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共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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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仲洋定眼一看，裡面藏的竟是左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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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他以外，石方澤也一同被抓了去，而恆陽教則派了兩人在此看守，帶著人質避開大火，想來是知道這房間有何機關，否則他們怎敢把人藏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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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流，幫劉大人將人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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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才剛話落，兩個黑衣人就已疾行而至，出掌擊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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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攸寧正幫忙押住袁少永，與趙清絃隔得遠，一時之間未能上前應付，幸好澄流動得快，旋身替他擋去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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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熱鬧得很，趙清絃卻是淡定地替袁少永鬆了繩子，解開面具，那張熟悉的臉孔又露在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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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遺言嗎？」趙清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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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少永不解地看著左懷天，喃喃地道：「他沒死……他沒死的話……我就不用領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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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教主又不傻，這麼早就清理門戶，於他而言有何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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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也不管他聽不聽得進，幾乎沒有停歇，嗤笑一聲半倚在桌子，搖著扇子繼續道：「棄子本可做成人偶兵，然國師未到，縱大祭司有附魂的軀殼也難在短時間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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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沒猜錯，貴教教主至少要你耗至武林大會前夕，並以劉大人正領兵前來圍剿為由，騙國師在此佈陣，聯合大祭司一舉將魂魄驅除，灌入人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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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料袁副教主自作聰明，還差點把左少俠燒死——」趙清絃見他失了魂，也不再與他多說，扭頭就問沐殖庭：「是吧，教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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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沐殖庭冷眼盯著袁少永，看得他發怵。袁少永慌得失了方寸，也顧不上什麼後果，連跪帶爬地到了沐殖庭跟前求饒，可他怕得喉頭發緊，說話時嗓音沙啞，一句不長的話被說得斷斷續續：「是、是董長老辦事，不、不妥……沒有安排、安排好，他們、他們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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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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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殖庭一手掐斷他的喉骨，碎骨插進氣道，袁少永不住嗚咽，鮮血自口鼻湧溢，痛苦掙扎半晌，直至臉色紺紫方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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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眼盯著袁少永仍扭曲的身體半晌，哼道：「若不是受你迷惑，他怎會敢有所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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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問：「不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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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低估你了，原以為國師建的密室暗道能瞞過你……他竟敢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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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教主息怒，國師怎敢騙你呀？」趙清絃抿唇哼笑，有些頑劣地道：「這狗東西不過是安逸太久，自恃授我奇門遁甲之術，便以為我始終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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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殖庭眼神晦暗，看了看沐攸寧，見她竟無一絲訝色，頓時像變了個人似的，又問趙清絃：「為何挑在此時說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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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假裝思考，答道：「總得給你個逃脫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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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道長未經風浪，貿然在觀裡出手難免把他嚇暈；劉大人埋在觀內的手下你是打得過，可也太耗體力了，我把你帶到城外多好啊，能逃往四面八方，待時間到才捲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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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殖庭愈加不解，覺得他答非所問，右手仍死命抓住袁少永的脖子，似是在宣洩什麼情緒，問：「用意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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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笑了笑，彷彿跟前一片祥和，並無人鬧事：「教主這麼聰明，不妨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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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殖庭臉色更沉，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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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劉仲洋沒尋到左懷天的行蹤，卻知左懷天對恆陽教有著極大用處，定無性命之憂，只要找出恆陽教的臨時據點，趙清絃就能破解陣法，令其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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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能作據點的地方太多，趙清絃又不願在找尋一事耗費法力，深明袁少永並非沉得住氣的人，只要多加施壓，僅寥寥幾句話就能激得他露出馬腳，便與劉仲洋合計找出袁少永，以此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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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仲洋先率兵到可疑之處巡查，後由趙清絃把沐殖庭的視線轉移，縱對趙清絃有所警覺，也抵不過他連日來做了許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小動作，混淆了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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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種種為前提，為何待到這時才拆穿他的身份，也不是什麼高明的技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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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非是知曉單憑袁少永的口供不能將他教主的頭銜坐實，乾脆將計就計，讓他在極怒之下動殺心，眾目睽睽，再無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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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兵行險著，趙清絃這招可謂如同博弈。若沐殖庭鎮靜自如，能不受挑釁留下袁少永一命，又或袁少永待他忠誠至極，寧死拒招，也落不到眼下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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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何其善於計算人心，所行的這步棋，並非看在袁少永的忠心，也非看清沐殖庭的自控能力，唯一的弱點——是沐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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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殖庭不願與他多言，轉向問沐攸寧：「師妹寧願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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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攸寧本著作壁上觀之意，不料話鋒一轉，竟落到自己身上，愣了愣才道：「我知曉師兄原非池中物，可這些年來，師兄有好好看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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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辭並不鋒利，相反，僅是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卻是把沐殖庭壓得喘不過氣。既開了頭，沐攸寧也順勢把話說明白：「師兄當知我性子，便是理解不了，也不該強加別的觀念於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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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幾人的相處實在算不上融洽，沐殖庭對趙清絃敵視已久，對話時處處頂撞，縱爭吵到最後皆由沐殖庭作出退讓，誰都明白這不過是表面平靜，沐殖庭哪是吵不過？無非是怕沐攸寧因而與他這師兄生出嫌隙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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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叫沐殖庭難以釋懷的不是她習了雙修，若沐攸寧像普通的修者，男寵一個換一個，興許還叫他心中舒坦些，偏偏自兩人分別後，她身邊就只有趙清絃緊緊相隨，連自己這個師兄都不再放在眼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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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沐攸寧的堅持，向來不願強逼他人，刻意安排了董倬行主動尋到望名縣當她童子，為免董倬行露出馬腳，更只提了以當年的事為緣由，怎料最後還是落得失敗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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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袁少永主動承認對她下藥，甚至利用她討好大祭司，沐殖庭當刻確是怒極，也恨不得當場殺了袁少永，不過一瞬，心底竟是鬆了口氣——趙清絃輸了，她的身邊終於不只有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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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攸寧看著他糾結萬分的樣子，猜也猜得出他正想些什麼，念及多年的情份，遲疑幾許，終是隱晦地提點他一句：「師兄眼神不好，識人不清，才會生了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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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非不願與其他人雙修，而是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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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董倬行的心裡有人，不說這路上沒遇到過哪個內息深厚的童子，單是趙清絃這身取之不盡的內力，就足以讓她省下力氣，不必再費勁去尋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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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會？是他要利用你至陰者的身份，更要你隻身潛進恆陽教！」沐殖庭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眼神悲切：「難不成也是我的誤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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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攸寧搖頭：「他沒有瞞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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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殖庭定是不知道趙清絃的情況，又慣有傲氣，不曾去了解她所作所為，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道她鬼迷心竅，最後不惜用骯髒手段也要把她拉到自己的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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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我不在意世人如何看待，若你喜歡乖順一點的師妹，在你面前，倒也不是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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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這些年一般，她能乖巧順從，即便對他說的話並不認同，她都能軟聲抱怨，或噙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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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黑衣人被活擒，劉仲洋的人也都將這屋重重包圍，沐殖庭一時失神，心裡騰起種種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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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踏出這道門，與沐攸寧多年的情份也就至此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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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非不能脫身，只是……趙清絃有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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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殖庭又看了沐攸寧一眼，難得平靜下來，縱是早就清楚不過的答案，仍選擇開口求證，笑容帶了幾分澀意：「師妹是覺得我做錯了？這些年的師門情誼，難道就比不上一個男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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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攸寧當即搖頭：「世間之事豈是一句對錯就能明辨？我知師兄心中有氣，但那都並非你利用我的藉口。敢問師兄不是打從開始就算好我來雲州的路線？刻意在小島拋下我好安排與小道長相遇，為的是讓我纏上他，盼將來念及同門情誼時會與你站在同一陣線，也好控制小道長為你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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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口口聲聲不願我踏上這條路，卻又處處安插人手誘我前來雲州，最後更不擇手段對我下迷藥，說到底，不念同門情誼的……是師兄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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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本想再說些什麼，抬頭見到沐殖庭面色灰敗，終是選擇了不再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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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有意提過，又暗中默許，袁少永哪來的腦子想到這些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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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還是要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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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他又不是不懂，只是這些年想要尋一個寄托，好讓顯得自己不那麼冷血，如她選擇趙清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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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沐殖庭所選之人，恰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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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盡於此，沐殖庭自嘲地笑了幾聲，突發狠勁，縱身往左懷天的方向撲去，一柄長劍從旁襲來，銀光乍起，險些刺穿他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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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殖庭眼見失勢，擒人不成，不欲左懷天落在他人手上，當機立斷，向其連發數招，皆往命門瞄準，然澄流手腕一轉，揮出劍氣，橫亙在半空之中，兩相交纏，鳴聲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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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光席捲而來，沐殖庭推掌擋去，原先筆直的攻擊就硬生生地換了軌跡，逼向房頂，破開一個洞口，殘礫四散，在陽光折射下落如飛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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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殖庭迎光逃去，煙灰漫天，模糊了周遭的景象，他不禁回頭看了沐攸寧最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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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攸寧沒有抬頭，正與澄流緊緊地護住趙清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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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瓦飛牆傾，屋裡遍地狼藉，各人因這突如期來的塌陷而亂了陣腳，不少塵沙飄入眼睛，淚流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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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在看她。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nF7VPC7nT
【浮潛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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