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掛微笑的翠跟凜和天夜鴦二人對峙著,「不信?也是,畢竟我們可是有多到數不清的恩怨呢。」說罷卻看似深感惋惜般搖了搖頭。
仍躲在凜身後的天夜鴦聞言後僵硬的乾笑幾聲,毫不客氣地譏諷道:「真是個好笑的冷笑話啊。我們之間可只有多到數不清的仇怨,並無任何恩惠。」
「但能博得幻妖姐姐一笑,是我榮幸。」只見翠漫不經心般歪頭展露出燦爛的笑容,但雙腳似是要報復一樣再向兩人跨步而去。步伐有條不紊,乍看不似報復那回事,只是如常的走路罷了。
但深知對方為人的二人顯然是不信的:凜已暗中準備捏訣,天夜鴦也有所準備的將幾枝冰冷的銀針捏在手中。
可就在這一觸即發之際,翠懷中不合時宜的傳來了接收消息的提示聲,這突兀的聲音在此刻寧靜得只有滴滴答答的漸弱雨聲能聽見的林中顯得猶為清晰。
翠不耐般的蹙起眉頭停下腳步,崩緊全身戒備的二人也稍為一愣,隨之卻見前者如入無人之境直接從懷中掏出通訊器,大方地在她們的面前查閱由焚簡明扼要地匯報過來的消息。
翠這番如同無視的舉動令天夜鴦心裏掠過些微的不悅。不過敢怒不敢言,身體也誠實的仍不敢妄動。
這一幕宛如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捨己從人,我順人背的心理博弈,雙方一招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閱畢,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般仍自顧自的在盤算下一步的行動,喃喃自語:「嗯?又是⋯⋯能吃掉影子的面具男子嗎?」嘴角卻勾起一個耐人尋味的笑意。
就在這時,一陣夾雜著細雨的微風吹過,暫且吹散了三人周圍的詭異氛圍,更將翠那番話一字不漏地吹進了天夜鴦的耳朵裏。
聽到「能吃掉影子的面具男子」一詞時,天夜鴦不禁微怔,腦海中霎時浮現出一抹漆黑的身影,眉毛不自覺微皺著。
「突然有點小事要處理。那看來我得先失陪了,兩位姐姐。」翠說著復又朝凜和天夜鴦露出燦爛的笑容,可目光卻不著痕跡的在兩人間逡巡,端詳任何微妙的表情變化。
然後他不等兩人的反應便投放一物,只見一個翠綠色小光球自他的手中飛出,像是找到一個空中最佳的位置後就開始懸於深紫色球體的頂上,並將鏡頭對準空中舞臺的內部,似是要默默地記錄內裏任何精彩的瞬間。
安排好這一切後,翠就乘搭一堆翠綠的樹葉飛離此處,直奔林中的某一個方向——他竟然真的就這樣直接拋下凜和天夜鴦二人在原地,剛才劍拔弩張的氛圍彷彿不曾發生過,宛如只是一剎那的錯覺。
而凜和天夜鴦也不阻攔他離開,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天上的深紫色球體,並非深究敵人行為的好時機。
直到翠行色匆匆的背影隱沒於重重樹影後,謹慎的凜這才收斂縈繞在周邊的寒氣,「真是個心思深沉、詭秘莫測的小孩。」她看似神色淡漠,語氣平淡,但實際上心有餘悸。
終歸萬一真的開戰了,她也不知現在尚未完全恢復的自己能否顧及兩頭——監察深紫色球體的穩定和保護用盡力量的天夜鴦。
「呵,但終究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罷了,哪有甚麼可怕的呢?」天夜鴦看來已將凜臉上不易察覺的細微變化全都收盡眼底。但她又想到甚麼般原本掛著戲謔的笑的臉驟變凝重,少見的緘默起來。
凜頓時聽出天夜鴦語氣中的不悅,以及措辭中的輕蔑之意,不知從何而來突兀的慍怒簡直是溢於言表。「生氣了?」她卻說得雲淡風輕,彷彿此時只是普通的閒話家常,並非在面臨甚麼天大的危機。
聞言,天夜鴦愕然從思考中回神。其實她也不知怎麼了,只知剛才突然有一股對翠油然而生的厭惡感,沒來由得像是憑空出現。但她沒有多想,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天上的球體,以及投放在旁的攝像儀器。
在心中衡量跟他人的約定與擔心那人的安危半分後,她最終還是得出一個結果。
「凜,我想拜託妳一件事情。」然後她靠近凜,神神秘秘地以呢喃低語的方式告訴對方,酷似在說甚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沒問題,可以幫妳照看它。但妳⋯⋯」凜有點擔心天夜鴦尚未恢復力量。
天夜鴦狡黠一笑,心念一動就讓自己的身體懸在半空,也藉此回應對方:「這樣總該行了吧?那就拜託妳了~如果有事,我肯定會即刻回來。」說罷,她就急不及待似的憑空消失了。
⋯⋯
過了不知多久,沾了失衡的光的夜染意識好不容易才從外面擠進來,卻見到這如同驚喜⋯⋯不,準確來說是驚嚇的一幕。
「喂!玄墨你這是在幹甚麼?!這次是讓你壓制失控的混沌之力,而不是令事態更加嚴重啊!那個花瓶大人怎麼就真的在關鍵時刻不阻止你一下呢?」
但是不出三秒,他就驚覺那位大人的力量現時不知怎的竟被玄墨全面壓制,只見屬於它力量的一縷無色小火苗正游離於玄墨的頭頂,似乎無從入手。
而周邊的環境應和著玄墨的混沌之力般天空在風雲色變、大海在翻滾沸騰,宛如下一秒天與地就會融為一體,回歸虛無與真正的「混沌」!
「辦法。」玄墨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她說過,黑暗是最能引起光明的共鳴。」促成這驚心動魄的事情的他神情淡漠得像一頭毫無感情的怪物,又或許病入膏肓的他早已親手扼殺了自己所剩餘的温度。
「所以你要冒險?」
「破釜沉舟。」雖只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但玄墨卻仍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況且不管怎樣說,我的命已與她綁在一起。
正當夜染想要反駁時,卻忽而瞥見水中有一物在發光,微弱的似是在呼喚著甚麼,又或是真的與「它」產生共鳴了。
玄墨迅速瞄準目標,隨即像英氣的老鷹般俯衝而下,可是下一刻卻見看似快要被湍流吞沒的光芒驟然亮得強烈,彷彿要綻放出此生最為耀眼的一次。
可逗留不過幾秒,夜染就被死灰復燃般的光明之力驅逐出去,也來不及留下一句。
強光迎面而來,玄墨只得閉上眼睛,但仍朝著目標繼續前進,速度毫不緩減半分,似是欲要憑感覺而行。
不過他其實是另有打算,「大人。」他示意要借用它的力量,心念一動就摘除眼罩露出久違的左眼,那竟是——如琉璃般晶瑩剔透的無色,但在亮光的照耀下又會映出如萬花筒般的五彩繽紛,甚是奇妙。
「我⋯⋯絕不回轉!」伴隨皓雪堅決的聲音從水中傳來,發出的強光更加刺眼熾熱,快要灼傷在這個世界裏的一切!
空中急降的玄墨自燃般忽而燃起一層紫藤色火焰包覆著自身,似是緩衝急降的速度且免受傷害;
與此同時,他聽見了甚麼無形之聲的提醒般喃喃自語:「又傾斜⋯⋯了?」他忍著疼痛起來的左眼穿透過白光一片、甚至湍急的水流迅速且精準地定位到皓雪的位置。
他毫不猶豫地朝著沉於水中的她墜落,直接「撲通」一聲衝進水裏,入水的一剎那身上的火焰被蒸發似的瞬間熄滅。忍受著被狂暴的水流撕扯的他一邊竭力地向她靠近,一邊大聲呼喊想要喚醒她,「白帝⋯⋯!」
可當玄墨接近得觸手可及之際,原本往下沉的皓雪驟然迎面而上,如同磁鐵相吸的兩者快要相撞的前一秒又是她倏然在他的面前停下。只見她散發出來的光芒毫無先兆的漸暗下來,而且瞳孔中的詭異白光漸漸消退——竟不藥而癒了!
「白帝?」與皓雪的距離近得能清楚聽見彼此呼吸聲的玄墨又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冰凉氣息,但卻見她神情茫然,尚未從中完全恢復過來。於是他先帶她從狂暴的大海中脫身,拽著她的手腕飛上半空。
「我⋯⋯我、沒事⋯⋯」皓雪的雙眼重新聚焦,看起來逐漸恢復正常,「我們⋯⋯先繼續吧。」她匆忙抽回自己的手,隨之再次忍受著腦海中的聲音運用光明之力盡心盡力補救這一切。
但這次這些聲音不知怎的卻顯得不怎麼聒噪了,反而讓她此時空蕩蕩的心裏泛起了一絲暖意,甚至⋯⋯幾分心安,更令她有堅定而堅持下去的動力。
雖見皓雪臉上異樣的神色,但玄墨清楚知道當下燃眉之急是甚麼,便也一同發力專注於眼前。
⋯⋯
面對直逼自己而來的無情劍尖,速度之快,令萊恩只得手忙腳亂地側身堪堪躲過,渾身冒著令人望而卻步的黑氣的劍身在她的眼前呼嘯而過。若不慎沾染,只怕也會落得與失控的游一樣的下場,更會被就地處理。
但下一刻萊森則圈轉長劍,隨即攔腰橫削復又而來,像是迫使萊恩直接面對,不能逃避。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萊恩又閃身避開,但這次相比起慌張的上次顯然較為鎮定,也較快的反應過來。
一退再退的她似乎不願意與萊森有任何的正面交鋒,像是要避重就輕,更欲將這個世界與哥哥萊森兩全——可在這殘酷的世界上哪輕易會有兩全其美的幸運?
雖見對方再度躲過攻擊,但萊森並不打算罷手,他反而發起一連串激進且角度刁鑽切入的劍擊!
現在因依懶混沌之力而許久未曾握劍的他難免會生疏,一開始的招式有些雜亂無章,像是生硬且臨時拼湊起來的東西,他本人亦只管盲目朝著要害之處攻去,並無流𣈱的連招;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有某種久違且熟悉的感覺、或是甚麼沉睡了許久的東西從他深沉而漆黑的「某處」死灰復燃,這如星火燎原般瞬間蔓延至全身——
舊時的劍舞招式像是早已烙印在自己的身體裏、靈魂之中般開始帶領他起舞⋯⋯短暫地憶念後,便毫不遲疑地燃燒曾經快樂而真實的時光——用以詮釋僅屬於如今偏離軌道的自己的絕唱。
燃燒到最後,他就越發得心應手、行雲流水,並無所顧忌⋯⋯
感覺到對方明顯的越發難纏,原本游刃有餘應對的萊恩開始招架不住,幾乎在長劍貼近至自己的半分前才勉強躲避越發凌厲的攻勢;可她還是分心留意置於旁邊那已被光明之力染成白色的大盒子,卻久久不見盒內有半點動靜。
「與我對陣,竟敢分神?!真是不知好歹!」萊森自然是知道萊恩在顧慮著甚麼,但事到如今他當然不會因多餘的憐憫而給她一丁點反盤、甚至喘息的機會,進而加快了進攻的速度。
不僅如此,他似乎還要擾亂人心,「怎麼?難道以為那不中用的棋子還會有清醒的餘地?」
聞言,萊恩被戳中痛處般瞪大眼睛微怔,而就此微頓的閃避動作讓她露出了微細卻足以致命的破綻;
但迎來切腰之痛的前一刻,她不知為何瞬間堅定了心神,身體立即作出反應迴避——先是上半身後仰堪堪躲過,後而順勢後滾翻幾圈,借機迅速與他拉開距離欲重振旗鼓。
「難不成⋯⋯妳剛才所說證明的決心也只是這種程度而已?」然而窮追不捨的萊森立刻疾步直徑而來,霎時腳下生風,眨眼間來到敵人面前的他一揮劍便是毫不留情地要來個當頭直劈!
剛穩定好滾翻後的陣腳的萊恩萬萬沒想到萊森竟會如此急起直追,真的連一秒鐘喘息的機會也不給——
而終於,單膝跪地的她毅然決然地拔出綁在腳踝處的匕首,咬牙連同自己堅定無比的意志反手緊握著擋下這一劈!
長劍與匕首交鋒的一剎那,響起激烈的碰撞聲,兩者頓時僵持不下,同時這亦是兩人的決心、心中的信念第一次的正面交戰。
[皓雪與「某個孩子」相似的執著,會不約而同地帶來相同的隕落嗎?]
(第八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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