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濘一般的亂局之中,有個身影推開身上同伴的屍體,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她艱難的抬頭,天空飄下灰燼,不遠處的山林火光沖天,樹木和人都被燒個精光。
「哈薩諾!」她扯著喉嚨大喊,相比數十公尺外的前線,已經被士兵和敵人洗禮過的這裡安靜許多。「哈薩諾!你在哪裡!」
然而寂靜的空地沒有人回應,周圍灰濛濛一片,灰塵掉在地上融入血水裡,璱琳娜用手肘撐起身體緩緩向前移動,在這些不知是生是死的人群裡一個個尋找,眼淚模糊了視線,她用力抹掉水珠,但卻有更多眼淚湧出,她無助地望向遠方,猶如鼓丘的屍體堆陳列在綿延得道路,她還能再見到伴侶嗎?哪怕是一具遺體也好。
「哈薩諾……」她把槍當作拐杖舉步難行,用顫抖的雙手撥開冰冷的人體,她發現有些人尚存一絲氣息,可就憑她,她一個自身難保的人還能做什麼?
璱琳娜才剛踏出的腳步踩到某個東西,那是個軍牌,她撿起來擦掉髒污並仔細端詳上面的名字。
菲洛拉.瑞克佛.漢斯。
「什麼?」她瞪大眼睛心臟都漏了拍,可當她再次看向牌子上的刻痕,已經不是那個人的名字了,而是另一個陌生名字。
她被自己的幻覺氣笑了,無奈又覺得可悲,眼淚潰堤,啜泣聲沿著空氣蔓延到整條路,一個髒兮兮的女人蹲在泥巴地哭泣,手上拿著一個不認識的同伴的遺物。
內心掙扎扭曲在一起,璱琳娜斜眼撇了那些人一眼,深吸一口氣仰頭吐出,她握緊手上的鏈子,心一橫豁出去。
「咳咳咳。」嗆人的灰塵倍吸進氣管,男人猛得坐起,周圍是陌生的環境,身邊躺了了無生氣的屍體群,陰氣襲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整理了衣服連滾帶爬逃離屍堆。
「有人嗎?」他試探得問道,冷風吹過背後,吹起整路網的灰燼。
「有人還活著嗎?」
一路上沒有任何人,大霧瀰漫還在下著灰燼,遠處山林傳來火光,若有若無的叫聲在耳邊出現,他眼神黯淡,沿著小徑一直走,直到看見了另一個士兵。
「璱琳娜……?」聲音讓對面的人抬頭,女士兵身上還扛著比她高大許多的人,她臉上髒到看不清面容,衣服沾滿泥巴,頭髮一簇簇黏在臉頰充滿油垢,可就是這麼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喚醒了他原本結霜的器官;大腦成功運轉,心臟開始跳動,血液重新循環,四隻恢復知覺。
「哈、哈薩諾?」對方的聲音顫抖,眼眶濕潤。
「璱琳娜,是我,哈薩諾,我還活著……」他下意識張開雙手,迎接妻子投入他的臂膀,她在哀嚎,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和體溫。
「我、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找你找了好久,我還看到……看到埃達斯以前的軍牌,我救了好多人,我把那些人都看成了你,我好害怕,哈薩諾,我害怕你死了,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
「我還活著,我不會死的,你沒死之前我絕對不會死。」兩人緊緊擁抱彼此,天空似乎亮了一些。
「我記得我們攻破了他們山腳下的軍隊,然後就爆炸了。」他們看向正在燃燒的山,大家還在那裡奮鬥,而在此時又一顆彈藥落地,爆炸聲讓整座山都在震動。
「我們回去吧,」拉薩諾摩擦妻子的指關節,看著她的眼神只是無盡的溫柔。「去幫助我們的人。」
「那這些人呢?」
「如果我們活著回來,就把他們帶走,和其他人一起。」
「好。」
兩人拉著對方的手一路奔跑,沿著先前同伴留下的痕跡趕到戰場,地下人莊的防線一退再退,如今國家軍隊已經攻到赫基莊園的大門口,殺手們還在垂死掙扎,不停往底下丟炸藥,但木已成舟,他們還差臨門一腳就可以打下莫茵萊的首勝。
「各位,用力!」少校在前方嘶吼,僅剩的士兵和馬匹齊力把他們唯一的大砲推上山坡,人莊沒有多餘的兵力阻止,開始四處逃竄,位於頂樓的殺手眼睜睜看著砲台靠近,大火吞噬掉一大半山。
然而砲台過於沉重,僅憑這些傷兵和馬未免太勉強,中途下滑好幾次。
見狀哈薩諾和璱琳娜立刻上前幫忙,幾十人用盡全力推動砲台,一步步走上坡地。
隨著一聲鳴叫,有隻馬因地面溼滑扭斷了腳倒地不起,連帶絆倒後方的人力,眾人尖叫出聲,趕忙控制住砲台。
「太重了,我們不可能推上去。」許多隊長朝著少校的方向哭喊,他們就這樣卡在半路進退兩難。
「我們來了!」後頭傳來的聲音點燃士兵們的希望,他們轉頭一看,事先前倒下的夥伴們趕來了。
「你們怎麼來了?」
「我一醒來就躺在路中間,旁邊還有其他人,我就叫醒大家來幫忙了。」其中一人一邊解釋一邊上手分攤重力,砲台重新開始移動。
「還差最後五公尺,快到了。」少校露出笑容,用炸藥炸開被鐵鍊鎖住的大門,他們已經準備就緒。
「開火。」一聲令下,大砲吐出灰煙,隨後火球砸中莊園建築物,一瞬間化為斷垣殘壁。裡頭的人走就逃走了,淪落成空堡。
「我們贏了!」中校朝著天空大喊,「我們贏得第一場勝利了!」
所有人歡呼,璱琳娜看著同樣激動的拉薩諾眼裡佈滿水光,對方也轉過頭來與她對望。
「回家吧,一起回家。」他們抱緊對方,任由泥巴和落葉沾黏在身上。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