉迷香，未料爐子做了手腳，在撲熄的瞬間大量粉末撲出，最後還是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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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攸寧見她開始沉默，只好看向趙清絃，靜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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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還好，這一眼看去，倒是把她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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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的趙清絃雖面無血色，可哪會像現下這副病重的模樣，兩頰緋色如霞，雙唇紅得像火，嘴角的血任他如何去拭也擦不淨，沐攸寧遲疑半晌，憂心是自己撩撥得太過，剛要曲膝收腿，趙清絃的手就已搭了過去，扣住她的腳腕，掙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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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是涼的，可他的眼神卻是灼熱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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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攸寧和他對上眼時便已了然，心神稍定，拿起大餅慢悠悠地啃著，壓著氣音問道：「為何這麼嚴重？是沒睡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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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沒再咳嗽，亦未再咯血，一整個有氣無力的模樣，帶著鼻音軟軟地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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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刻意藏起話音，沐蝶飛並未聽見，她揉著額角緩了緩情緒，接著道：「後來，那副教主便來了，趁我身上藥力還在，奪去我多年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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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肢無力，察出體內還餘下少許內力，便運真氣化去藥效，未料在這過程中會反被蠶食殆盡，換來的僅是清醒的時間比他們預想早一些。幸而那副教主完事後毫無顧忌地在房內談起要事，我方能裝作昏睡未醒，得知他們私下各有勾結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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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他們把我綁到囚室，我才敢睜眼查看四周，囚室逼仄，濕氣極重，裡面的人意識幾近渙散，獨一人能清醒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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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剛開口我便認出是庭兒，縱料不到會在這種地方重逢，更沒料到我倆會被困在同個囚室，可既知曉恆陽教使了何等手段，當下之急自是要救回宮人，我只將一切告知庭兒，他卻聽得心驚，直言我們要盡快將秘術之事傳出去，否則宮人會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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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攸寧直覺不對勁，可那念頭才起，很快又被什麼堵了回去，她稍稍一頓，方再追問道：「他們談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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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陽教與國師聯手了，目的是你身邊這小子。」沐蝶飛輕嘆一口氣，她逃出後原就是打算尋故友幫忙找趙清絃，再不濟亦要讓世人知曉恆陽教非明面上的中立，然這兩方勢力之大終叫人惶恐，那一個個舊友均搖頭拒絕，好些的置若罔聞，更甚有被利益蒙住雙眼，對她拔劍相對，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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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她五感漸失，不得已下只能躲進牢獄靜養保命，盼來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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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知道了這麼多可別打算全身而退，必須要助丫頭救出她師兄！」沐蝶飛趁機威脅趙清絃，只是現在沒了內力，說出的話毫無殺氣，她沒信心趙清絃會否受制，未敢回頭看對方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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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都不影響她放句狠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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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陽教奪來童子以秘術催谷內力，當中秘術自是向國師求來。沐蝶飛看出兩者的關係，知曉恆陽教處在下風，不能讓國師知道他們生了叛心，原打算把趙清絃尋來，與恆陽教換回沐殖庭，如今有幸遇見，又知他對沐攸寧暫算得上言聽計從，是以孤注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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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相遇這事說巧不巧，或許是個陷阱，也或許趙清絃根本沒她所想的深情，可她更怕的是失了良機，再無比之更妥善的解決方法，這才在未盡信他的當下通通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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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並未出聲應下，或該說他根本無法回答——那偷歡的快意自身下漫開，酥麻沿脊骨節節掠過，直奔腦後，他頓覺眼前黑了一瞬，頭皮發麻，乾脆垂首閉眼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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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攸寧看他受用，更是放肆地搭上另一隻腳，兩腳並用地以前掌夾住，隔著褲面上下滑動，臉上仍是毫無異色，扭頭問沐蝶飛：「和師兄一同被囚的是什麼人？該不會都是我們宮人吧？可恆陽教不是要利用沐瑤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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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蝶飛知道沐殖庭於她師哥而言有多重要，為此不惜利用沐攸寧的關係敲打趙清絃，她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又怕把人逼得太過，只好繼續坦白：「是些不願聽從恆陽教命令的宮人，這才被丟在該處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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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外門弟子，恆陽教那幫邪徒自是說會設法替他們提升修為，而像我們這種修為極高的，便是為教中位列較高的長老等人奪去我們功力，省下修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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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牢門看守腹痛難耐，暫離囚室，我和庭兒商議一起逃出，卻在林中遇到巡守，庭兒為了讓我順利逃去當了誘餌，又被捉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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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記沐殖庭的話，想方設法尋人救回那些宮人，可恆陽教不斷派人追殺，隨著五感漸弱，愈發無力，想起看守曾說知州想得到素心秘譜，把心一橫與知州做個交易，先在牢裡避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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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陽教雖不忌襌官府，可為表誠意，也未曾安排人手在官場，便是有，把埋了多年的棋子暴露出來取她性命根本不值得，故而她在牢裡也算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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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攸寧聽得入神，趙清絃扣在她腳腕的手忽然使力，她吃痛地低哼一聲，抬眸便見他垂著眼，咬住右手虎口的位置，整個人往後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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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繃緊的身體陡然放鬆，喉結滾了滾，臉上紅暈未散，很快就放開了沐攸寧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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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濃厚的草藥味彷彿在為什麼氣味作遮掩，沐攸寧也有點不自在，覺得兩人憑一時之興在前輩眼皮底下做這種事實在是不太禮貌，心中卻無比慶幸沐蝶飛內力有損，這才能把事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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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沐蝶飛的內力，她瞬間又想起所謂的秘術，認真地問趙清絃：「小道長，師叔的內力是被奪走還是單純被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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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慢悠悠地倒了杯水，氣息未平，卻已變回尋常那副從容自若，溫和淡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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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是否燭光的緣故，沐攸寧覺得他透紅的耳尖許是熱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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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向沐蝶飛伸出手，輕聲喚道：「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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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蝶飛收回視線，看他一副要把脈的樣子，狐疑地把手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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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的手極為冰涼，嚇得她差點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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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中蠱。」趙清絃倒是習慣旁人有如此反應，不疾不徐地收回手，道：「前輩被綁上替身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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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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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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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咒用途廣泛，與蠱術也極為相似，若是中蠱，脈象當會有異。前輩脈象平和，便是被下咒了。」趙清絃頜首道：「替身咒先添於一人身上，配合陣法尋一個目標，交合後兩人功力同用，身上陽氣更盛者，能將內功操縱自如，唯二人不能同時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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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一為女子，習陰氣極重的素心秘譜；二被陣術困住內力不能疏通，自是落了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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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漸退的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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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見她焦急，撫順了衣袍的皺紋方站起身往床邊走去，在包伏內取出一個紅檀木盒，倒出兩顆米粒大的藥，又以金筆在黃符上落下咒文，一併遞給沐蝶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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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好生休息，明日服藥後配合符籙調息，午後就能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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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蝶飛把符藏好，半信半疑地打量手中的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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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通藥理，可既然趙清絃有這樣的能力，大可不必使這種陰招，她沉吟片刻，道：「那你也去休息吧，我明天午時後再去恆陽教會一會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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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未有動身，笑意漸濃，問：「前輩可要裡應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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