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孤兒院的門鐘響起,四個衛兵登門拜訪,說史密特院長被逮捕了。他們是來蒐集他挪用領主提供的資金作私人用途的證據。
「好的,請進。」莎莉老師打開欄門。
她為他們的突然造訪感到困惑。她早已得知院長私吞資金,曾經為此向羅斯鎮護衛兵團舉報他的惡行。然而,她的控訴不被接納,上訴至護衛兵團團長也不了了之,反而被院長嚴正警告,以解僱作威脅,逼她閉上嘴巴。
衛兵一個接著一個經過莎莉老師,她瞧見一個沒穿制服的男人跟在最後。「啊,是你!」莎莉老師臉上堆滿笑容,「爵士你好,很高興見到你。我們德索承蒙您的照顧了。」她說著向雷根斯低頭致意。
「老師,你言重了。德索很乖,一路上沒有帶給我任何麻煩。」雷根斯輕嘆一聲,「只可惜我們找不到他的父母。」
莎莉老師噗哧一聲笑了。「不好意思,我失禮了。」她摀著嘴巴道歉,表情像闖了禍的女孩,「德索已經向我們坦白了你們一起旅行修煉的事。」
雷根斯苦笑三聲,「德索這小子呢?我來找他。」
「現在是自由活動時間,他在那邊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莉莎老師指向傳來歡笑聲的花園一側。她與雷根斯道別,引領衛兵前往院長室。
雷根斯拐過轉角,遠遠瞧見在草地上跑來跑去的孩子。他在類人小孩中輕易找出德索。徒弟臉上掛著的爛漫笑容,揭示了早上戰鬥的結果。
雷根斯望著德索和其他孤兒,回想過去一個月好像多了一個兒子,心下一陣酸溜溜。那些生下孩子的父母,棄他們不顧;那些想生孩子的夫婦,卻不能如願。他輕嘆一聲,腦海閃過卡羅琳的臉孔,想跟她相擁的念頭來得突然且深切。
然而,卡羅琳因為不曬太陽,身體比常人虛弱。雖然他們都想要一個小孩,雷根斯卻不敢讓她冒風險生育。
「雷根斯!」德索發現了他,衝出人群,揮動雙臂,奔到師父身前。他的木劍不在身邊。「我贏了,我打贏了!剛才彼得一拳打過來,我側身躲開,舉劍啪的一聲打在他的肩上,接著啪啪啪的在他身上連續擊打,把他打趴在地。然後,我一個轉身面向安德魯和約翰。他們嚇一大跳,約翰想幫彼得報仇,我架開他的手臂,打在他的大腿上。他痛得張嘴啊啊大叫,原來他已經長了新的門牙。安德魯見他們都被我打敗,立即舉手大叫投降。」他手舞足蹈,重演著自己的動作,興奮地說出當時戰況。
「恭喜你,證明你這個月的努力沒有白費。」雷根斯說,「彼得的傷勢怎樣?」他知道德索持劍的實力強橫,尋遍全國恐怕也少有同齡孩子能與之抗衡,聽到他說「啪啪啪的連續擊打」,不禁為彼得擔心。
「我有注意力度,他只受了輕傷。」德索得意地道,「老師說他喝過傷藥後,傷勢已經沒什麼大礙,只是要多多休息。」
「只受了輕傷?你不用狠狠教訓他?」雷根斯挑起一邊眉,「他可是一直欺負你,上次還把你打得遍體鱗傷啊。」
德索苦惱了一會,搖了搖頭,「他已經向人神發誓不再欺負其他孩子了。之前的事⋯⋯算了。」
「你不想報仇嗎?」
「我⋯⋯我不知道。有很多個夜晚,我躺在床上,幻想把他們三個痛揍一頓,打到他們下跪求饒。但是,當我看見彼得呻吟著趴在地板,我、我卻下不了手。」德索彷彿變回一個月前的自己,嗓音充滿猶豫,眼神游移不定,「我這樣是不是很懦弱啊?」
「為什麼你覺得放他一馬是懦弱?」雷根斯反問。
「我明明很恨他,卻不忍心傷害他,連動手的膽子也沒有,這不是懦弱嗎?」
「你說的『不忍心』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當時我低頭看他,想起撞見你的那個下午,我被打趴在地時一定也是這個樣子,毫無反抗能力,像你形容過的砧板上的魚。」德索頓了一頓,臉上表情古怪,好像忽然想通了,卻對答案充滿懷疑。「我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並不是想他像那天的我,被打得滿身是傷。」他垂下了頭。「因為那樣真的很痛⋯⋯」
「德索,我知道彼得深深傷害了你,我也知道你有能力讓他承受應得的果報,代替天上人神懲罰他。但你沒有這樣做,你沒有被仇恨蒙蔽,反而選擇了寬恕,我為你感到自豪。」
德索抬頭,一臉茫然。雷根斯早已看慣德索這個表情:「不把受過的痛苦返還彼得身上,願意給他機會改過自身,這便是寬恕。德索,只有最勇敢的人才能寬恕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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