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有一點很是好奇,你不只是混沌嗎,那怎麼還會有另一股能量在你的身體裏呢?」
見對方似乎仍不想說,天夜鴦便再補上幾句:「哎呀,我們不是非比尋常的同伴嗎?那你透露一點點也不行?」在她笑得微彎的紫色眼眸中正透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尋常。
無奈,玄墨只好隨意應付一下。「那是我一位朋友的遺物。」他面無表情的答道,並暗中在心裏向[那位大人]請求。
大人,現在懇請你幫幫我吧⋯⋯不然,也別阻止我。
就算會引起那個印記的反噬,我也——
正當天夜鴦還想說甚麼時,卻被突然走到噴水池面前的玄墨的舉動引起了注意。
嗯?他該不會是想⋯⋯
玄墨大喝一聲,舉拳再次一揮而下,與此同時,那團紫焰亦包覆著他的拳頭熾熱地燃燒,但這一次它並非要阻止,而是給他一股無形的助力,它在拳頭擊落之時加強威力般瞬間轉為赤紅色迸發而出。
玄墨強忍著火焰所帶來灼熱的痛楚,將注入了全身力氣的一拳擊落,他誓要將冰封打破,履行許久以前的承諾,將游完好無缺地帶回來!
游!你一定要⋯⋯!
「砰!」的一聲,烈焰拳瞬間就將那層厚厚的冰面一擊打破,冰面轟然破碎,無數尖銳的碎冰霎時四處飛散,其中一塊還劃傷了玄墨的臉頰,微小的傷口頓時滲透出少量的血液。
對此,玄墨只是隨意地用拇指將臉上的血跡一抹而過,他此刻的眼神依然是這麼堅定無比,後頸上的刺痛和手上的灼熱疼痛感亦將轉化為他執行到底的動力。
見到如此冷酷的玄墨,天夜鴦只是露出一抹耐人玩味的笑容。
與此同時,玄墨身上藏著的靈戒開始像警報一樣急促地一閃一閃的閃爍著白光,似是在警告著甚麼。
⋯⋯
依然陷入碎片的幻境的游,此刻正模模糊糊地陷入另一段破碎的回憶,那是很遙遠很遙遠的過去⋯⋯
遙遠到⋯⋯他已經忘記了。
在寸草不生的空曠平地上,年輕時期的萊森正勤奮地進行劍擊練習,而兒時的萊恩和游則在不遠處坐在小板凳上作為觀眾欣賞。
雙手捧著腮的萊恩甜笑著看著哥哥努力的模樣,然後帶著無奈的目光看向在旁身上多處綁著繃帶的游,「游,我說啊,你看著這種枯燥乏味的練習日復一日到底有甚麼好?現在的你不是去休息更加好嗎?」
「都說了別叫我游,叫我獨狼!還有,妳既然覺得這麼枯燥乏味,那妳幹嘛還看?」游賭氣的別過頭說,但不甘心的銀色眼神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不遠處他嚮往的畫面。
「這怎麼一樣呢?我那是在看我仰慕的哥哥,並不是看你那些無謂的招式!這根本不一樣好嗎!」萊恩鼓著腮雙手撐腰看似生氣地說,「還有你名字不是叫游嗎?那我為甚麼要叫你獨狼?」
「因為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像萊森大人一樣獨當一面,成為一隻兇猛的狼,然後終有一日我會向那個造成這悲劇的罪魁禍首復仇!他令我失去重要無比的親人,也令無辜的其他人失去平靜安穩的生活,我必定狠狠將他碎屍萬段的!」
聞言,萊恩頓時嘴角上揚,浮現出一抹壞笑,調侃道:「呵,是嗎?小鬼你居然這麼有志氣啊,那你知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誰?我猜,你其實並不知道吧?」
一見到萊恩這麼看低自己,游也不甘示弱,他激動地站起來反駁,一不小心就弄痛到自己左手骨折的地方,但仍強忍著痛楚說:「甚麼小鬼!?妳才是小鬼呢!我當然知道仇人是誰,我之前就已經問過萊森大人,他說過這場災禍是由一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男孩造成的。這傢伙的特徵我也知道了,黑髮、金黃色的眼睛⋯⋯」
說到這裏,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瀕死之際曾經被一個人救了,在模糊的印象中他依稀記得那好像也是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男孩,「當然,除了復仇之外,我還有一個恩人要報答。」
這時,不知何時練習完的萊森走了過來,溫柔地摸了摸游柔順的頭髮,「別急著復仇,你還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呢。」
被尊敬的萊森撫摸頭髮,游頓時受寵若驚,緊張得只吐出幾個字:「萊森大人!」
「游,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甚麼嗎?」在溫柔的表面下,是萊森隱晦的利欲熏心。
「萊森大人,我當然記得您說過的每一句話,您邀請我長大後成為您最忠心的使者,助您一臂之力登上最高的榮耀⋯⋯」游此刻的銀色眼眸深處正閃爍著熱血的光芒,「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那我就先期待著了。」在萊森的眼眸深處中,正反映著游的本命靈器——可謂拔群出萃的十式靈槍,他認為只要將多功能的它納為己用,達成任何目標也必將事半功倍。
⋯⋯
看到這段回憶後,此刻被一片冰冷的漆黑包圍的游頓感迷惘,抬頭望向無盡的黑暗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沒想到那個時候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復仇、報答⋯⋯這兩樣東西我都已經忘記了,一直以來我都只記得要盡心盡力地為萊森奉上一切。到最後,我還是不知道我當時的恩人和仇人到底是誰。
但現在就算記起來又如何,因為現在的我已經不行了。我⋯⋯
水中的寒意迅速侵染了他的全身,麻痹了他的神經,令他失去知覺無力掙扎,讓他沉重的身體不斷地往下墜,朝著最黑暗的深處進發,直到⋯⋯[被他心中的惡魔完全吞噬]。
就在這時,不知是否幻覺游居然再次聽到那把熟悉的聲音,「游,不要放棄!」這句話就像黑暗中那唯一的曙光照射進他逐漸被冰封的心,驅散黑暗,讓他重拾希望,即使那只是[一絲]的。
玖⋯⋯?
游猛然睜開雙眼,不知是否幻覺隨即映入眼簾的並不是那片冰冷的水中,竟然是一片溫暖的白光,在光芒中有一個看不清模樣的身影朝著他伸出援手。
玖,是你嗎?
他下意識的也伸出了手作為回應。
在兩人手牽手的瞬間,猶如有一顆細小的光點以兩人的連接為中心迅速向外擴張,使所有的一切全都清晰起來:一片光芒仍是那片冰冷的深海、看不清模樣的身影實為在乎游的玄墨。
只見上半身已探入了水中的玄墨正咬著牙關捉住游既冰冷又乏力的手不放,他手傷痕累累的,顯然是剛才為了破冰而造成的,另一隻手則是吃力地捉住池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免得會雙雙掉入深淵回不來。
或許是碎片的幻境結界存在的緣故,玄墨發現即使在水中依然能夠說話。「游,不要放棄!」他大聲喊道,「無論如何,我一定、一定會把你拉上來的!」
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聽到最後那句話的游,震驚的銀色瞳孔一縮,腦中頓時牽扯出那段最深處麈封的兒時記憶,記憶中的與眼前的身影瞬間重疊——
⋯⋯
在天色混亂、山崩地裂之際,滿身灰麈的游身受重傷意識模糊,左手手臂大量出血,身上各處都有些傷口,現在的他僅憑著堅強的毅力艱難地蹌踉前進。
突如其來的災禍奪去了游家人的性命,現在就只剩下他一人苟延殘喘,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尋找出路。
這時,山體突然發生地震,游腳邊的地面更是裂開了一條偌大的裂縫,他一個不注意就失足即將墜下無底深淵。
就在一髮千鈞之際,一隻溫暖的小手捉住了游冰冷的右手,及時勉強的將他拉回邊緣。
「誰⋯⋯?」游有氣無力地說,勉強的抬頭一看,只模糊不清地見到一個看不清臉龐的黑髮男孩正咬緊牙關吃力地捉緊了自己。
「不要放棄!我向你[承諾]!無論如何,我一定、一定會把你拉上來的!」男孩大聲喊道,拼命地想把命懸一線的游往上拉,可惜小孩的力氣始終不太夠,「所以,你千萬別鬆手啊!」
與此同時,游感覺到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感覺到有甚麼濕潤的東西落在自己的臉上,從而悄然滑落。
可惜來不及確認自己有否成功獲救,游就已經因失血過多而暈了過去陷入昏迷。
⋯⋯
回到現在,想起這一切的游彷彿找回原本的初衷般突然用力地回握著玄墨的手,原本模糊的意識也頓時清醒了不少。
果然,現在並不是我該放棄的時刻啊⋯⋯!
至於那時候的恩人和仇人,我想⋯⋯我已經[找到了]。
不過,我⋯⋯
見到游回握自己的手,玄墨便發力想著一口氣將游拉上來。今非昔比,現在的他已不是當年那個有心無力的小孩,更不是只要遇上不幸就會脆弱得哭泣無助的懦弱者。
這次,我絕對不會——就此放棄你的!
他在心中堅決地想,捉住游的手亦不自覺的加大了力度。
就在玄墨順利的將游拉上去時,突然有許多的黑色鬼手從水底中看不見的漆黑之處迅速伸出來,它們死死的纏繞住游的雙腳,竭盡全力想將他拉回最深處的黑暗,永遠的不見天日。
「可惡!這些是甚麼東西啊?!」游拼命揮動雙腳掙扎,想掙脫那些從深淵而來的煩人的不知名東西。他不經意的低頭一看,剛好對上了從深淵中凝視著自己的惡魔——那個曾經扭曲的自己。
「你給我⋯⋯下來吧!下來陪我至永遠吧!」惡魔面目猙獰的捉住了游,像恐怖的鬼魅般從他的雙腳爬上,流出兩行血淚的雙眼貼近他的臉龐死死的緊盯住,「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和我⋯⋯是一樣的!所以,下來吧!」
「游別看!那只是幻覺而已!」玄墨大聲喊道,想從這個幻境中將游拯救出來,也怕游就此被幻境迷住了心智。此刻傾盡全力的他已妄顧自己的安危用雙手拼命地拉著游,跟那個無形的惡魔的拉扯僵持不下。
這幻境究竟該如何破除?游⋯⋯
他焦急萬分地看著游心想,在他明亮清澈的金黃色瞳孔中正反映著游空無一物的腳邊。
其實,面對面的看到這陰森恐怖的模樣的游不但不感到恐懼,他現在反而只感到滿滿的嫌惡感,他此刻的銀色眼眸中正透露出幾分薄涼,「嘖!這些無聊的東西,真是煩人!」他壓低聲線不悅地說,然後狠狠賞了惡魔一記頭槌。
見到游此舉的玄墨頓感欣慰,但更多的是不安,生怕游會變回那個冷酷無情的獨狼,不過他依然清楚知道當務之急還是先把游救出來,之後再作打算。
游⋯⋯
[救贖,興許只是簡單一物即可。]
(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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