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讓我親身感受……」魔人興奮地說,聲帶的震動速度隨著德索的逼近而變慢。他的嘴角徐徐咧開,露出兩排白齒,似乎在努力展露笑容。
德索壓低身子,閃到魔人右側,大劍一揮,瞄準他的脖子劈去。霍的一聲,彷彿颳起龍捲風,德索連人帶劍被一股力量彈飛。
他在半空一個翻身落地,只見魔人渾身上下噴發出不祥黑焰,火舌直指夜空,頃刻覆蓋了半座教堂。
德索被黑暗籠罩,身上命火與闇黑之焰互相抗衡。黑焰與破洞冒出的濃濃黑煙相似,卻彷彿擁有生命。它由色澤不一的黑色混雜而成,有的深如墨,有的淺如炭,如油水互不相溶,卻都濃稠似蜜。流動時像連綿不絕的波浪,層次分明,變幻不定。
黑色焰火中夾雜顆粒,彷彿浮空的黑色小眼,審視踏入禁區的來客。
德索感覺四周鬼影幢幢,飄過的顆粒有時像魚群聚集,凝聚成模糊的身影,有的像人,有的像獸,彷彿逝去的靈魂碎片被囚禁於黑焰,漫無目的地飄來飄去。耳邊還傳來陣陣悲鳴,忽遠忽近,含糊不清,像來自水中的呼喊聲。
「怪物。」德索心下一凜,「當之無愧的怪物。」
他循大笑聲找到魔人,隱約看到魔人蒼白的臉龐和馬甲,像是穿了背心的人頭。魔人拍手叫好:「有趣!真是有趣!我剛才想動也動不了啊。」
魔人大笑過後,舉起右手,將遍佈教堂的黑焰一下子收回手中。只見黑焰在他手上聚合成一根純黑棍棒,頭尾一樣的粗,平滑無鋒。
接著魔人哈的一聲,釋出黑色域焰覆蓋全身:「現在我將身體速度提升了一百倍左右,你那招『百分之一的冰封世界』可不再管用喔!」他提起黑棒指向德索,「嘗試打敗我吧。」語畢提速前奔,快不可見,頭上禮帽卻沒有掉落。
德索雙眼捕捉不了魔人的百倍速度,猶幸對方一踏入自己的領域,動作便緩慢下來。他趕緊舉起飲冰,擋下對方的迎頭重擊。
噹的一聲悶響,德索上半身微微後仰,心下暗暗叫苦:「很重!他的攻擊很重。」他竭力撥開黑棒,斜劈還擊,卻被魔人輕鬆擋下。
魔人再接再厲,拿著黑棒噹噹噹的敲個不停。他沒有華麗的招式,也沒有精湛的技術,單純只是舉棒,瞄準目標,用力扑下,不斷重複這三步動作。
這樣的連續攻擊卻已經令德索應接不暇,他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接下這波猛烈的攻勢。
隨著劍棒交擊多次,德索雙手被震得發麻。他嘗試拉開距離,速度卻比不上提速百倍的魔人。才一退開,黑棒便迎面趕至,不讓自己有任何喘息的機會。
「嘿!這邊!」、「擋得好!」、「好劍法!」魔人口若懸河,神態高傲。相反,德索凝神集中,靜待機會。
經過一輪苦撐,德索在擋下棒擊的瞬間,留意到魔人持棒的右臂一時伸得太前,胸膛敞開,露出破綻。
德索知道機會一閃即逝,果斷發力用飲冰撥開敵人的右臂,嘴巴吐出一字咒語,前足一跺,冰封地面。在冷冰爬上魔人身上的瞬間,德索大喝一聲,高速轉身,揮劍劈向敵人胸口。
魔人雙足被凍住,無法移動,趕緊把身子往後一仰。唰的一聲,飲冰𠝹開黑色燕尾服,在魔人身上劃了一道從上胸斜達側腹的傷口。倏然間鮮血淋漓,魔人上身血跡斑斑。
德索心想:「原來魔人的血也是紅色的。」
魔人大感詫異,身上黑焰轉瞬融化腳上冷冰。他往後躍開,張開左手,置於胸前為自己療傷。紫光在魔人手心乍現。德索乘勝追擊,急奔上去,舉起飲冰,朝魔人頭頂斬落。
「別太得意忘形!」魔人喝道,黑眼怒瞪德索。右手手中的黑棒變成一把黑色單手劍,抬劍接下德索的全力一擊。兩劍相交,凜冽寒風與森森鬼氣同時濺出。嗤的一聲,魔人發力上揮,黑劍劈斷飲冰的劍身。
德索往後退開,將魔力注入劍柄。只聽得咔啦咔啦聲,像冰結一樣,劍身徐徐恢復,從斷面重新長出。只要劍柄上留下一截,即使只剩半厘米長,飲冰吸收足夠魔力,也能復活。德索大口喘氣,感覺體力隨著每下呼吸溜走,身體因為過度燃燒生命而疲憊不堪。
以往一旦點起生命,便即瞬殺敵人,德索很少使用命火超過十秒。不過,這場戰鬥至今已經過了整整三分鐘,即是說他已經一次過燒去了九天的壽命。
「打得不錯,你逮到我了。」魔人由衷讚賞,傷勢已經復原,連衣服也恢復如初。他一手持劍,一手托著下巴,說:「距離我上次受傷已經是⋯⋯」
他的思緒被德索的突擊打斷。德索打不了持久戰,趁對方侃侃而談,毅然賭上一身力氣,瞬閃到魔人身後,朝對方脖子揮下飲冰。
「我在說話啦!」魔人急轉身,過肩捲髮像鞭子一甩,黑光一閃,黑劍再次砍斷飲冰。
德索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強行提升百分之一的冰封世界的效果,並在剎那間恢復斷掉的劍身,刺向魔人的心臟。
魔人以為劍身恢復需時,大吃一驚。他想揮劍擋劍,卻發現自己的動作緩了下來,再一次體驗到身處減速世界的感覺。
生死一線間,高手對決容不下半秒延遲。魔人不得不拚盡全力,將自身速度由一百倍進一步提升至極限。哧的一聲,彷彿戰歌的最後音符落下,魔人的劍刺穿犬人下腹,從後背而出。德索吐出鮮血,雙膝一軟,向前跪倒。
魔人氣喘吁吁,二話不說,抽出黑劍,一腳把搖搖欲墜的德索踹飛到貓女身邊。莉絲竭力仰起頭觀戰,見德索戰敗,躺倒在自己身旁,驚恐地連聲喊道:「索索,你還好吧,索索,索索,不要嚇我⋯⋯」急得哭了出來。
「我……我在說話啊!你的……你的禮貌……去哪了?」魔人邊喘邊說,哼了幾聲,抱怨幾句,便恢復了正常呼吸。「我剛才想說,我很少在戰鬥中受傷,對上一次已經是⋯⋯」他歪著頭說,彷彿在認真思考。
德索身負重傷躺倒在地,感覺胃被貫穿了。他側頭看了莉絲一眼,擠出微笑,說:「我還死不了。」
「⋯⋯雪山那次是多少年前呢?」魔人問自己。
德索聽到魔人的自言自語,登時呆住。「雪山?」他滿口血的鐵鏽味,「你九年前⋯⋯到過一座雪山上的古堡?」
「九年前,對,就是九年前!」魔人如夢初醒,彈了彈手指,「你怎會知道?」
「原來是你!」德索忍痛大喊,握拳重擊地板,「那天的魔人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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