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家像這樣和熟人說話了,我都快忘記回家的路了。」埃達斯仰頭欣賞星空下盤根錯節的樹枝,「但一踏進北方的土地我就什麼都想得起來。」
冬夜的寒吹拂過髮絲,河面揚起漣漪,一切都好平靜。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見面嗎?」瑪格麗娜轉頭看著對方,一頭金髮散落在肩上。
「為什麼?」她溫柔的回笑。
「有個女人,在上層會議結束後主動找到我,她說,」她眼神飄到遠方的的溪上,有片樹葉落到河面。「我父親是你殺的。」
視線在一瞬間化為漆黑,懸空的失落重回記憶,埃達斯回到了那棟公爵宅邸的書房,她手上拿著用過的針筒,腳邊躺著公爵一家的合照,女孩的父親了無生氣坐在椅子上沉睡。
我做了什麼?她僵硬在原地動彈不得,瑪格麗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恨你,你殺了我父親。
不,我……。埃達斯瞪大雙眼恐懼的喘氣,她做了什麼?
你殺了你妻子的爸爸,國王的弟弟。
一瞬間胸腔像是被人緊緊捏住一樣無法換氣,埃達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滾燙的淚水從眼眶滑落,為什麼會如此難受?為什麼會如此窒息?她猛烈咳嗽,大腦死機毫無回應,血液停止流動,她感覺她快死了。
「埃達斯?」
「怎麼了?」一眨眼的時間一切恢復正常,她們還坐在溪流旁,瑪格麗娜一臉困惑看著伴侶。
「我只是……有點反應不過來。」她的心臟猛得抽痛,她該怎麼回應。
「那不是你做的,對不對?」瑪格麗娜收起以往溫和的態度,那堅毅不拔的眼神快把埃達斯鑿穿了,她該說謊嗎?
「我可以幫你找到那個人是誰,我會盡全力。」
「我要親口聽到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回答我。」女孩步步緊逼,埃達斯的表情毫無破綻,笑得寵溺。
「當然不是真的,他們不會派給我北方的工作。」
「其實我當然知道不是你,但我必須親耳聽到你說出這句話。」她拉起對方的手環繞住自己依偎在她懷裡。「那是我父親,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胡鬧。」
「你沒有胡鬧,我也不會怪你。」埃達斯輕笑,撫摸女孩的頭,「你怎麼沒穿禮服?」
「那太不方便了,況且,莫茵萊現在這種局勢,我一個不打仗的貴族女生穿金戴銀的太不知羞恥了,我也不是那種很愛慕虛榮的人。」
兩人攀上彼此送給對方一個吻;很輕,很快,但似乎更令人流連忘返。
「你知道嗎?此次前來,我是來和你到別的。」
蝴蝶落在水面上,煽動翅膀後又飛走了。
「我感覺得出來。」瑪格麗娜摩挲手背,眼角潮濕,埃達斯心疼卻不敢表現出來,她怕她捨不得離開這裡,她怕她回去之後一切又都打回原型,人莊不會再給埃達斯時間緩衝了,戰爭來臨,她和瑪格麗娜已是不同陣營。
「我現在是你的敵人,過了今晚,我希望你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寄信給我了,你會被懷疑,我也是。」她注視對方的側臉,白皙的肌膚和金色的睫毛在月光的照應之下楚楚動人,和眼底數不盡的悲傷一點也不適合。
「我知道,這都是為了我們好,可是我發現我一點也不了解你,在你離開後我才開始意識到一件事情,我接觸到你的生活,我想替你做些什麼,但卻……」淚水滴落在地上,瑪格麗娜哭得很傷心,一旁的叮噹上前安慰她。「沒有能力,我沒有能力完成你平常輕鬆就能做到的事,我想保護你的家人、你的家,可我辦不到,我連我自己都自身難保。」
「麗娜,有些東西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達成的,連我都摸索了那麼久,更何況是從未接觸過的你?」她抱住妻子說道,「瑪歌阿姨他們我相信我父親會接管的,別看他這樣對我,他和我姑姑是最孝順奶奶的人,他們會負責的,你好好待在安全的地方,知道嗎?生命最重要。」
「嗯。」
埃達斯捧著女孩的臉盯了好久,她要牢牢記住這個人的一切,這樣就算到臨死之際她也可以走的很甘願。
「我們會再見面的,麗娜,不要忘記我。」埃達斯聲音哽咽,「其實你知道嗎?我最心底的願望還是希望你可以找一個愛你的人,一個能給你安全和幸福的人,而不是我這種叛國賊。」
「閉嘴,我不要聽到這種話。」她厲聲斥責,「我只會愛你一個,你是我見過最勇敢、最厲害、最強大的人,你是我的英雄,我唯一的妻子。」
她替麗娜抹掉眼淚,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If love is what you need,a soldier I will be.”
“I will waiting for you,forever.”
她們緊貼著雙方的臉龐,未乾的淚痕又濕潤。
「我愛你,埃達斯。」
「我愛你,瑪格麗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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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一路上風雨無阻,天氣很晴朗,沒有下雨的夜晚沒有那麼冷,埃達斯帶著首領要的資訊趕往回去的途中。
我愛你,埃達斯。
她忍不住微笑,低頭望著手指上的婚戒,此刻她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她並不是一個人。
「叮噹,見到麗娜開心嗎?」她問道,後者叫了幾聲回應,看起來應該是很開心。
「以後可能見不到了啊。」她仰頭觀望星空,手指磨蹭黑貓的頭頂,她的信使已經是成年公貓了,不像小時候那樣愛撒嬌。
倘若戰爭結束,我是不是能……突然一股劇烈的疼痛猶如子彈一樣貫穿她的胸口,全身在一瞬間失去知覺,這不是之前常發生的毛病,而是全新的症狀,但是怎麼會突然……
「咳咳、咳咳!」埃達斯摔下馬臥倒路旁,叮噹見狀立刻跳下來到主人身邊,可除了來回踱步牠無法為她做任何事。
眼前一片漆黑,大腦浮現出雜亂無章的片段記憶,有些是發生過的,有些是憑空出現的,她分不出幻覺與現實,只是蜷縮在地上哀嚎呻吟,痛覺沿著神經蔓延至身體每一寸,無力抵抗的埃達斯逐漸失去控制,一陣抽搐後徹底停止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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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天已經微亮,埃達斯緩緩睜開眼,刺眼的光打在臉上,她做起身環顧四周,叮噹趴在身上守了一整夜,馬則是到幾公尺才的草地吃草,就像睡了一覺,什麼也沒發生。
她將累壞的叮噹放進懷裡,躍上馬拉起韁繩掉頭繼續上路,從天亮一路奔馳到天黑,再從到天黑一路到天亮,她回到南北交界處的一座濕地,眼前波光粼粼的水面站了一群覓食的大型鳥,埃達斯就站在不遠處。
殘陽落日,暮光灑落在一望無際的濕地,和油畫簡直如出一徹,這勾起了埃達斯小時候的回憶,她和父親還有弟弟曾經在相似的地方玩過,那時她三歲,戰爭還沒有爆發。
踏進了這裡就沒有回頭路了,她要面對現實,收起那顆良心才能作戰,為了見到朋友和家人,要不擇手段活著。
她閉起眼睛深呼吸,提起韁繩的手在顫抖,未知的恐懼正在侵蝕這個國家和所有人,身為殺手,她有足夠的能力保自己周全。
埃達斯睜開眼,馳騁過濕地,身後飛起的候鳥揚起浪花陪伴她掠過這一段路,黑色的眼眸被陽光渲染成琥珀色,髮絲在背後飄揚。
我絕不會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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