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段,游借用萊恩的銀色圓形飛行裝置獨自一人飛往最初的約定之地再次與翠會面。
剛抵達荒涼崖壁,游收好裝置後就立刻發現又不知等候了多久的翠。只見對方將頭頂上的青色小禮帽的帽檐稍微壓了下來,如同上次一樣遮掩了模糊的上半臉,只清晰地露出了下半臉的微笑。
「獨狼哥哥,你又害我等了好久啊。希望這次是值得的。」翠這番話有些耐人尋味,「不過,這次怎麼不見萊恩吶?」
「她最近累壞了,所以我讓她先休息去了。」
「是嘛,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她⋯⋯看來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就不好意思啦~」然後翠的翠綠色雙眼笑得微彎,「那不知上次我提的建議你考慮得怎麼樣呢?可別讓我失望了呀。」
「我勸你別小看她。」游甚是反感的蹙眉道,更踏前一步主動跟對方對峙。「不過在我回覆你之前,我有一個問題必須要弄清楚。」
瞧見游的神情如此凝重,翠臉上的笑意卻不動聲色地加深了,「那就請講吧。」他摘下頭頂上的青色小禮帽將其按在胸前,然後禮貌性的向游優雅地鞠了一躬。
「翠,你為何想要救他?救你曾背叛過的玖。」
「這簡單的各取所需,不好嘛?於公於私,他都不可或缺的。」翠頓了頓,依舊皮笑肉不笑,「當然,只要獨狼哥哥你⋯⋯犧牲一點。不過我想,萊恩應該是反對的吧。因為——這是要你將自己當作毫無感情的[實驗品]啊!」
聽到這裏,游回想起早前與萊恩對翠的提議進行的討論⋯⋯
⋯⋯
「游,你聽我說啊!與翠那孩子的交易是真的不興做!雖然翠他向你提出合作是以拯救玄墨為目標,但是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其實只不過是他為鞏固你們兩人的血契的藉口而已!而且⋯⋯」
接著萊恩忽而記起甚麼似的語速放慢下來,「而且⋯⋯他說你被『黑色』入侵了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還是只是為了糊弄我們而說的謊⋯⋯」但這一次她倒是打從心底情願這是翠為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謊言。
「這次⋯⋯他說的恐怕是真的了。」游苦笑著搔了搔自己的臉頰,目光開始游離不定。又一次無法欺騙她的困擾,如今即使只是善意的謊言也已經不行了。
「甚麼?!」萊恩震驚得猛的轉頭看向游,但在心中更多的是擔憂,「這是真的?游,你已經確認了嗎?」
游被萊恩突然緊盯著自己的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額、算是吧⋯⋯我自己已經確認過了,就是在眼睛裏有點異常⋯⋯吧?」
「那就讓我看看吧!」隨即萊恩就二話不說地直接走到游的面前,將臉龐湊近至他的雙眼前。現在兩人近得可是連彼此淺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了。
眼見萊恩越發靠近自己,游難免會緊張,下意識將挺直的腰幹往後傾,卻不料被她一把抓住肩膀然後按在牆上固定起來。
「欸、別動啊!」萊恩似乎為探究真偽而一時沒注意到此刻自己與游的距離是有多麼的接近,也絲毫不知自己方才完成了有多麼驚人的舉動,「唔⋯⋯」她甚至瞇起了眼睛看,只見他靈魂之窗的深處有細微的污垢,還顯然有擴散的跡象。
而此刻手足無措的游張開雙臂,全身緊繃的貼在牆上任人擺佈,酷似一隻呆萌的小狼崽。他心中早已小鹿亂撞,就連臉龐上也少有出現了兩朵淺淺的紅暈,甚至緊張得直咽口水。
「還真是真的呀⋯⋯」在收獲到殘酷的事實後,萊恩收回臉蛋輕嘆一口氣,垂頭喪氣地走開了。
見對方滿臉的失落,游的心臟像被誰揪著般難受起來,但也只得出言安慰一下,「放心吧,這一定能圓滿解決的!」他心虛般的苦笑道,但下秒就被她投來的滿懷怨氣的目光嚇得一個哆嗦。
「哼!你還以為我還會信你嗎?」萊恩鼓著腮雙手撐腰的說,又一次不會輕易就此消氣,「可就算是這樣也不行,就算他真的以幫你消除體內的黑色作為附送禮物也不行,因為這樣不就將自己當作實驗體無異嗎!?真是的!」
「但也許、不是妳想的那樣呢⋯⋯」沒有底氣的游只敢弱弱的說。
「不,他們的做法我可是十分的肯定!那可謂不擇手段、慘無人道!」萊恩說著還猛的扭頭瞪向了游,「所以,游你千萬別答應他!血契我們還可從長計議,至於那個⋯⋯還是跟玄墨皓雪他們說一下吧。」
⋯⋯
回到現在,游已經有一個明確的答覆:「翠,我還是選擇⋯⋯拒絕你。無論是拯救玖,還是解決我體內受到的入侵,我都會靠自己的力量去解決的!」
聽見游如此天真的發言,翠稍微低下了頭不禁譏笑一番,「哎呀,真是有勇無謀呢~看來呀,還是以前不近人情的你為好,至少⋯⋯不會變成笨蛋一個。」
「你甚麼意思?」游不經意壓低聲線說,似是想壓下心中從剛才開始就越燒越旺的怒火。
「獨狼哥哥,你先別生氣,聽我解釋一下嘛!」翠還說著將青色小禮帽按在胸前,看似十分坦誠地向游鞠了滿懷歉意的一躬,「實不相瞞,我認為無論是拯救玄墨哥哥還是解決自身的問題,你都無法獨自解決成功。
首先是玄墨哥哥的問題⋯⋯那可是要比獨狼哥哥你想像中的嚴重很多呢。唔⋯⋯我猜呀,當時的你應該把全部的注意力都只放在了你那個的絕命花印上,從而忽略了其他項目。
可殊不知——其實其他也頗為嚴重,或者甚至比這個更甚呢。」
聞言,游便極力回想當時究竟有甚麼東西被自己無意中的忽略了,「暗影之妖、絕命花印、一股寄宿的強大力量、『星火』、某種異常的缺失、中毒⋯⋯」
「以前為鎮壓失控的混沌之力的夜染、蠶食生命的詛咒、寄宿於左眼的昶帝、一份不知從何而來的[奇蹟]、被刻意剝奪的情感、由白骨花提煉而成的毒藥。」已將青色小禮帽戴回頭上的翠毫不留情地一一道出這些的真身究竟為何,讓游知曉這殘酷的事實。
游不禁大吃一驚,甚至震驚得帶著顫音,「甚麼?!」前兩者他是清楚知道的,但後面的四項⋯⋯他可是全然不知啊!
「現在,獨狼哥哥你該清楚了吧?」
可游還在震驚之中久久無法平復,他此刻的腦袋亦如毛線球般打結了,剪不斷理還亂。
即使見對方呆若木雞的模樣確是有些可憐,翠還是自顧自的繼續說:「雖然無可否認,以上的確有些是玄墨哥哥自身的選擇造成的,但是還是有一部份是昶帝的手筆哦。它可是『功·不·可·沒』呢。」
聽到「昶帝」這個稱呼,游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昶帝?剛才、你是說昶帝寄宿在玖的左眼裏面?」
「是呀~看來玄墨哥哥可對你們隱瞞得真夠徹底呢。」這是連翠都不得不感嘆的程度——自己獨自承受這一切,從不與人分擔,「不然,獨狼哥哥你真的以為中了絕命花印和必死的毒藥還能夠活到現在嘛?
雖然我也不是很想承認,但是玄墨哥哥他早就已經⋯⋯是死了,早該過去[那邊]了。只不過他這種呀,可也算是苟且偷生的狀態呢。」
聽到這裏,游都已經明白個大概了,「那既然如此,你是真的有辦法救得了玖?」
「當然有啊~其實昶帝替玄墨哥哥續命的方法是跟當初你們復活雪女姐姐時用的木盒大同小異,都是那邊——[逆界]的產物。兩者皆出自於[逆界之主]的傑作。」
然後翠忽地想起甚麼似的頓了頓,臉上的笑容微僵,幾分不易察覺的落寞藏於眉間,「說起來,我這真是『幸運』呢⋯⋯小時候居然遇到逆界之主,也算是相識一場吧。」
「逆界,死者之都⋯⋯」游還在內部消化這些龐大的資訊,不過他此刻還是有一個明確的疑問:「可是,昶帝不是已經在七年前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嗎?怎麼⋯⋯」
翠對此疑問卻只是側著身看著游無奈一嘆,「獨狼哥哥呀,你搞錯重點了吧~你該關心關心玄墨哥哥究竟是甚麼時候死的,還有那個至關重要的死亡原因呀⋯⋯」
然而,游卻是默不作聲在低頭思考這一切。
⋯⋯
仍側身而站的翠淡淡地瞥了一眼游認真思考的模樣後,便繼續說明下一項:「然後是獨狼哥哥你自身的問題⋯⋯唔,這該怎麼說呢?
其實你也該知道的吧,現在唯一安全的解決辦法暫時就只有用光明之力淨化⋯⋯雖說是這樣子,但是啊,[我們]說不定另有他法。或者是直接抽取、扼殺⋯⋯」
「『說·不·定』。」游冷冷地復述一遍翠所說的明顯的不確定性,「所以說到底,關於我自身的問題你們根本就沒有把握。那倒不如我去請白帝皓雪幫忙。」
所以他們還真是要把我當作實驗體⋯⋯可是萊恩她為甚麼會知道呢?那時她可是十分的篤定⋯⋯
翠聞言後哼笑一聲,「可最重要的還是玄墨哥哥的問題呀,不是嘛?」
可在他那雙笑得微彎的翠綠色眼睛中,似乎有深藏於其中且不易察覺的凌厲,「況且,要是這次有你的幫助得出一個滿意的結果,可說不定會真的還你一個完整的血契呢~」他開出一個誘人的條件,可又是有著明顯的不確定性。
「你這是在威脅我?」聽到這裏,游終是不禁攥緊了拳頭,甚至抬眸惡狠狠地瞪著眼前之人,彷彿於此時復刻了以往獨狼時期的模樣,「迫使我在自己和玖之間作出選擇?」
「哎呀,獨狼哥哥你別這麼兇嘛。」翠再度將青色小禮帽按在胸前,並將一隻腳稍微往後撤微笑著向游微微一躬。雖這次看似依舊誠意滿滿,但實質上卻是敷衍得再不過了。
他頓了頓,繼續笑說:「不過我可以保證,關於玄墨哥哥的問題是能夠百分之百完美解決的。所以我才會說,只要⋯⋯獨狼哥哥你犧牲一點。但本質上還是兩全其美的方案。
但是怎麼啦?可憐我剛才給獨狼哥哥你分析了這麼多,這些還不夠你衡量輕重、得失嗎?」
「縱使如此,我還是要拒絕你!」游似乎已下定了決心,看清楚心中的方向,「既然逆界那裏有挽救玄墨生命的方法,那我便自己去尋求答案;既然[天凌霄]這裏只把我當作實驗的工具,那我便不留下;總之,無論哪個我都會靠我自己力量去爭取!
因為我要跟他們共同進退,也答應了一個人⋯⋯不然⋯⋯只會是死局而已,我救他、他救我,一直沒完沒了下去。」
說罷,這一次他甚至毅然決然直接扭頭就走,抬手準備召喚出銀色圓形飛行裝置想要離開,也不管身後的翠於此時是一個怎樣「難看」的表情。
「真是個不聽話的孩子呀~」翠聞言後卻從中察覺到甚麼似的露出了如小惡魔般戲謔的笑容,「所以說,獨狼哥哥你這是在介懷夢皇大人將你當作物品拋棄了嗎?」
不過他早就預設了一個答案,假如他現在真的變成了是有血有肉的人那是必然的,無需懷疑的。
游聞言後腳步微頓,但也隨即恢復如初,更加快了腳步。他頭也不回地說:「不管怎樣,我和他現在都已經是⋯⋯恩仇相抵了。」
「哦?是嘛~」眼見對方想要離開,翠不但沒有加以阻攔,反而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並將左手的拇指和食指連接而成的圓形放在左眼上。
而在那圓形之中,正是被牢牢地套住了的游孤寂的背影,這猶如他清楚知道只要血靈石還在自己的手中,那麼游始終都會受到他的束縛,永失自由。
反正現在⋯⋯他只需靜候下一個時機。無需操之過急。
[任何一個,都不應該輕易放棄!]
(第七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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