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凌晨依然是陰天,灰暗的天空甚至下起了毛毛細雨——這般壓抑的天氣終究是要爆發了嗎?
滴答滴答,絲雨落在一把印有數隻翩翩起舞的冰藍色蝴蝶的雨傘上,撐傘人是一位擁有黑色長直髮,齊平的瀏海,長髮及腰、一雙金黃色瞳孔的高冷少女,她左眼的眼角下有一隻雙色的小蝴蝶。她以蝴蝶狀紫色髮飾束起低雙馬尾,兩側的頭髮也以蝴蝶狀冰藍色髮飾束起,身披印有一隻淺紫色小蝴蝶的冰藍色披風。
而眉清目秀的少女身旁還有一個人,那正是擁有一頭棕紅色長卷髮、雙目失明、身穿漂亮的連身長裙的花見。
兩人伴隨著甚有節奏感的下雨聲,同一傘下並肩而走。
「那點黑色,不建議妳親自入夢。我可以代妳去確定。」經過這兩日的思前想後,少女最終得出這個安全的建議。
聞言,花見沉默不語,看似在舉棋不定。
見此,少女只好稍微揚了聲線的補上一句:「入夢後,我們最好的後盾便是妳,沒有別的了。」她平淡的說,但語氣略顯冰冷。
在斟酌損益後,花見微微點頭,最後答應了這次的行動自己只留在幕後支援,保證大家在入夢後的安全,「那就拜託妳了,蝶。」
兩人緩步走了幾分鐘後,最終抵達一間宿舍的大門前。
「這裏?」蝶稍微抬起傘面看了一下眼前熟悉無比的景物,那如多年前的一模一樣,完全沒有任何變化。
「嗯,我們進去吧。」花見微笑頷首,待蝶收好傘後便與其並肩走進去了。
⋯⋯
在202號房間中,玄墨、游、萊恩、花見、蝶和霧昕正在整裝待發,準備入夢。
在開始行動之前,蝶稍微說明一下入夢的程序。「各位留心聽著,稍後我將會用[破夢之蝶]打開夢境,並透過——」她說著手一翻,掌中寒氣瀰散,逐漸凝結成一塊如手掌大小的鏡子,「這塊鏡子映射出[夢境的大門]。」
一見到蝶手上以冰凝結的鏡框上的花紋,玄墨就頓感眼熟,不自覺的眉頭輕皺。
這難道是⋯⋯亞蘭的鏡子?
蝶繼續說:「不過在我們進去後,是有可能會就此分散於夢境各層,所以我將四隻熒惑冰蝶暫借給你們,它能助我定位你們及通訊。」她心念一動,在玄墨、游、萊恩和霧昕的面前各自浮現出一隻冰藍色的蝴蝶,圍繞四人飛舞的冰蝶拍動晶瑩剔透的冰晶翅膀散落點點星光。
與此同時,也有多一隻的冰蝶飛落在花見的手背上,一股冰涼的感覺隨即滲入她白皙的肌膚。「蝶?」透過這熟悉的冰涼氣息,她知道這是蝶的靈器。
「內外也保持聯絡,以免發生意外。」蝶言簡意賅地說。
她頓了頓,然後對玄墨、游、萊恩和霧昕這四人說:「那麼在進去之前,你們有甚麼疑問嗎?」
「連接夢境後,我們這次是要找⋯⋯」萊恩說著深綠色眼睛瞟向了上方,點著下巴思考,似是想極力回想起方才花見和蝶所說的話,「皓雪的潛意識?」
「是的。」花見亳不介意再說明多一次,「綜合蝶和霧昕對冰系的鑽研可知,皓雪這樣的狀態是[冰凍之心],外在的刺激對其不起作用,只能夠進入內部解決。」
「而且冰凍之心,其實是某種冰封之術之一。」霧昕補充道,並盡量不露出馬腳,「它將跳動且熱血的心臟變得冰冷無比,亦將自己對外的感情冰封,不再對外在的一切有任何反應。」
冰封之術⋯⋯毫無感情的空洞人偶⋯⋯
想到這裏,她略顯蒼白的臉容不禁流露出一絲愁緒,更下意識瞥了一眼正躺在床上睡覺的皓雪。
游接著說:「所以,極有可能作為源頭的潛意識便是關鍵?」
「不,雖然潛意識的確是關鍵,但是潛意識不一定是冰封的源頭。源頭⋯⋯也許是其他地方。」蝶謹慎地思考了一下。
然後她將手上的鏡子操縱自如,輕鬆將其放大,挺立於眾人的面前,那極端的一面黑色就像一扇緊閉的門扉,「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先進去了解一下具體狀況吧。」
她心念一動,雙手一揚,數隻細小的冰蝶自掌心中飛出,分別飛向不同的目的地——皓雪的額頭和光滑的鏡面,「[冰蝶門開],夢境連接!」
冰蝶飛入後,鏡面隨即白光一片,就像一扇已開啟的門扉邀請眾人進入。
⋯⋯
眾人逐個邁入鏡門,隨即映入眼簾的是三個截然不同的光景——游和萊恩面對一大片的艷麗花海、蝶和霧昕面對寸步難行的暴風雪之山以及玄墨獨自面對風平浪靜的天空之鏡。
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艷麗花海,游震驚得目瞪口呆,久久也不能平復,那是因為——
「這是冰境花園的⋯⋯怎麼會?」他不禁脫口而出的說,驚訝的語氣中盡是難以置信。
「冰境花園?!」萊恩對於雪女的秘密花園略有耳聞,她曾聽說花園裏有雪女為皓雪悉心栽培的多不勝數的花朵,全都是珍貴稀有的品種,還不少是絕種的。她現在有機會親眼目睹,即使只是夢境,也想衝過去近距離觀賞這壯觀的花海,「沒想到皓雪的夢境竟然會有這個啊⋯⋯」
再次來到這裏,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一幕的浮現在游的腦海中,他霎時間難免有些感觸,此刻還有千頭思緒湧上心頭。
那天,是我、將她們趕上絕路的⋯⋯
我⋯⋯
但當見到旁邊的萊恩眼中閃閃發光,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他就不禁欣然一笑,那些不開心的回憶彷彿已被他拋在身後,「想去看就去看吧。」
[但——這可惜只是暫時性的遺忘而已。]徹底的遺忘,那是不可能的。過往的惡魔與對自己的痛恨,將會烙印在靈魂深處,永不磨滅。
聞言,萊恩頓時驚覺身旁還有游在的,隨即收斂了不少,並有些尷尬地別過臉去,更單手圈著嘴巴乾咳幾聲,試圖掩飾自己興奮的情緒,「嗯?游,你在說甚麼啊?」
注意到萊恩的耳根現在有些泛紅,游不打算點破般只是淡淡地說:「沒甚麼。我們稍微探索一下這裏吧,看看有沒有甚麼線索。」
萊恩微微一愣,錯愕地看向游問:「我們⋯⋯不用先跟玄墨他們會合嗎?」
「多層夢境,我們急不來的,而且還有冰蝶定位,應該不用太過擔心,所以我們還是先找到皓雪的潛意識吧。更何況⋯⋯」望向遠方天邊的游笑著答道,「我相信玖他們,相信他們會找回我們的。」
語畢,他便不緊不慢地走進花海探索,彷彿這次的旅程只是一個放鬆身心的郊遊活動,但他卻渾然不覺身後的萊恩沒有跟上,她更一直以擔憂的目光凝望他現在看似弱不禁風的背影。
「萊恩⋯⋯」游回頭一看,這才發現站在原地的萊恩似乎發呆了,「妳⋯⋯沒事吧?」
「游,你現在打算怎麼做?」萊恩低下頭的問,讓人看不清她現在的神色,「翠那傢伙的威脅⋯⋯」
萊恩語出驚人,游只得反射性的看向她,腦袋霎時一片空白,「我⋯⋯」
這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了,但卻又毫不突然,這種感覺萬分矛盾:突然的是萊恩這次問的時機,不突然的是翠的威脅早已赤裸裸的擺在眼前。
⋯⋯
游和萊恩凝望了不知多久,一把有些熟悉的聲音在彼此的周圍響起,打斷了兩人沉默的對視,更有冰蝶各自在他倆的面前浮現出來。
「各位,現在你們能聽到嗎?」看來這便是冰蝶的通訊功能了。
「蝶?」游和萊恩同時認出了那把如冰川般寒冷的女聲,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游、萊恩,你們那邊如何?」這次他們清楚聽到聲音是從冰蝶傳出來的。
「我們現在是在花海的夢境之中。」萊恩如實回答,並抬頭再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似是再確認一番。
「花海⋯⋯」蝶若有所思地說,「你們應該是在夢境的中層。而我和霧昕應該是在淺層,暴風雪的夢境。」
突然,霧昕略顯擔憂的聲音也插了進來,「可是現在不知怎的,我們聯繫不到玄墨啊!」
「聯繫不到玖?」聽到這個壞消息,游不禁擔憂起來,「這是為甚麼?」
蝶稍微回想一下方才的時候,「剛才我感知到夢境發生動盪,應該是有外人進來了。」她暗示玄墨的失聯或許是他人所為。
聞言,游懷疑這個意外是翠那邊的人從中作梗,而他懷疑的程度近乎肯定,畢竟機會也頗大的。
雖然游沒有將自己的擔心完全表露出來,但是站在身旁的萊恩還是察覺到了,不過她只是沉默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
玄墨環視一望無際的周圍,發現自己與其他人失散了,就頓時有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
果然,還是無可避免地分散了⋯⋯
碧藍的天空,倒映在清透的湖面上,海天一景的感覺,既壯闊又美麗,真教人嘆為觀止!
不過此刻倒影在湖面上的身影居然不只有玄墨,意外的還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另一人⋯⋯不,準確來說是一隻[夢妖]。
「夢中懸浮,現實踏實,亦幻亦真。而你,是真是假呢?」只見一個陌生的紫色系少女正懸浮在半空中,擺出一副懶散的半躺姿勢,她還優哉悠哉地打著呵欠,似乎已經等待了許久。
「妳是誰?」見到來路不明的人,玄墨立刻警惕起來,不過根據游昨晚隱晦的提醒,他猜測眼前的少女應該就是翠派來的人。
玄墨以銳利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少女,只見她以暗黃色的髮圈紮起紫藍色的雙馬尾, 左瀏海上還別著暗黃色的花形頭飾,並擁有一雙紫藍色的眼睛;她頭上長著一對小小的酒紅色犄角,背上也有一對跟犄角相同的翅膀;她身穿深紫色的洋裙,裙擺搖曳著淺藍色的輕紗,穿著純白色的長襪和黑紫色的圓頭娃娃鞋。
「這只是初次見面,你就這麼目不轉睛盯著我,這樣不太好吧?」少女俏皮地笑道,「玄墨你好呀,我是夢妖,名叫樂櫻。」
聞言,玄墨的神情越發凝重。
夢妖?聽說是以夢境為食、能製造夢境的妖⋯⋯
見到玄墨這般凝重的樣子,樂櫻不禁蹙眉一笑,雙腳落地,單手撐腰,攤開右手的說:「怎麼就露出了這種神情啊?我又不是甚麼窮凶極惡的壞妖,我只不過是一隻受人所托的小妖罷了。」
「翠?」仍以銳利的眼神緊盯著對方的玄墨直截了當地問。
「不好意思啊,依照我們的規矩,我是不能說出委托人是誰。」
樂櫻頓了頓,「啊、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要是你不樂意配合我,你將會有甚麼後果,那是——」她說著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展開翅膀,閉上一隻眼睛以手指槍瞄準玄墨說:「我會『獎賞』你一場如混沌般的惡夢!呯~」
那是因為他已經交代了,我可以在不傷害你的性命前提,不擇手段的完成任務。
[三重夢境,三個極端,春風和煦、冰天雪地以及⋯⋯水平如鏡。]
(第四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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