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球紅焰焰的,所過之處,刮刮雜雜地燒成一條深逾三尺的坑塹,內裡煙火迷漫,熯天熾地,想要從中找出生還者幾已絶無可能。
「活該!」地縛童子不禁為自己的傑作仰天狂笑,只是一陣獰笑聲過後,竟也不自覺地流露出惋惜神情,隨即回想起白衣使女那副絕色容貌,心想這趟沒能把她活捉起來好好享用,未免太過可惜。
驀地,眼前狂風大作,烈火飛騰,卻見一個乘駕巨鳥的女子從「火坑」中衝天而起。
地縛童子張口結舌,驚見那巨鳥拖著長長的燕尾巴,在月色的映照下通體透亮,卻是由無數冰雹以氣流帶動匯聚而成,向風搖翅,栩栩如生,半空中急速打轉一圈,勢若星流霆擊,衝他直撲而下。
老不死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已遭迎面撞個正著。那巨鳥亦當場被撞了個碎紛紛,並炸開成無數冰粒,黏著他整張臉龐,差點令他透不過氣來,更遑論要如常換氣。
這回地縛童子求勝心切,全力使出一擊冥火薄天過後已虛耗不少真元。紊亂的內息猶未平復,如今又再度身中重擊,縱有神功護體也被轟至金星四冒,戰意潰散。陸海通愴惶抖劍成圈,只望能先行擋下冰雹侵襲,非但沒有任何高手功架可言,招式更破綻百出,狼狽不堪。
晴嵐趁此良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乘亂躥到他的背後。地縛童子耳內旋即傳出連環兩聲「鏘、鏘」的巨響,正是雙耳遭受劍脊拍打造成的刺耳劍鳴,高而尖銳,而且能量高度集中,逕直穿透耳膜,抵達顱內。此刻他的腦袋好似被炸開一樣,痛苦難耐得只能掩著耳朵,不停在地上翻滾狂嚎。
原來此人早年已將罩門一分為二,分別藏於左右內耳的咽鼓管中,若非兩邊同時遭受到重創,也不會導致神功被破,可謂一條狡兔三窟之計。晴嵐卻從浪子的對戰中發現地縛童子似乎特別顧忌彈劍聲波,剛才他正正是第一個閃開的,而且閃得比那些功力遠遜於他的同僚還要遠。
「呀呀——」
地縛童子神功被破,只能一個人在嗡嗡聲的嘈雜世界裡吶喊,一張不老童顏隨之消逝,臉上赫然滿佈皺紋,頂上大量脫髮,轉眼間衰老好幾十載。
「哈哈,陸先生怎麼突然變老了,難道今天還沒服過春藥?」
「放心,我們會替陸先生報仇的。」
「哈哈,都一把年紀了,還在獻世作甚?」
地縛童子向來草菅人命,即使錯手殺了幾個同僚也滿不在乎,江東士族的門客早已有人瞧他不順眼,可大都畏懼他武功高強,敢怒不敢言,如今難得見他傷重敗陣,無不幸災樂禍,有些人甚至恨不得多捅他兩刀,以消心頭之憤。
「呀呀,救我⋯有誰可以救救我⋯有誰可以救救我⋯我快要死了⋯救命⋯⋯」
地縛童子功罩門被破,會導致修練者的身體迅速回復衰老,更甚者,一旦被綑縛陽鋒下的少女亡靈反噬,若沒得到外來的助力及時疏導,將真氣納回正軌,元神必然遭受亡靈啃噬殆盡,不得超生。
「有誰⋯可以⋯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我還不想死⋯救我⋯⋯」生死攸關,老不死顧不上什麼高人的尊嚴了,連忙搖尾乞憐,希望有人可以適時伸出援手。
可惜根本沒人願意耗費大量真氣去拯救一個惡毒的老頭,他們都情願把功夫花在弘晨風的傳人身上。雖知道晴嵐經歷了連場惡戰,傷疲交逼,刻下正是邀功的大好時機,眾人當即有如大海怒濤,一窩蜂的洶湧而至。
「別再耽擱了,先拿下這小妮子!」
「大家不可乘人之危!」鷹爪王喝止眾人,一雙利爪卻搶先殺至女使眼前。
晴嵐側身一閃,鷹爪王一擊落空,接連催起「七成功力」打出一招摧心爪,繼續進逼。她連敗兩大絕頂高手,損耗非常,這回疲態畢露,終未能輕易擊退來敵,連忙橫劍胸前擋下來招,「錚」的一響,各自遭受對方的反震力逼退三丈。
晴嵐急退的時候,借勢順道蕩向地縛童子,抓起他的肩頭把他拉開,隨即一掌拍打他的天靈,莫非想給老頭來個痛快的解脫不成?
鷹爪王搶攻的時機無法更完美了,晴嵐竟然願意出手救這個齷齪老頭,當下箭步如飛,乘著對方分心救人的一剎,奮然催動「九成功力」向她施加重擊。
危急關頭,時雨那個親切卻帶點惱人稚氣的聲音便在晴嵐耳邊響起:「這個可惡的傢伙留給我來應付!」鷹爪王貪著邀功,沒為意現場風吹草動,冷不防遭來人迎面一拳轟個正著,更沒想到那條纖幼的手腕拳力萬鈞,加上環鎖子手襪的硬度加成,當場把鷹爪王打得鼻血直流。
晴嵐「嘖」的一聲,不由得挖苦她兩句:「時雨總是慢手慢腳的!」
時雨不以為然,吐舌一笑,「晴嵐怎麼了,人家出手救了妳也不道一聲謝麼?」
兵兇戰危,晴嵐可沒空跟她廢話,急聲道:「嫑再廢話了,與人對戰要當心!」
鷹爪王被轟退,猛然發現襲擊他的人竟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心下怒不可遏,氣沖沖的用手背擦擦鼻血,便即衝前還她一爪。
「弘越這廝一共收了多少個女弟子哪?」
時雨冷笑一聲,掰掰拳頭的關節,心想這回終於輪到我大展身手,「雞爪王想打架嗎?就跟你玩玩!」
小丫頭這趟有點輕敵了,鷹爪王這一擊不過聲東擊西,中途旋即轉變方向,撲向晴嵐。時雨驚覺已遲,忙不迭急起直追,緊貼他的項背揮拳而上。
晴嵐沒好氣的說道:「又中計了!」
話音剛落,鷹爪王果如她所料,回身一爪,直探時雨小腹,「臭丫頭還是太嫩了!」
晴嵐忙於替地縛童子運功療傷,分身乏術,只能隔空朝著鷹爪王的手臂揮劍,但這一劍還是勢道驚人,後發先至,挾著森寒的劍氣直取其臂腕。鷹爪王心中一凜,不得不撤招急退,亦只僅僅躲過斷臂一劫,好不驚險。
「晴嵐,謝謝妳唷!」時雨本來救晴嵐的,卻因一時大意,反要對方救她,不禁有少許汗顏了。晴嵐不得不替這小丫頭操心起來,只因鷹爪王又已重組攻勢,而且步步進逼,招招攻人要害,兇悍得很。
「臭丫頭,接我五成功力一擊如何?」
「雞爪王,那你接我四成功力看看!」時雨也不客氣,立即揮拳還擊,雙方拳來腳往,口角不斷,一時間鬥得軒輊難分。
「對付黃毛丫頭,我只需用三成功力!」
「少囉唆!看我用二成功力即可海扁你!」
「臭丫頭,我一成功力足以打殘妳!」
⋯⋯
與此同時,人浪裡忽見一手持長劍的少年,二話不說,逕自向晴嵐揮劍出招。少年長相柔美,腳步輕盈,與其說他揮劍,倒更像個舞姬排練舞步。他的手腕還戴著一隻華貴的青金石手鐲,劍招看似華而不實,而且握劍完全缺乏殺伐的力度。
晴嵐起初不以為意,舉劍一格,不料被一道憂愁的意識牽動情緒,胸口頓時有種沉甸甸的壓抑感,恍如有千斤巨石壓住心頭,無法宣洩。少年的劍上隱帶一股黏力,並與她的兵刃相纏不休。晴嵐握劍的手腕越覺沉重,甚至漸漸無法揮劍自如,眉心不禁泛起一道皺褶。
少年佔了上風,說話更是意氣風發:「姑娘不愧為弘大俠的傳人,劍藝高強,若非早已負傷在身,花青絕對佔不了妳半分便宜。」
「原來是落花劍流的花少俠。」晴嵐見眼前少年五官標致,身材略見瘦削,卻不失女子應有的玲瓏曲線,而且劍術超群,原來正是王導的秘密情人花青。她自知被傷痛困擾,以一敵百,不能持久,連忙聚勁劍上,只想盡快擺脫花青的糾纏。
花青不疾不徐向她擺手炫耀臂腕上的手鐲,輕聲道:「落英雕矣,從風飄颺。姑娘今天有否看得見落花?」
深藍色的手鐲幽眇而淒迷,晴嵐看著看著,沒為意處處杏花春雨,落英紛紛凋落,驟然降下眼前。每一片花瓣的飄落,都帶著一份獨有的悲愁劍意,令人看見漫天花雨,便會不期然地想起深閨中倚欄人顧盼遊子未歸、春事已晚的情思。然而遊子未歸,總可盼望有朝一日能再相見。晴嵐卻從落花中感受到花青劍心的無奈,還有那份相見倒如不見的忐忑心情。郎君明明就在身邊,儘管他常會甜言蜜語,舌粲蓮花,他的心卻從不屬於她一個女人。
晴嵐饒是情竇未開,可她望著花青的眼神,更彷彿能夠看見她的哀愁、她的悵惘,想到這裡,甚至突然有種想要殉情卻不知要為誰殉情的衝動,心中自然而然便想起某個人的身影,胸臆一痛,「嘩」地吐出一口鮮血在地上。
「見鬼了,平白無故哪裡來的落花?」時雨看見晴嵐被魔怔住似的,稍一分心,鷹爪王乘機偷襲,鋒利的鋼爪倏忽已抵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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