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日的魔法治療下,學生們的傷勢已然穩定。冰錦、習羅使用魔法護罩保護其中傷勢較重的學生,使他們飄浮起來,率領眾人走上山路。徒步攀登了一日的險峻山道後,冰錦、習羅帶著眾學生來到一個隘口,此處有座碉堡狀的建築物,建築物頂端有著代表著紫星的紫色星辰圖騰。
坐鎮此隘口的是一名骨瘦如柴、衣著襤褸、瞇著眼的看起來年紀很大的魔法師,他目光空洞地望向冰錦、習羅後,揮了揮手道:「進去吧。」便閉上了眼。
冰錦、習羅肅靜地,且有些小心翼翼地帶著學生們進入。他們記得幾十年前自己當年剛入學時,就在此見到這位老魔法師,當時他的形貌和現在一般無二。在自己成為正式魔法師後,此人依舊神秘,只知他叫格佛,修練魔眼、似乎戰力強大,但不喜言語。因此倆人對這位老魔法師頗為敬畏,但不敢與之攀談。
學生們魚貫而入,老魔法師似乎已然瞌睡。當燿凌走進門時,老魔法師突然睜開了眼,精光四射。跟在燿凌身後的普勤被唬了一跳,待見燿凌僅略帶疑惑地望了老魔法師一眼便從容不迫地繼續向前,普勤忙快步跟上,只在心中捏了把冷汗。冰錦、習羅也注意到了此處,正當冰錦猶疑地準備開口詢問時,卻見老魔法師打了個哈欠,重又闔上雙目。直到眾學生走完,老魔法師都未再動上一動。
冰錦噓了口氣,領著眾學生向內走去,在一扇門前淺淺的橢圓凹槽貼上手掌,門開啟,門內隱隱光華閃耀。
她向學生們肅然道:「昨天的一日路程,讓你們知道魔法之路的不易,需當踏實勤懇、不避艱險。但校園所在之處並非新生可以徒步而上的,即使是修練五年的學徒,由山腳而上,大多數也需十餘日才能抵達,因此,現在要使用此傳送陣,直接傳送到山頂校園。傳送過程中,會有些頭暈目眩,不必驚慌。」
眾學生聞言,有的肅然受教,有的暗自奮發,有的雀躍期待,也有不少人惴惴不安。普勤下意識地看向燿凌,只見其淡淡挑了下眉,沒有什麼表情。
此魔法陣可容納四十九人,若是原本的人數,需分為兩批,但現下已可一次傳送。為此,冰錦又是一陣黯然,不過自是不能在學生面前表露。眾人入門,依指示就定位。冰錦在門內的淺橢圓凹槽貼上手掌,唸道:「斯馳也,飛格拉特」陣法內光芒大盛。
四分半鐘後,推門而出。薄霧壟罩、紫芒繚繞,眾人已位於山頂。
冰錦叮嚀幾句:「以紫星為榮」、「忠誠友愛」、「認真學習」、「注意安全」等後,讓兩名實習魔法師陪傷勢未癒的學生們在原地等待醫療師前來;一名實習魔法師帶其餘新生去領取資料、地圖,好尋找各自的宿舍安頓。她自與習羅回去覆命、匯報情況。
夕陽西斜,十五個新生對著地圖張望這個自己將要生活數年、十數年或者數十年的地方。
在青石子的岔路上,普勤停下腳步,有些不安地發現,他和燿凌的宿舍在不同區,他不能繼續跟著走。燿凌覺察到這個一直跟著自己的木訥少年的遲疑,儘管對方比自己年齡大些,但是對於對方的不安,燿凌微微一頓,開口向對方道了聲別,笑了下,才回身走開。普勤的心忽然定了,這個陌生的校園彷彿不再那麼陌生。
燿凌獨自一人,沿著青石子路,來到一棟古樸的石樓。樓前有個庭院,長著奇異的樹木,開著不知名的花朵。穿過庭院,走入樓中,樓分三層。燿凌走上頂樓,找到他位於頂樓東北角的宿舍房間。
推開房門,房間簡樸,僅有一張石床,一張石桌,一把石椅,一個石櫃,以及一間盥洗室,別無長物。不過,倒算寬敞,起碼能揮得了劍。房間與盥洗室內積了厚厚的灰塵,似乎許久沒人進來過。除了灰塵外,卻是相當乾淨,沒有垃圾,也沒有毛髮碎屑等任何前人留下的痕跡,彷彿根本沒人住過。
燿凌清理灰塵後,洗了個澡,出門。
月光下,紫霧瀰漫,發亮的蟲子“吱─吱─”叫著。他先走了一遍地圖上標示的安全路線,熟悉環境,再去圖書館,借了一本基礎火系魔法、一本基礎雷系魔法、一本魔法界常識,於凌晨時分回到自己房間。
接下來的四日,燿凌把目前能去的地方再走了兩遍,其餘時間,除了吃飯、睡覺,便在閱讀書籍、練習魔法中度過。他深刻感受到石材樓房、石製家具的巨大好處:一般的火燒不著,一般的雷也霹不壞。現階段可以在自己房內練習,以後使出的咒語威力更大了,才需要付費租借魔法練習室。另外,讀著魔法界常識,他大約猜到房內乾淨的原因:傳說毛髮可能被人用來下詛咒,既然會使火系法術,燒乾淨了最安全。
當他走在校園,有時四周有人。周圍的人對他注目或者竊竊私語,他早幾年前便已習慣,無甚感覺。倒是發現這回直接過來挑釁的人較少,在新環境,四日裡,他只打了兩回架,僅在手臂上掛了一道彩。也許是魔法學校裡的人水準較高?不過,隱約感覺一些人似忌憚著什麼?
燿凌偶爾遇到普勤,普勤總是會快速走近、問好,然後亦步亦趨跟隨在後,直到燿凌要回寢室。燿凌對自己彷彿長了一個尾巴不太適應,但普勤一臉藏不住的敬畏與依賴,讓燿凌倒也不很反感,只當是自己多了一個隨身侍衛,雖然這侍衛的身手比起自己還差了一大截。
***
三月三十開學典禮,典禮盛大,三百九十七名新生全部到齊,人在學校內的舊生們也會參加,合計共一千四百五十三個學生。據知悉內情的人士透漏,今年的舉辦特別隆重,多位正式魔法師甚至高階魔法師會從外地趕回,因為紫星學校的最高職掌者紫星山校長將會出席,而紫星山出席的原因,則是他最為疼愛的、現在世上唯一的直系血親,曾外孫女萬芷寧,在今年入學。
「芷寧小姐在新生席中嗎?是哪一個?」
「我也沒見過。」
「聽說她長得很美,雖然才十二歲,但是同齡女孩中,人所難及,再過幾年說不定能被評為四大美女。找新生裡最美的那個吧。」
「別開玩笑了,才十二歲,不過是個小不點,能有多美?」
舊生席中,學生們竊竊私語著。
「啊,我找到了,太漂亮了!」
「在哪?哇,我也看見了!這不是“說不定能被評為四大美女”,這鐵定是四大美女呀!」
「我錯了,雖然她年紀還小,但絕對是個美人胚子。」
「看那修長的身材、沉著的氣質,不愧是校長的嫡親血脈,非一般小女孩可比。看她容貌,長大後,肯定是天姿國色。」
「哈哈,你不是最喜歡長髮女孩的嗎?說短髮的沒有女孩的柔美婉約,現在怎麼說?」
「現在,……現在,我才知道什麼是美!雖然她一頭灑脫短髮,衣著也中性帥氣,但是面容精緻秀麗,氣質高雅從容。這……,這才是我心目中女神的典範!我決定要追她!」
「你沒希望的,她只能是我女朋友。」
有女生聽不下去了。
「受不了你們這些以貌取人的傢伙。她的天賦怎樣?」
「不清楚,應該不差吧。畢竟是紫星校長的曾外孫女,血統優良。」
「就算他的天賦沒有到頂尖,校長也會把她培養好的。」
「別說了。教授們進來了。」
教授們莊重嚴肅地看了眼交頭接耳地舊生們,成功讓學生們閉上了嘴。便帶著矜持的微笑緩緩入座,同時用魔法私下傳音,也興致勃勃地討論著。
「那位芷寧小姐是紫星校長的繼承人。她以後會繼承這所學校,以及紫星所有勢力嗎?」
「不是很確定,畢竟芷寧小姐姓萬,不姓紫星。不過,繼承的可能性還是蠻大的,尤其是,如果她嫁一個姓紫星的族人的話,就更穩了。」
「就算沒繼承這所學校,也是含著金湯匙,身份尊貴,從小千嬌萬寵長大的小姐,基本上和紫星的公主殿下差不多。」
「是啊,雖然說要以一般學生的身份入學,不要張揚,但是畢竟身分特殊,一些照顧還是要的。而且,注意到沒?今年出席典禮的同僚比歷屆多的多。」
「怎會注意不到。往年通常只有十來位教授出席,今年竟有五十多位。看來,除了遠在他方或者實在走不開的,大家都來捧場了。」
「咦,洐大人沒來?想請教他個雷法問題呢。」
「黑暗勢力蠢蠢欲動,洐大人得在前線渠關坐鎮。」
「唉,這幾年情勢逐漸緊張。一個半月前,我們紫星丟了個大臉。可千萬別再出事了。」
「有洐大人在,可以安心的。」
「校長來了。」
隨著校長入席,典禮開始。
教授們的私下傳音也停止了。畢竟校長是三級魔法師,層級比他們高,很可能感知到他們的傳音波動。
紫霧瀰漫中,耀眼的光芒撒下,在空中凝成紫星的圖騰。
肅穆開場後,校長致辭。校長是個有些儒雅的老人,親和力不錯,今年兩百五十三歲。他說了一小時的話,從紫星學校起源,到歷代傑出事蹟,到當前局勢挑戰,再到大家萬眾一心、不屈不撓的奮鬥目標,場上爆發熱烈的掌聲。
接著三位校外的魔法師輪番上台發言,互相客套恭維一番,言語間表明:彼此都是響噹噹的大人物,豐功偉績數不勝數,如此人傑等閒難得一見。而紫星學校淵遠流長、作育英才、抵禦外敵,功在千秋,學生進紫星是天大的福氣。
又五位紫星的教授依序上台致辭,在描繪紫星的偉大榮光、說明了學校的豐厚底蘊、闡述了當前的優秀師資、介紹了校內的高級設備,並給了學生們充實詳細的勉勵與訓誡之後,儀式進入宣誓環節。
司儀:「新生代表請上台。」
這時,忽然一隻發光的鴿子飛了進來。
眾人注意被鴿子吸引,仔細看去,喔,不對,不是發光的鴿子,是一團鴿子狀的光芒,隱隱有雷電之意。紫星校長伸手,鴿子向校長飛去,停在校長手上,化為兩頁信件。校長看了信件開頭,擺手讓儀式暫緩,起身,微笑向眾人道:「捷報。黑暗勢力血河組織襲擊渠關,已被我方擊潰。我軍大捷,天佑紫星。戰勝黑暗,光明永存。」
舊生們一愣之後,爆發歡呼:「洐大人萬歲!」「洐大人戰無不勝!」
教授們也歡然鼓掌,面露嚮往之色。
校長將手掌下壓,眾人漸漸安靜下來。校長轉頭看向司儀,示意:典禮繼續。
司儀再次道:「新生代表請上台。」
一個約莫十六七歲,淺綠色頭髮、有少量雀斑、相貌不錯的少女從角落走到台中央,斂容面對著新生們,將右手掌心按在胸前。
司儀:「新生立正,伸出右手,掌心貼心,先說自己的名字,後續跟著新生代表呂芷菁唸。」
雀斑少女呂芷菁莊容道:「我,呂芷菁」停了五秒鐘後,待新生區響起一片:「我,xxx」之後,肅然續道:「在此宣誓──效忠紫星,絕無二心。赴湯蹈火,百死無悔……。」
不知是否先前豐富詳盡的演講內容帶來的效果,還是新生們一動不動地站了幾個小時造成的錯覺,亦或是有其他什麼原因,此時新生們感受到了一種神秘威嚴的氛圍──彷彿魔法界的使命、紫星的未來化為了沉甸甸的壓力,壓在他們的肩頭。熱血從胸中升起:魔法界是我們的責任,紫星是我們的依歸。捍衛紫星,是我們的天職;忠於紫星,是我們的光榮。為紫星而死,百死無悔!
新生們熱誠而激動地唸著誓詞,舊生們彷彿也燃起了情緒。教授們微笑地看著學生們,看著高懸空中的紫星圖騰,看著瀰漫周遭的淡淡霧氣。
新生群中,燿凌說了一個“我”字後,停頓了。對他而言,隨口發誓,本不是什麼難事,但是他已知:魔法界中,誓言可能是真的有效的。雖然此時自己對紫星有些歸屬感,不過總不能將生死交給學校!正躊躇著,餘光忽見冰錦向自己望來,燿凌心下一凜,隨即一臉慷慨激昂,口中彷彿念念有辭,卻不發出聲音。
冰錦的目光在燿凌面上掃了掃後,滿意地轉開。在足夠的距離外、多人的聲音中,她只當燿凌也正激動地宣誓著。能分辨出其中不同的,是立在燿凌身旁的普勤。普勤在忠誠熱情地說了幾句誓詞後,發現燿凌的靜默。他不明其意,遲疑了下後,選擇照做,跟隨燿凌。
宣誓環節結束,典禮完成。
校長起身,帶著和藹的笑容環視周遭後,離席。
燿凌眼眸微沉,不知是否自己錯覺,但感校長轉到自己的方向時,彷彿多留了片刻。
在貴賓、教授依序離開後,司儀再度上台,語調由之前的莊重虔敬變為活潑歡快:“今晚六點有迎新舞會,同樣在這間大廳。學長姊、學弟妹們,黃昏時分,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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