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晴空萬里。游一大清早就約了玄墨去到空中花園聊天,兩人並肩而行悠閒散步。
「玖,其實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游一上來就直入正題,「我⋯⋯我後頸的詛咒是不是被你轉移到你自己身上了?」
所以,我那時摸了後頸才會發現那個本應存在的印記居然無緣無故地消失了⋯⋯
所以,玖才會無時無刻都戴著圍巾⋯⋯就是怕被人發現在後頸上的絕命花印。
聽到游提及這個自己想帶進墳墓裏的秘密,玄墨神色微變,但仍鎮定地應道:「你為何會這樣覺得,游?」
「是翠告訴我的。」游回想起昨晚與翠對話的後續⋯⋯
見事已至此,游頓感他們也不好再負隅頑抗——畢竟替代品已被翠破解了,「出來吧天夜鴦,我們已經徹底失敗了。」他只是平淡地說。謊言被捅破後,他愣是沒有多大的情感起伏,就只是⋯⋯猶如鬆一口氣的平靜。
天夜鴦的身影在三人之間逐漸浮現,還伴隨著充滿笑意的聲音,「我有點好奇,翠你所說的『早前』到底是何時呢?而且你真的破解到我的幻術了嗎?」
「嗯?幻妖姐姐妳不信我嗎?」然後翠陰沉地笑著說:「就是在[天凌霄]的幻覺事件後、夢境之旅前呀~」
「哇哦,原來如此啊~」天夜鴦故作驚訝的說。
「幻妖姐姐呀,妳必須要知道,我這個人可不會讓自己吃第二次虧的。」
聽到「第二次」這一詞,天夜鴦突然想到甚麼似的狡黠一笑,「嗯哼~你這弄錯了吧?這次是第三次,至於第一次⋯⋯就是七年前的現世事件才對吧?」
翠對此只是笑而不語,彷彿其中另有鮮為人知的內情,然後對游繼續說:「獨狼哥哥,不管怎樣這都算你任務失敗,那就不好意思了。不過——我還是可以告訴你那個關於玄墨哥哥的重要消息啦。請看看這個吧~」他將一份資料遞過去。
見狀,游和萊恩便謹慎地交換眼神,最終兩人答案一致般相視點頭。
「小心點。」萊恩還是不放心的囑咐一下游,然後有些擔憂地目送他走過去。
游站於細雨中閱讀這份資料,不出幾秒他就震驚得瞳孔地震,不禁輕聲道:「這是⋯⋯」
見到游這般有趣的反應,翠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上前與其擦肩而過,「看到暗影之妖⋯⋯ 獨狼哥哥這下子應該知道這到底意味著甚麼了吧?」
最終他止步於游的左後方,隨之腳尖一轉面向游,意味深長地笑了,「偶爾放縱的感覺真不錯啊,你覺得呢獨狼哥哥?」
回到現在,玄墨大概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應該就是翠主動將收集到自己身體狀況的數據給游看了,至於原因⋯⋯只怕不得而知。
「無可奉告。」玄墨深知自己只能給對方這一個絕情的答覆。
「為甚麼?可你這樣說⋯⋯所以這是真的嗎?」游不禁停下腳步望向玄墨。
然而玄墨卻是默不作聲,明亮的金黃色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層陰霾,他甚至狠下心直徑地越過游快步離開。
在擦身而過的瞬間,游心中大驚,同時內心有甚麼重要的東西頃刻決堤,銀灰色瞳孔難以置信般的微微顫動著,但他也立即反應過來轉身朝玄墨越走越遠的背影喊道:「玖!不管怎樣,我都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你代替我死去的!我一定會救你!就算最終無可避免地由我自己承受都要!」
聽到最後一句時,玄墨急速的步伐微頓,但也隨即恢復如初,更加快了腳步。
「玖,你聽到了嗎!?我絕對不要害死你,一定不要!我害死的人已經夠多了⋯⋯」游說著哽咽了起來,「但唯獨你們⋯⋯」
[此刻有某些渾濁的東西落於海藍色中沉澱⋯⋯漸漸消失不見,似是隱於其中,又似是完全蒸發了。]
與此同時,他感應到甚麼似的身形一頓,低頭錯愕地撫著胸口,殊不知靈魂之窗的深處現已產生不可逆的變化——[細微的污垢開始擴散]。
⋯⋯
步伐減緩的穿過重重走廊,不知不覺間來到學院中庭的玄墨於某一刻陡然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說:「妳們兩個,打算跟我到何時?」
見行蹤暴露了,萊恩和霧昕只好有些尷尬地從不遠處的轉角位走出,而玄墨早已預料般只是側著身靜靜看著兩人現身。
「額、這個⋯⋯真是不好意思了。」萊恩為掩飾尷尬的苦笑道,眼神有些閃縮,還下意識搔了搔鼻尖,「不過我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們剛想去空中花園散步,誰知就看到你衝了出來⋯⋯」
「不是故意偷聽,那便是故意跟蹤了?」玄墨只是淡淡地問。
「你這是跟游吵架了嗎?」撇開對方的問題,霧昕毫不避諱地單刀直入。
玄墨聞言後面無表情地瞄了一眼霧昕,「不算。還有其他事嗎?」
「有!」萊恩不假思索地答道,然後雙眼放光的看向玄墨,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玄墨,我想拜你為師,跟你學習運用匕首對敵的技巧!」
「為何?」
不知怎的,在旁觀察玄墨神態的霧昕總覺得他今天待人的態度似乎比以往的更加冷淡,又是拒人於千里之外,若有似無的散發出一種低氣壓的氣場,但也衷心希望這單純只是自己的錯覺。
況且更細想一層,也許是方才跟游有爭執而導致現在心情不好的緣故吧?
「因為⋯⋯」萊恩垂眸有些害羞地回答,「我不想成為累贅。」然後抬眸看著玄墨堅決道:「我希望能夠成為你們的力量!不論甚麼時候!」
她頓了頓,「其實剛才霧昕已經幫了我聯絡白狂淵跟他們學習體術⋯⋯我覺得一技在身是很好,但藝不壓身豈不是更好嗎?」
「想法不錯。好,我可以教妳。」玄墨只是淡淡地說,並拔出綁在腳踝處的後備匕首遞給萊恩,「先熟悉手感,並感受一下這份『重量』。兩天後再正式教妳。」
臉露喜悅的萊恩雙手接過銀製匕首,拉出刀鞘後小心翼翼地撫上刀身並感受著其上的冰冷刺骨,然後珍而重之地收好,「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她說著還鄭重地向玄墨鞠躬致意。
聽到「重量」這一詞,霧昕意會到玄墨的深意般臉色微變,有些凝重地心想:與人交鋒,必會無可避免地傷人⋯⋯而到時候,妳又能否接受得到⋯⋯以及承受得到呢,萊恩?
「對了!」萊恩突然想起甚麼似的說,「玄墨你能不能幫我向游保密我拜師學藝的事啊?因為我不想讓他擔心⋯⋯」
「理解。可以。」說罷,玄墨不等她們的反應便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非常感謝!」萊恩微笑著向玄墨越走越遠的背影揮手,似乎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之處。
霧昕則是憂心忡忡地凝視玄墨的背影,心想:玄墨啊,你真的是⋯⋯已經死了嗎?若是真的話,那我該怎麼辦才好啊?
⋯⋯
碰巧遇到玄墨且拜師學藝後,兩人便前往由霧昕建議的下一站——去宿舍房間拜訪皓雪。
得知兩人的拜訪原因後,皓雪便誠邀她們入房內聊天,邀請她們坐在圍著白色圓桌的椅子上,「請坐。」同時察覺到甚麼般在隱隱掃視空氣中的——
皓雪溫婉地將指尖交疊於桌面,淺淺一笑,「其實,我許久以前也是『空白』,確確實實、完完全全的空白,因為那時我曾失去過全部的記憶。是個名副其實的『空白』呢。」最後一句是略帶笑意的調侃。
萊恩和霧昕聞言後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應。
皓雪見狀後只是微笑著擺擺手,示意兩人不必太過介懷,「因此,我對於喚醒體內的王力也有些研究,甚至能喚醒沉睡體內的真正能力。當然我是樂於助萊恩妳一臂之力,只是效果因人而異,可能會不成功⋯⋯」
「這沒關係!我只是想盡我所能去嘗試一下,不管成功與否⋯⋯」萊恩卻說著低下頭露出了苦澀的笑容,還下意識搔了搔鼻尖,「我本來也只是想喚醒體內的王力,至少能驅動一下次靈器,從而能幫助到他們⋯⋯」
知道對方這下意識的動作到底意味著甚麼的皓雪並無點破,只是微笑鼓勵道:「放心。我相信努力的人是有回報的。而且我打算邀請一位來幫助我們,相信成功率應有所提高。還有⋯⋯」
接著她陡然閉目圈著嘴巴乾咳兩聲,「那位⋯⋯天夜鴦,於禮貌上,妳現在也該現身一下吧?」
萊恩和霧昕聞言後神色大變,雙雙東張西望想找出暗藏於這個空間的天夜鴦。
⋯⋯
須臾,天夜鴦的身影又再一次憑空出現,懸浮於半空的她直接擺出了一副慵懶的側身半躺姿勢,一手撐著腦袋,另一手優哉悠哉地打著呵欠,似乎已經觀察了許久。
「妳們不用在意我,繼續說就好了~」她現在甚至解鎖了一個新姿勢:隨意的一翻身就懶洋洋地趴在空氣上,甚是寫意地雙臂枕頭,不時踢腿,閉上眼睛悠哉地側耳傾聽她們三人的對話。
「天夜鴦?!妳怎麼來了?」雖說早就與天夜鴦約定過,但萊恩可沒想過在這種毫不緊要的時刻其也會如此「看著」。
見此震驚的提問,天夜鴦卻只是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嗯?心血來潮唄~」她瞇起左眼隨意瞥一眼萊恩後就不予理睬了。
「天夜鴦,這次我想也邀請妳協助。」皓雪收斂笑容,以認真的神情凝視天夜鴦如此說道。
萊恩微微一驚,「她⋯⋯」她略有疑惑地看向了天夜鴦。
而霧昕則是垂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已經知道皓雪會這樣邀請的原因。
「嗯?妳這是弄錯了甚麼了吧?」天夜鴦依然閉著眼睛的說,甚至覺得對方可能是天然黑,不然其也不至於會這樣戲弄自己,「況且,昨日在夢境世界所發生的事妳應該也記得一清二楚吧?」
「記得。」皓雪依然神情認真,這次的邀請似乎沒有半點兒戲,「只是有妳的幻之力相助,這次會事半功倍。」
她頓了頓,但見對方仍然毫無反應的樣子便繼續解釋:「幻想成真。我打算讓萊恩將自己沉睡體內的王力想像為一株未發芽的小樹苗,每日持之以恆地灌溉它,讓它開花結果。沉睡於體、散於各處、凝聚於心,大功告成。」
「嗯?」仍在懶洋洋地趴著的天夜鴦睜開左眼對視皓雪,紫色眸中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認真,「我還以為妳會責問我在夢境世界的失誤呢。」
「既是無心之過,那何必過於苛責?相信妳在這次的意外也能吸取些教訓。況且——」
緊接下來皓雪說出了與那孩子如出一轍的話語:「力量失控的話⋯⋯便加以練習吧。縱使是與生俱來的能力,也需要加以打磨。」
聽到這句似曾相識的話,天夜鴦微微一怔,眸中漆黑的身影漸漸與眼前的重疊,明明兩者是截然不同的安慰風格,但不知怎的這一句話卻令她將兩人聯想在一起,「呵⋯⋯真是相似呢。」心中卻泛起莫名的失落。
接著她突然直接瞬移坐在皓雪的身側,甚至肆意地湊近至其冰藍色雙眼前,全然不顧那股撲面而來的陣陣寒意,「吶⋯⋯老實說啊,皓雪妳的雙眼可真的是純潔無瑕,毫無一絲雜質。凝視它時總會令人不禁沉淪於其中,無法自拔,可誰知這算不算是另類的[深淵]呢?」
然而天夜鴦不等她們的反應就收回臉龐,像是收到甚麼令人滿意的答覆般抿嘴一笑,「好吧。既然皓雪妳對我這麼有信心,那我定不負所托。不過既要萬無一失,那我還是要幾天的時間準備一下。」
在稍微協商一下訓練的安排後,萊恩和霧昕便去到空中花園散步。
「如此一來,霧昕妳也不必太過擔心我身上濃烈的死亡氣息了吧?」
霧昕見對方如此倔強堅持便無奈一嘆,「但願吧⋯⋯」隨即以輕得無可再輕的語氣說:「也希望我們不會在另一個地方⋯⋯再見⋯⋯」
並肩而行的萊恩彷彿聽到對方這略顯哀傷的語調般深綠色瞳孔微微一縮。
[這次的拜師學藝,除了不想成為他人的累贅之外,也為將近的死亡危機未雨綢繆。]
(第六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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