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佳人》 - 第九十二章　世間人事有何窮

　　雙修本是件功力齊增的事，可每回與趙清絃行事，他的法力都只消不漲，眼下武林大會在即，害得沐攸寧不敢再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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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並非重欲之人，習雙修後心生慾火的次數也不頻密，便是有，不過打坐調息片刻，很快就能平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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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沐攸寧輾轉難眠，已調息近一個時辰，眼看快將突破第八重的關口，那堵內力愈發蠻橫，甚至到了不可控的地步，無法靜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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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了眼身後的趙清絃，自澄流被蠱控那日起，他的身體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了起來，她輕咬下唇，忽然有點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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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她很清楚，只要自己提出要求，趙清絃即使耗盡法力都會助她雙修，可愈是如此，她便愈加的難以啟齒，好像會欠他很多，無法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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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就不該如此計算，卻唯有這樣算著，她那顆懸空的心才會稍稍踏實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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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覺得腦子被什麼重要的念頭堵住，無法想通這樣的情緒名為何物，便背對他下床，穿好披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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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在廊下喝酒，似是奇怪她為何會在深夜出現，提著酒壺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沐姑娘怎麼還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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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應聲回首，那雙桃花眸似乎更誘人了，饒是澄流這種大大咧咧的性格，看了都不由一怔，碰到她的手像被火燙到般，當即後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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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嗓聲微顫：「澄流，別離我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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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立馬就明白了，退了幾步，脫口就問：「你怎麼不找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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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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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待他說完，沐攸寧就已打斷了澄流的話，披風下的兩拳緊攥，正用力地壓抑著邪火，強撐著思緒向他解釋：「武林大會，還剩、剩不到一個月，我不能……拖垮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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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的趙清絃都能鬧得滿城風雨，如今恰逢恆陽教沒落，澄流自是知道他有意把火引到武林大會之上。為此，沐攸寧確是說得沒錯，趙清絃必需養好身體——至少不能再耗去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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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身體幾乎由法力支撐，只要不是缺了肢體臟器，傷得再重也能癒合，與自封心脈別無二致，如一具會呼吸的屍體，不知何時有人來襲，更不知何時才會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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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澄流心中，趙清絃無疑是佔據首位，可當下看到沐攸寧咬牙死忍的模樣，他竟愈想愈糊塗，他們二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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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該問，她心裡就真的如她所表現，完全沒有趙清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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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自覺撐不下去，離得澄流更遠了。雖說男娼有違倫常，朝廷令行禁止，可仍有商人做著這種買賣，花點時間，興許能讓她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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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拍了拍腦袋試圖讓自己更清醒，婉轉道：「我去找、找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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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一愣，片刻才細味出沐攸寧話中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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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確實是擔心趙清絃，只連日相處下，也早對沐攸寧生出不少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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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趙清絃所言，她行事坦率，毫不掩蓋心中想法，身為沐瑤宮的人卻堅持只走自己欲行之道，不願與其他宮人一般隨意捉人雙修，便是慾火纏身的當下，也盡力保留一絲理智，甚至還能分神擔心趙清絃，警惕著不去對他們二人出手，實在天真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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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姑娘稍等！才一夜的話，他應是受得住，而且……」澄流急忙拉住她的手，道：「而且館裡的人都不曾習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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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當然知道，可她此時難受至極，要的不是內功，而是一夜的露水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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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再廢話，用力掙脫開來，頭也不回地往外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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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澄流把一切告訴趙清絃之時，沐攸寧正佇立在勾欄的暗門後，看著面前未著寸縷的妖媚男子，心中慾火竟然消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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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是第一次來嗎？」那男子聲線輕柔，似是慣常接待男客，舉手投足皆散發著女性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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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沒回答，彷彿被點穴般，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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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只以為她緊張，能尋來的都是達官貴人，便是個小姑娘，他也無權過問，收了錢，做好本份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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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剛接完客，即使是在這寒意滲人的天氣，身上燥熱依然未降，又怕嚇到沐攸寧，不得已才在床上取過一件薄衣披好，和聲問：「姑娘喜歡怎樣的男子？奴這種可看得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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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這才抬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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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在這處立足的，自不會是相貌醜陋之人，甚至可說得上秀麗動人，只沐攸寧歪頭看了幾眼，心中愈發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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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往她的方向踏出一步，她竟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一步，如此僵持走了三、四回，便聽得男子笑言：「姑娘不必緊張，先坐下喝口茶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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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皺了皺眉，不知怎的就生起退縮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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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追問：「姑娘似乎還未回答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子，若好陽剛一點的，奴還要上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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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歡……」沐攸寧再次怔住，恐怕是慾火所致，腦袋不如往日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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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長得那麼好看，總叫她捨不得移開目光；她所施的美人計無理又任性，卻會眼都不眨地置身其中任她擺佈；那怕她提出的問題使他難堪至極，也只是設法把話拉扯開去，從未曾騙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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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知曉她不甘被當成弱者，每回有所謀算都會耐心解釋一切，尊重她的選擇，任她放手去鬧並在背後補漏，既非一言不發地將她算進局中，也不會要她一無所知地受人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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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的喜歡，是骯髒不已的爭寵手段，落得兩敗俱傷；是與利益同生時的阻礙，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更是為了私欲無所不用其極，意圖掌控對方人生，強加自己觀念，養成專屬的傀儡——這是她自身邊的人歸納而成，對喜歡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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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生來寡情，於情愛一字上原就懵懂不明，趙清絃雖未掩飾對她的愛慕，可待她再好也未曾主動要求更多，從來都是任她索取，奉她為先，既他沒點破，她便不會自尋煩惱地思考兩人今後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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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她而言，活下去才是首要，追求功法不過是生存的一個手段，除此以外的事似乎都不值一提，更不必為此強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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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隱隱察覺趙清絃是「喜歡」自己時，確是高興不錯，然更多的是利用，是好奇，是疑惑，還有種種情緒所形成的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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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頑劣地想留在他身邊看看什麼時候會露出破綻，又會否提出讓人心寒的要求，更想知道他會不會像沐雲生所言，付出得多，最後收不回心中所謀，與她戰得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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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趙清絃沒有，自始至終，他都是那麼的直率，不會擅自把她算進他的棋局，意亂情迷都不曾勉強她交歡，每回吃醋都不會傷她怨她，只坦蕩無比地言明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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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世上真的有那麼一種「喜歡」，會與他一般，傾盡溫柔，最終令她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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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忖及此，她不自覺地彎了唇角，輕道：「頎然鶴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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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一停頓，再道：「予我自由，不圖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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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待男子反應過來，她就拋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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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這兩個字，仿若一道在心底橫亙已久的高牆，一直延伸，僅為了擋去外界的攻勢，卻連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這高牆也同樣隔絕了那些真心待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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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喜歡趙清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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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頗覺好笑，她向來自詡縱情恣欲，對待趙清絃時卻諸多藉口，真是愧對沐瑤宮的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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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究，趙清絃與她是同一路人，才會在相遇之初互相吸引，依戀對方給予的片刻溫存，同時又怕自己的火焰會燙傷對方，三番四次用些爛藉口來逼使兩人保留距離，試圖將人推得遠遠，仍抵不過心中愛意愈漸壯大，放任自己步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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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藏許久的感情在說出口後頓覺解脫，橫在體內躁動不已的慾火漸漸平息，片刻復又再燃，卻不是熱得迷糊，讓人生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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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身熱氣把寒夜的風隔絕開來，叫沐攸寧愈漸清醒，直催她逃回那個熟悉的地方，逃回那個人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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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背手站在房外不遠處的曲廊，仰首看向那輪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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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的牆身忽然冒出一個人影，那個他心心念念的人正不顧一切地翻越高牆，自牆上一躍而下，氣喘吁吁地站穩後，拔腿跑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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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得燦爛，飛撲到趙清絃的方向，一如她所料的失衡，最後兩人雙雙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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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以身護她，生生往後倒去，仰躺在地，沐攸寧就這樣跨坐在上，兩手撐直身子，笑問：「小道長可知道喜歡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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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沒緩過神來，正陷在她外出尋歡的悲傷之中，為讓自己看上去體面一點，趙清絃強行彎起唇角，把手放在胸前道：「是能讓這處鬱氣盡散，把空虛填滿的感覺；是無法相見之時，心頭會空出一片，像暴雨前夕，躁悶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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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笑得更開懷，再問：「小道長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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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抿唇不語，想自她灼熱的眼神中逃離，卻見她的臉愈漸靠近，堵住了他無法言明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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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花的香甜飄散在清風之中，屬於冬季的寒意刮在皮膚，陣風拂來，細沙入眼，他不由得閉上雙目，眼角凝住一顆透亮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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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慾火因你而起。」沐攸寧止住動作，稍一停歇，再道：「你要負起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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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茫然睜眼，疑道：「沐姑娘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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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低頭吻去他眼角的淚珠，實誠道：「只要對方願意，和誰行此雙修之道都無所謂，於是在初遇之時便順勢與你雲雨——直到剛剛我都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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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錯了，那不是唯一的原因，更多的，大概要歸咎於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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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師兄強逼我的時候，我以為那自心底湧現的抗拒是因為他心有所屬，方才的男娼站在我面前軟聲細語，無人強逼，可不適的感覺同樣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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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我再怎麼去找藉口，也無法欺騙自己的心意，甚至，我以為此生都學不會的情愛，也早就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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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不會再管你的法力會否因此大減，那不是我們沐瑤宮人需擔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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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曉你在害怕什麼，不就是因為你活不久嗎？你也想太多了吧，人生得意需盡歡，說不定下一刻師兄就來取我性命，那該你先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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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歡你。」沐攸寧在他唇上又再啄了下，大方承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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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她所說的喜歡甚至與相愛無關，是茫茫人海中的走馬看花，輕如鵝毛，淡如白水，片葉不沾身；今夜，她口中的喜歡是種無法抗拒的毒藥，明知毒性蔓延全身的後果，依然無悔地選擇與之相偎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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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的情感比常人要淡薄，談及情愛更是未曾開竅似的，於她而言，活下去才是首要，除此以外，所有都似乎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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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是有跡可尋，她這番話仍讓趙清絃腦袋發懵，無法想像這一天來得如始突然，幾乎是無視了她的肺腑之言，僅剩一句話不住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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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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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依舊愣住未動，他不知她今夜受了什麼啟發，可還是希望她不要開竅，至少，對象別要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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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逝者羽化於天地間，生者獨活在人世中，由情愛結出的本就是這麼難受至極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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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歡沐攸寧，幸於她在情愛一字不開竅，不必經歷此等痛苦，只心有隱憂，不時提醒她無論是男寵或護衞的身份，兩人關係都應該是疏離的——理智是這麼告訴他，嘴角卻是壓抑不住地向上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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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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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四個字，比起唸一萬遍清心訣更能讓人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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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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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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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愛原就是那麼不講道理，不挑時機，趙清絃對此倒不感意外，嘆了一口氣，沒有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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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自顧自地說起來：「你別去想尚餘多少時間，我也不打算把餘生全繫在你身上，我們不談往後，此時此刻，我只要你一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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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失笑，眼睜睜看著沐攸寧扯開了自己的衣領，他輕柔地握上她的手，纏綿地叫喚：「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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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見過太多為情愛自尋短見的人，沐瑤宮所修之道名為無情，他不肯定被強拉進深淵下的沐攸寧體現過人間七情六欲後，會否也像那些人一樣丟了理智，可他無法放棄那樣的暖意，即便知曉這是再自私不過的做法，也只能盡所能地護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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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用力把她壓在懷中——唯有這個願渡他溫暖的人，叫他無法輕易割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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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眨了眨眼，靜待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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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側首蹭向她臉頰，低聲祝禱：「……願你無疾無憂，百歲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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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忍俊不禁，自是聽出他意有所指，抬眸直視，以吻納下他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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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世間人事有何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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