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那個一片綠油油的夢境中,玄墨冷靜下來後坐直身子,並摸了摸臉上的淚痕,明亮的眸子此刻卻暗淡下來,對自己再一次的失望寫滿了臉上。
我怎麼又⋯⋯
然而,幻影卻洞悉了玄墨心中所想似的安慰道:「稍微休息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崩緊的弦也需要放鬆的一刻。」
聞言,玄墨只是面無表情地抬眸看著幻影說:「不允許,絕不。」此刻眸中彷彿只剩下死寂。在說「絕不」這一詞時,他還刻意的加重了語氣,似是在否定自己,也似是在時刻警誡自己。
他頓了頓,繼續說:「妳到底是甚麼?是她的潛意識嗎?」
然後他認真地打量眼前這個與現時的皓雪模樣大有不同的幻影——只見她頭戴淺紫色的小禮帽,如瀑布傾瀉下來的銀白色長直髮,亮麗的長髮及腰;她還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冰藍色眼睛,脖頸及左腳大腿上有白色繃帶;她穿著低胸連衣短裙,有露肩的冰藍色長袖,主色調冰藍色、淺紫色為襯托,裙擺連有兩層淺色輕紗及冰藍色高跟鞋。
見玄墨如此決絕,幻影有點錯愕般先是一怔,後而淺笑回應:「嗯⋯⋯其實準確點來說,是她昔日的[白帝意識]。」
「殘留下來的光明之力?」玄墨謹慎地環視一遍周圍的環境,最後將略有疑惑的目光停留在幻影的臉上,眉宇之間還依稀可見他對自己濃烈的怨恨,「而且,剛才是妳將我拉回來的?」
從失控的邊緣⋯⋯而且剛才、我又是那樣了⋯⋯
他依稀記得剛才最後的感覺是溫暖,僅是包裹著全身的溫暖。
「是的。不過不久後我就會跟她融合為一體。」
「非常感謝⋯⋯制止了。」玄墨真摯地說,對於幻影制止了失控的悲劇再次發生,他是衷心感激的,但是——對於她嘗試拯救自己的行為,他不能認同,亦不會接受。
見玄墨依舊如此不放鬆,幻影便只好補上幾句:「別太過緊張,這只是我身處的夢境而已。因為我看見了你的痛苦,所以才擅自將你帶過來。抱歉了。」
聽到對方的道歉後,玄墨仍臉不改容,波瀾不驚的,只垂下眼簾冷冷地說:「但僅是這一點我是不會謝妳的。因為,這並非我所願的。」與此同時,他感覺到她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氣息,這又是那位大人的。
果然⋯⋯是它的幫忙,他和她才能插手。
他回想起方才身處惡夢時,在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中一掠而過的夜染身影,以及現在眼前光明之力殘留下來的白帝意識。
兩人沉默了片刻,周圍的空氣逐漸凝固。
最後由玄墨率先打破僵局,只見他站起來後別過頭説:「我回去了。」
正當幻影還想說甚麼勸導玄墨時,只見他驟然一陣頭暈,腳步蹌踉,這似乎是意識即將回歸,甦醒過來的先兆。
與此同時,他的左手手腕顯露一環清晰的黑色紋路,隨之浮現出兩個紅色的字:[異常],而且他重新回歸黑暗、失去光明的左眼亦突然疼痛難耐。
這一陣強烈的不適令玄墨跌跪下來,他揉著額頭想緩和這種難受的感覺。
見此,幻影便急忙上前關心及查看玄墨此刻的情況。
然而,玄墨的意識已經逐漸遠離,在暈倒的前一秒他聽到她最後的一句話——
「放心吧,我深信她一定可以拯救到你的,你也必定能⋯⋯」接下來的一字一句他只模糊地看到她的嘴形,聲音已經聽不清楚了,他隨之眼前一黑。
⋯⋯
那四人仍在冰晶體的面前對峙著,不過蝶、霧昕和樂櫻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玄墨」的身上,只見他操控赤紅的火焰將不祥的黑色圍困起來,已全然掌握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蝶察覺到疑點的在思考,霧昕也察覺到眼前之人的變化之處般在疑惑,但樂櫻還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你⋯⋯你到底是誰?」還坐在地上的樂櫻仍抬頭眼睜睜的仰望著「玄墨」,但她的腦袋依然如毛線球般打結了,簡直就是剪不斷理還亂。
聽到這句問題,蝶和霧昕還以為對方也發現到甚麼奇怪之處,但其的下一句話卻顯得她們的想法都是多餘的。
「難道⋯⋯這就是玄墨你認真起來的樣子?」樂櫻有些呆滯地站起身來,雙手還下意識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她退後幾步跟這個自己看不透的眼前之人保持距離。
可是,這不對吧?這肯定有甚麼不對了!他並沒有說過玄墨擁有其他的力量啊⋯⋯
然而,「玄墨」卻無視了樂櫻這錯愕的問句,更將在場所有的目光都視若無睹,自顧自的進行下一步。畢竟留給它操控這副身體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它能感應到玄墨的意識正在蘇醒。
[迴響]。
「玄墨」心念一動,蝶手上的靈戒有回應般自覺化作一道白光飛到他的身旁懸浮著。
然後他單手凌空操控靈戒,使它發揮出更熾烈的光芒,另一隻手放在身後暗中施法,只見兩指的指尖凝聚著點點星光,那是「它」獨有的力量。他打算以自己的力量為藥引,引出其中封存的光明之力及少量的冰雪力量,以淨化及鞏固。
[迴響無度]。以吾為主,傾注於此!
他正式發力,在一剎那前面與背面的光芒同時綻放極致,接著他看準最佳的時機將光明之力注入仍受困於火焰的黑色之中,試圖淨化,只見那黑色在其中不斷掙扎,妄圖逃脫火焰的牢籠。
與此同時,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正開始逐漸遠離——這副軀體真正的主人快要回來了。
見到「玄墨」嘗試淨化,霧昕頓感不妥,立刻邊衝上前邊喊道:「喂!你這是想幹嘛啊?你這樣做可是有風險的!」
可是「玄墨」卻將霧昕好心的提醒置若罔聞,他傾盡全力一併將冰雪力量都引出,只見一股寒冷的氣息以靈戒為中心向外不斷溢出,像陣陣漣漪般擴散,瞬間將周圍的一切都結為冰霜,更逐漸鞏固了冰晶體的內層冰塊。
霧昕一驚,沒想到對方居然選擇迎難而上,她眼看足以冰封千年之久的氣息快要撲面而來便連忙退後,但她閃避的速度顯然比不上來勢洶洶的冰封。
「冰水雙生,輪轉。」蝶手一揚,便瞬間將剛在霧昕腳邊凝結、還有蔓延的趨勢的冰霜輕鬆化作一灘冰水,她還順便將樂櫻的都解決了。
「啊⋯⋯謝謝。」霧昕禮貌地向蝶道謝,還向其微微一躬。
但可惜另一個受惠的樂櫻並不領情,還略有厭惡地瞪著蝶看,「喂!夢境師,我可不需要妳的幫忙!」
「相識一場,何必弄得如此僵?」蝶只是淡淡地說,但她金黃色的銳利目光卻一直在「玄墨」的身上。而撲面而來的陣陣漣漪也一刻都沒停過,依然凶猛,不過這難不到她,有多少的極寒氣息她便解決多少。
他這是不願她清醒過來?可他並沒有這樣做的任何理由吧⋯⋯還是說,這會對他有甚麼[好處]嗎?
⋯⋯
忽地,一把響亮的聲音從高空中響起,「玖你快住手!你這是在做甚麼?不是說要把她救回來嗎!」
聽到這把熟悉的聲音,眾人立刻抬頭一看,只見高空中有一顆忽明忽暗的光點,不出三秒眼看越來越大的光點就越發接近他們,並現出原貌——那居然是朝著「玄墨」從天而降的游和萊恩!
乍看之下在半空中的兩人此時像英氣的老鷹般俯衝而下,游用左手將萊恩攬至側身以作保護,右手則緊握著十式靈槍,但是她已害怕得半瞇著眼睛,雙手死死地環著他的腰間。
眾人大吃一驚,都萬萬沒想到他倆竟會以這種出人意表的方式落入這層夢境,但這反應卻除了「玄墨」,他像狀況外一樣仍自顧自的站在原地淨化黑色及鞏固冰塊,絲毫不想放棄這快要成功的百分之九十的進度。
快要⋯⋯成功了!絕不就此放棄!
畢竟功虧一簣是「玄墨」最不想看到、亦絕不允許的結果,因為這次是冒著暴露自己的風險而進行的,但只可惜他現在分身乏術,已沒有餘力阻止這突如其來的兩人向著自己的墜落。
「游,你這是甚麼破出口啊?你快想想辦法安全降落,我可不想被摔成植物人呀!」現在的萊恩已經後悔莫及了,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隨著游這般玩命的方法而走,該另尋他法的。
「放心,沒事的!」話雖如此,但因血契的關係而靈槍拾式被封印了不可使用的游還是沒有多少把握,不過他還是嘗試發動自己的靈槍拾式——因為現時的情況唯得它才能安全解決。
[十式靈槍,懇請您回應我——解封靈槍拾式!]
然而再一次的,奇蹟仍然並無出現。
得不到任何回應的游再次意識到這殘酷的事實,並心灰意冷的心想:果然,還是先得解除那個血契才行啊⋯⋯不然,我連她的安危都保護不了。
「冰蝶邀舞!」蝶此話一出,在她的身後就隨即有多不勝數的冰蝶湧現出來,隨著她手揚起的方向徑直地飛去游和萊恩的身邊,只見滿有靈性的冰蝶群齊心合力的拉著兩人緩衝,直至降落的速度到達可控範圍,終點不變。
「萊恩我們到了,準備!」眼看快要與終點——一意孤行的「玄墨」的距離不及一個手臂,游便提醒道。
「啊?準備甚麼?」萊恩一臉茫然不知的問,不過受到冰蝶群的幫助她此刻也冷靜了不少。
絲毫不給萊恩思考答案的時間,仍攬著她的游看準時機就跳出冰蝶群的包圍圈,由上往下的狠狠給了「玄墨」一記頭槌,「玖,快給我清醒過來啊!」然後他倆尚算平安降落的雙雙跌坐在地上。
⋯⋯
低沉的「砰」一聲響起的同時,「玄墨」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鬆動的意識瞬間被拉扯,正式遠離的時機被提前了。
就在這時,被消磨至微量的黑色似是等到脫困的機會般瞬間膨脹,像炸開的海星一樣瘋狂刺螫牢籠,試圖就此衝破現時無主的火焰。
與此同時喪失控制的靈戒被自身強大的能量彈飛至半空中。而且已經鞏固了不少的冰塊也開始散發出極冷的寒氣,讓人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一旦接觸便會凍傷。
見到那不安分的黑色再次蠢蠢欲動,蝶便凌空操控地上的一灘冰水去迅速包圍它,形成空心的水牢,最終成了能維持一段時間的雙重牢籠。
沒想到花見的不安還是成真了⋯⋯這東西,有點麻煩。
在同一時間,守在旁邊的樂櫻等來了幸運之神的眷顧——她看準時機,瞬間移動至靈戒的旁邊將其收入囊中!
「嗯哼~多謝你啦!」說罷,她不等他們的反應便帶著勝利品化作一道紫藍色的流星迅速逃離現場了。
「糟糕了!」眼看得手的樂櫻快要逃得不見蹤影,萊恩頓時心急如焚,連忙拉著身旁的游重整旗鼓,「游,我們快去追吧!」
游站起來後還有些搖搖欲墜,顯然是那一記頭槌暫時性的後遺症,「可是⋯⋯」他在追樂櫻和照顧暈倒在地上的玄墨之間搖擺不定。
不過很快就有人替游作出決定,「你們去追吧,這裏就交給我。」蝶讓一直隱藏於他們身邊的冰蝶顯現出來。
她頓了頓,繼續說:「剛才我替樂櫻將冰霜融化成水時,我留了自己的氣息在她身上,冰蝶能帶你們找到她,也能帶你們穿越夢境的隔壁。」
「那個⋯⋯也請讓我出一分力吧!」這時,一直在旁的霧昕舉起手說。
聞言後,游、萊恩和蝶三人面面相覷。
[裂縫、痕跡、失控與不歸。而這只是開始。]
(第四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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