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霧昕在自己房間中正準備明日的暫離,不料門外傳來陣陣敲門聲。
「是誰?」坐在床上整理行李的霧昕有些錯愕地回望房門,畢竟在白天也差不多跟所有人都告別了一遍。
當然,難免是有事務繁忙的漏網之魚⋯⋯
「是我,皓雪。這次是想跟妳⋯⋯」站在門外的皓雪話音未落,她就聽到門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之雪白的門扉打開了。這突如其來的開門令她下意識退後一步。
「啊、抱歉,我⋯⋯我嚇著妳了。」心思細膩的霧昕注意到皓雪臉上異樣的神色,但同時看似有些莫名的緊張。
「沒關係。我想跟妳簡單的聊一下,不知⋯⋯現在有空嗎?」皓雪展露出招牌般的親切的笑容,彷彿是在示意對方不用太過緊張。
霧昕怔了怔,「哦、可以!妳⋯⋯妳進來吧。」她說著匆忙側身讓路,然後垂頭整理一下自己的儀表。此刻的她看來還是有點不知所措。
隨著皓雪向霧昕微微頷首後走進房間,霧昕心有忐忑的關上了門。之後兩人便坐在圍著白色圓桌的椅子上聊天,皓雪和霧昕神色各異,從容自若與躊躇不定。
「我聽玄墨他們說,霧昕妳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
似是料不及這句關心的話,霧昕微微一愣,目光開始游離不定,「額、是的,因為⋯⋯事假,所以我會離開一段時間。」又是一抹掩飾甚麼似的假笑。
「事假⋯⋯」皓雪又是一如既往的看破不說破,只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祝妳一切順利。」然後甚是意味深長地看著霧昕如寶石般美麗的深藍色眼眸,「妳⋯⋯只需遵從自己的心即可。」
「啊、謝謝。」對於別人來說也許是莫名其妙,但對於霧昕來說這卻是⋯⋯令人感到窩心。是一種久違的熟悉的感覺。
因為⋯⋯她可是我的「母親」啊。
「所以這次除此之外,我是來向妳報恩的。其他人我也已親自登門道謝了。」
聞言,霧昕就頓時意識到對方的報恩應該是指復活雪女·凜的事情,眸中的光芒亦似乎黯淡了下來,垂眸道:「報恩甚麼的⋯⋯妳客氣了。那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不知妳有甚麼心願是我可以達成的?請妳盡說吧,不然⋯⋯我會心有不安的。」
「這樣子啊⋯⋯」霧昕再次垂眸仔細思考,幾秒鐘後就得出一個答案——她朝著皓雪露出了略顯苦澀的笑容,「那麼,我有一個小小的心願。」
畫面一轉,只見皓雪正站在霧昕的身後替其梳頭髮。她脫下手套後露出白皙修長的雙手嫻熟地輕輕一梳,輕柔且亮麗的銀色髮絲就披散開去,甚是飄逸。
在明亮的燈光照射下,猶如瀑布的秀髪彷彿被鍍上了一層更為耀眼的銀色。
「這樣⋯⋯就已經可以了嗎?」其實皓雪至今仍有些難以置信,甚是驚訝。當然,替別人梳頭這種小事她一點都不抗拒,甚至⋯⋯也有點新奇有趣的感覺?
「當然可以,而且⋯⋯也用不著懷疑的。」享受著這令人懷念的時光的霧昕雖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但嘴角還是難免會流露出一絲苦澀,眸中光芒微弱。
然後她頓了頓,再次垂眸看似猶豫,「也許我這樣說有些不合適,您⋯⋯跟我一個親人很像,很像很像。是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原來如此啊。」皓雪繼續專注於手上梳頭的動作,不停歇。
「至於髮型⋯⋯我已經決定好了。那就請妳替我梳個雙麻花辮吧。」
皓雪聞言後錯愕似的微微一怔,梳著頭髮的雙手亦微頓,「雙麻花辮⋯⋯嗎。」但也隨即準備好工具及展開一連串的步驟。
她先將左右頭髮分區之後,從左邊上方挑出一束頭髮進行編髮。然後編一條麻花辮至發尾,用鴨嘴夾夾住固定。接著從麻花辮的左邊挑出一束頭髮,並將麻花辮的第一個麻花結的一側挑開。 之後將發束從挑開的發結中穿過,從右邊挑出發束與穿過的發束合併在一起。最後將發束從第二個麻花結中穿出。
緊接下來她只需耐心地重復同樣的步驟,將左側的頭髮全部編在麻花辮中即可,連同右邊也用同樣的編法編好。這樣一來不需幾十分鐘雙麻花辮就編好了,一副甜美可愛又清純動人的模樣就此呈現在眼前。
不過其實,對於雙麻花辮的形象皓雪是感到複雜的,畢竟這副模樣是在「那時」——自己最黑暗、最絕望的時候出現的。同時亦伴隨著自己逐漸重拾希望的時光。
「謝謝妳!」霧昕為欣賞自己的新髮型而照著全身鏡轉了一圈。其實她除了很享受與那時很相似的時光之外,同時也⋯⋯甚是懷念。
但只可惜——[已經回不去了]。不論是時光,還是「道路」。
看著霧昕如此歡喜的樣子,皓雪也回以微笑。
⋯⋯
與霧昕相聚過後,皓雪便邊散步邊走回自己的房間,但不料中途卻遇到一個非常意外的人。
「游⋯⋯」在走廊中央逐漸停下腳步的皓雪錯愕地看著眼前之人。
「妳好。我⋯⋯」游看似有些難以啟齒,目光游移不定,「我有話想跟妳⋯⋯說。」話音剛落,銀灰色的目光也下定決心般堅決地落在了皓雪白皙的臉蛋上。
見狀,皓雪察覺到對方藏在猶豫背後的某樣情緒般神色微變,「那就來我房間說吧。」語畢,她便動身領著游繼續前進。
游深吸一口氣後便也動身跟上,臉色依舊忐忑不安。但是⋯⋯他很清楚知道這次是為何而來,同時這是必須要完成的,絕不可逃避。
須臾,皓雪便將游邀進房間裏,但不料一打開房間就發現室內竟冰霧瀰漫,氣溫驟降至零下。這團冰霧讓人看不清周圍,只能看到周邊影影綽綽的輪廓。
見狀,站在門口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出了一個可能性:這一切⋯⋯難道是雪女/凜已經醒來了?
這時,霧中傳來一把久違的熟悉的聲音,冰冷的聲音中似乎還有幾分溫暖,「主⋯⋯人?是主人嗎?」
皓雪憑著聲音的來源找到正確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邁進,「凜?妳現在感覺如何?妳的身體⋯⋯還好嗎?」
游默默跟上對方的腳步,但眼見在他們面前的熟悉身影漸近,他心裏卻又開始動搖了。
「請主人放心,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尚算穩定。只是⋯⋯我剛醒來,還是難免有點小失控。真是抱歉了。」話音未落,冰霧就逐漸消散,室內氣溫回升。
就在這一刻,模糊的輪廓如同被揭開神秘面紗一般露出清秀的真容,十分清晰。與此同時,皓雪謹慎的腳尖也剛好落在那聲音的主人的面前,隨之不自覺地與其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站在兩人身後的游看到這一幕後頓時心情有些複雜。
在短暫的喜悅重聚過後,穿著一身潔白無瑕的冰藍色衣裳的凜將目光投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與她們有一段距離的游身上。
游見狀後朝凜勉強扯起一抹為掩飾尷尬的微笑,「也⋯⋯好久不見了呢,雪女。」
溫柔的目光在觸及游身上的一瞬間就驟變冰冷,且帶著幾分不容缺少的警惕,室內的氣溫亦似乎隨著凜的心情又降下了不少,「真是一如既往的稱呼呢⋯⋯獨狼·游。」
「所以,這次你的目標又是甚麼呢?」這只是毫無感情的問話而已。
「這次⋯⋯我是想來跟妳們說⋯⋯」但游話音未落,就被對方狠狠的打斷了。
「不,我的意思是——」凜抬眸對視游,「你這次待在他們的身邊又是為了甚麼呢?」然後目光不移的對在身側的皓雪小聲道:「請放心,我只是想要他親口承認而已。」
皓雪聞言後只是有些擔憂地瞥了一眼凜,轉而再看向了此刻甚是措手不及的游。
「我⋯⋯」游腦袋一片空白般眼怔怔地看著凜,不過幾秒後眼神驟變堅定,「我知道⋯⋯我這樣的人是沒資格待在他們的身邊的。不過這次⋯⋯我是來[贖罪]的。」
隨即毫不猶豫地跪下來,額頭緊緊的貼著地,「我想跟妳們說聲對不起!明明⋯⋯明明妳們都是為守護這個世界而選擇肩負責任的,可是⋯⋯我們卻為了一己私慾而選擇剷除妳們!所以,我想跟皓雪、凜道歉!
我也不奢求你們的原諒⋯⋯但無論要我接受怎樣的懲罰都好,我也心甘情願地接受!所以——」話音未落,游這些虔誠的話語再次被人打斷了。
「我們已經知道了。主人,妳覺得該當如何?」不論於公於私,凜還是要詢問一下皓雪的看法。
游聞言後眉頭深鎖,忐忑不安地看著皓雪,甚至連藏在背後的雙手也不自覺地搓起來了。
皓雪見此便垂眸認真斟酌一番,「游,我是願意相信你所言非虛的,你確實是想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不過⋯⋯我還是想在這段期間觀察你的表現,所以就請你寸步不離的待在我們身邊吧。」
如此正好,可以近距離時刻觀察他被黑氣侵蝕的狀況。只希望不會太過嚴重⋯⋯
「我明白了。」仍端正的跪著的游抬頭仰望著皓雪和凜兩人,「我會以行動證明的。無論是上刀山或是下火海。」
「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在凜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語中,是不易察覺的期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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