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佳人》 - 第六十三章　藏私心

　　州衙外停了一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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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駕車歸來，和他一道的正是周氏兩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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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人的路上，澄流已表明身份，是以，這兩兄弟也放下戒心，沒多隱瞞就把事情始末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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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悠今年十六，比周翊明大四歲，兩年前，周翊明被測出身上有法力，被家主自祖屋招去國師府，周子悠曾聽說那是條有去無回的路，把心一橫，帶著周翊明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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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氏所習的武功毒辣，與恆陽教那種殺手招式相似，周子悠雖仍年少，也不至於在江湖落得手足無措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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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帶著周翊明躲躲藏藏，最後找了一個落黑戶的地方，逃到這條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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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村人待他們不好，可也因此落得清閒，不再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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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翊明也知周子悠一心為自己好，他並非嫡系，可身上一旦有了法力，即使不喝洗髓湯，也偶有內息不穩，難以操縱之狀，故平日只會上山摘些野菜，不曾走入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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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兩個月前的那日，他遇到一名昏倒在樹旁的男子，雖無外傷，可面色蒼白，虛弱得很，連忙把手上的水囊喂進他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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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那男子便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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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先是有禮道謝，四目交投的剎那，周翊明就感到毛骨悚然，方才仍虛弱無比的男子力氣極大，把他按在地上掐住頸脖，掏出一紙黃符塞進他口中，口鼻被牢牢捂住，漸覺眼前景物搖晃不定，隱約見到男子身後閃出另一道身披道服的人影，雌雄難辨，意識愈漸模糊，猶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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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翊明雖有法力，可到國師府學習前就被周子悠帶走，對咒術什麼的仍是全無概念，只知那是他此生不願再想起的痛苦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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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不知該怎麼安撫，能逃出煉獄活下來固然是好事，可失身這事，任誰來說都是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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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摸了摸周翊明的頭，道：「既活了下來，好歹努力看清這世上其他景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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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翊明點了點頭，也不知是想通了沒，只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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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去接二人之前，澄流先去找了劉仲洋一遍，提議讓他照顧周氏兩兄弟。劉仲洋雖覺詫異，可當日遇見他們時已存了保護的心思，多年來又孑然一身，沒什麼不方便。這日行色匆匆地回來，眼見二人並無抗拒，便迅速安排好一切，將此事落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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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翊明得知那奪他清白的人是屬沐瑤宮，可睜眼所見在歹人手下救了他的也是沐瑤宮人，固然心有餘悸，周子悠沒強逼他作選擇，只把事實說出來，讓他自行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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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仲洋剛想告知眾人沐攸寧越獄了，才張開口便聽周翊明說不準備提告，他問得詳細，周翊明也應得清晰，最後只道會尊重其選擇，很快就撤了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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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知曉劉仲洋心中定有不服，更知道恆陽教能作惡與官府脫不了關係，便問：「劉大人要結伴去恆陽教探索一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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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仲洋心有百姓，也非迂腐之人，他早已向知州請求查緝恆陽教的准許，可知州一直推說無憑無據難以行動，又沒事件為契機，只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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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狐疑地看向澄流，問：「你該不會與沐瑤宮的人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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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恭敬道：「監州不日將至，劉大人不想手握證據把知州換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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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無疑說到劉仲洋心坎去了，知州上任雖無大錯，可那僅是表面，就拿前些日子的採花盜來說，他是到達衙門的前一刻才查出花費多日捉拿的那人，竟是知州暗中派出的替死鬼，真正的那位犯人仍舊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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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仲洋思忖半晌，終是點頭應下，與澄流合作拔出恆陽教埋在城裡的眼線，同時協議留下幾個膽子小的上呈監州，作證人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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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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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日碧空，氣溫又比昨日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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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窩在趙清絃懷中，像抱著一塊冰，只覺這夏日比往年更要涼快，舒坦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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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昨夜又叫了一次水，匆匆洗淨後就隨手拿了澄流的衣服穿上，沐攸寧初時還不適應，可或許是他身上散出的藥香過於濃烈，不消一會兒，那套衣服也染上了草藥味，讓她安心不少，漸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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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起來梳洗後就直接去找沐蝶飛，她正在床上盤腿調息，見到趙清絃前來更是滿臉興奮，開心地道：「原來你沒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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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鮮少穿黑衣，加之這套乃窄袖武服，修身得很，沐攸寧自他背後看去，更是有種怪異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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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聞言卻不過莞爾，道：「不敢欺瞞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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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蝶飛拍了拍他後背，頗是感嘆：「你不能人道也無所謂，還是有能用上的地方，別太過自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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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噙笑，被她拍咳了也無動怒，應得自然：「謝過前輩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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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蝶飛對趙清絃的態度換得飛快，從鄙視至擔憂僅過了一個晚上，走到他面前抱手打量，道：「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昨晚和我家小師侄一起都不行麼？怎會整晚都沒個聲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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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沐蝶飛這位師叔，沐攸寧只聽沐雲生提過一次，便是他酒醉後的抱怨，整整一個晚上，不單沐雲生說得口乾舌燥，嗓子啞了三天，連她都像被魔音纏繞，暈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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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沐雲生僅以一句話作結論——千萬別與她同住，否則夜半叫了幾聲她都能給你算出個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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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的沐攸寧還沒參透，如今可算是徹底悟了，萬分慶幸昨夜的沐蝶飛五感有損，加之在牢裡沒怎麼休息，睡得沉穩，否則她定會把兩人沒羞沒臊的事當場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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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無奈扶額，急忙換了個話題：「師叔，先出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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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欸。」沐蝶飛敲了敲她的頭，斜眼看去，道：「我們還是個逃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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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僅在獄中逃了出來，連答應給的素心秘譜都沒留下一字一句，現在怕是被滿城緝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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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出沐蝶飛心底的顧慮，趙清絃沒打算多作解釋，僅道：「前輩可慢慢收拾，我先下樓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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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才剛踏出門，沐蝶飛就拉著沐攸寧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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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叔。」沐攸寧打斷了她，態度可恭：「我是為了查明師父的病因才與他結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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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沐雲生被男寵重創，雖經脈逆行致使身體破損，可單憑他的功力，又及時以真氣護住心脈，怎生還落得如此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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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抿了抿唇，她並非重情之人，心中有過許多懷疑，說是要私下為師父查出病因報答恩情，可誰都沒這麼要求過，甚至沐雲生本人也勸過她別執著此事，這樣做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顯得沒那麼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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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她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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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心秘譜能將體內真氣操縱如流，不論依附在武器之上，或是把真氣聚在體內的某處作護盾都不算難事，正因有這麼強大的能力，才會讓無數人頂著邪教的名聲仍想法拜入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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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沐瑤宮內留有咒禁術的痕跡，很微弱，幾乎難以察覺，我還是在後山迷路碰上，及後跟師兄確認才知曉那是咒禁術。此番下山原想邊尋童子邊纏上國師的人，看看有哪些咒術能與之相符，然誤打誤撞下就遇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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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借探查沐雲生病因為名，一是想尋破解之法好讓他活久些；二則是為了自己，若能提前知曉剋制她的術法，在武林大會上也好對應，不至於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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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咒禁？」沐蝶飛聽了更是惱怒，吼道：「果然姓趙的就沒一個好東西！你查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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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冷靜搖頭：「沒有，他不是會做那等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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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別是被美色蒙蔽了吧？姓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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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叔，我自然是有懷疑過，也有試探，甚至連魅音也用過，可他就是那麼的坦蕩，做了的事不會否認，沒做的也不介意別人潑髒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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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待她，從來都是以一顆至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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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生硬地總結道：「他不是那樣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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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哥說過你看人準，我原是不信，可在牢房裡仍能一眼認出內力盡失的我，大概，我也該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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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輕歎一聲，她排除趙清絃後，心中便有了答案，只那答案實在難以啟齒，也難讓沐蝶飛信服，不好在眼下提出。她默了默，向沐蝶飛道：「小道長和國師不對付，我跟著他還能繼續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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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蝶飛自覺幫不上忙，只得應好，問道：「師哥身體如何？當年的事發生後我遠在北桏邊境，走到一半卻收到他的信叮嚀我切勿回來，所以才沒往沐瑤宮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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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不上好，也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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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沐攸寧這麼說，她也猜到沐雲生的意思：「他有意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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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他說我和師兄誰先悟出第十重誰就當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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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畢竟是沐蝶飛的親兄長，她聽得憂心，抵不過現在有更要緊的事，便說：「這事了結後，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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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幾番動唇，終是沒有阻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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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藏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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