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絲。
答案呼之欲出。「但是莉絲一定不想我這樣選，她絕對不會同意犧牲別人換取苟活下來的機會。」德索見魔人盛意拳拳，不禁認真思考，「只要不告訴她真相就行，我願意為她背負這份罪疚。」
想到這裏，他注意到手上的飲冰，回頭看了防護罩一眼。罩下鴉雀無聲，兩個受盡折磨的女孩和四個初出茅廬的後輩臉上彷徨無助，宛如被漁網捕獲的魚，投向德索的目光流露盼望，同時充滿畏懼。
「我不能眼白白看著他們被殺。」德索彷彿吃了一記重拳，心中的天平東擺西盪。他回過頭看向莉絲，那位他發誓用上生命守護的女人。
「決定成怎樣？」魔人問，享受著犬人臉上的糾結，「是時候說出答案了。」
「我⋯⋯」
「選他們。」莉絲的聲音響起。她睜開眼睛，一臉疲憊。
「莉絲，你不是睡著了嗎？」
「你們這麼吵，要我怎睡？」莉絲有氣無力地反問。「選他們。我不要他們為我犧牲。我會恨你一輩子。」
「我知道。」
「你知道就不會猶豫了，笨蛋。」莉絲調皮一笑，「再說，保護一個人總比保護七個人容易吧。」
德索沉默不語。
莉絲又說：「我對你充滿信心。無論結果如何，我也願意接受。」
德索與莉絲目光交接，碧綠的光芒照亮了德索的灰暗。「好吧，既然你堅持。」德索輕輕的說，「我始終說不過你呢。」
「到你變成老爺爺，也不會說得過我。」莉絲乾咳兩聲。
「希望那時你學會手下留情。」德索說，「謝謝你，莉絲。」
「不用客氣。」莉絲甜笑。
德索抬頭看向魔人。「我選他們。」頭往防護罩的方向一撇，「請你遵守承諾放過他們。」
「你太令我失望了。」魔人臉色一沉，聲線冷如寒冬，「為什麼你要辜負我的一番好意？」
「請你遵守承諾放過他們。」德索重申，「然後，我有一個提案。」他點起命火，跨過莉絲，擋在她身前，擺出隨時擊落黫擊的姿態。
「提案？」魔人睥睨犬人，像在看一隻蟑螂說話，「我現在沒有心情聽。」
「這很重要⋯⋯」
「我說我沒有心情聽！」魔人怒喊，釋放驚人殺氣。德索只好閉嘴。「為什麼你會選他們？為什麼你不坦誠選擇自己的愛人？」魔人質問，看向防護罩，「這些人有你腳下的貓女重要嗎？」
「她由我親自保護。」
「你不可能成功！」魔人仰天大笑，「原來你被她的三言兩語迷惑了。」他手指一動，一個手掌大小的魔法陣顯現，一道黫擊以遠超視覺可以捕捉的速度，無聲無息地飛抵德索的停滯領域。雖然它的飛行速度登時緩速百倍，但依然快如雷閃。幸好德索早有準備，才及時反應過來，把它擋下。
「這就是最高速的黫擊。」魔人說，「試想像有二十道同時射向她。」他的語氣平板，彷彿在闡述事實，而非出言威脅。「別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給你多選一遍，貓女，還是防護罩下的七人？」
「守護人界，保護人神子民不受魔物傷害，是身為禦界五皇衛的責任。」德索深呼吸，「我還是會選他們。請你兌現承⋯⋯」
「我實在太失望了！」魔人大聲打斷德索的話，彷彿孩子在鬧脾氣。眾人耳朵嗡嗡地響。「我最討厭那些托詞壓抑內心慾望的人。這明明是保護貓女的唯一辦法，你卻竟然不選她。為什麼？因為正義？因為責任？」
「你剛才沒聽見嗎？她想我選擇他們。」德索說，淡淡一笑，「我的莉絲可是非常固執。」
「那又如何？做決定的是你，不是她。」魔人不明白。「她能存活下去不是遠比尊重她的想法來得重要嗎？你做事不分輕重？」
「回應她的信任，是我畢生的責任。」德索意志堅定。
「即使見過我全力的黫擊？」
「即使你的黫擊能再快十倍。」
「有趣，有趣，不過你錯了。」魔人橫手一揮，一個等身高的魔法陣在他身前顯現，「人啊，應該遵從慾望而活。」語畢他手一甩，魔法陣發出紫光，一道長約一米的弧形黫擊疾射而出，並在眨眼間分裂成二十二道。
「不！」德索驚呼，撲向魔人。黫擊音速飛行，飛進「百分之一的冰封世界」後，速度卻倏地放慢，在半空徐徐前進。德索腦中閃過疑惑，懷疑這是魔人設計的陷阱，卻一時想不明白。
他見其中一道黫擊偏離軌道，朝莉絲的方向飛去，便揮劍劈斷了它。此時，彷彿成群烏鴉受了驚嚇，剩下的二十一道黫擊突然提速前衝，在德索身前掠過，碰的一聲撞上防護罩。
罩下眾人尖聲大叫，除了艾爾豪．萊赫曼。莉絲構築的屏障在黫擊面前薄如草紙，苦撐一秒，啪啦一聲，便像玻璃碎開。
德索回頭朝原本防護罩的位置瞥了一眼，只見漫天血水，多條手臂飛上半空。其中一個坐著的衛兵被中分切開，腸臟滑出屍體，死法和剛才的魔獸一模一樣。
德索不忍再看，胃裏一陣翻滾，怒火湧上心頭。他大吼一聲，朝魔人喝道：「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這就對了。」魔人神色愉悅，「看，你不就先救了貓女？」
德索為魔人的出爾反爾而憤怒，為相信魔人會兌現承諾感到慚愧。「我還有莉絲。」他咬緊牙關，力度彷彿要咬碎牙齒，「我還有莉絲。」他不斷對自己說，吞下憤怒和悔恨，壓抑出手的衝動，「我還有莉絲。」他深知情緒波動除了影響判斷一無是處。此刻面對強大的敵人，任何誤判也會導致死亡。為了守護莉絲，他不容有失。「我還有莉絲。」他放慢呼吸，凝神集中，回想往昔在北林過活的日子，彷彿回到那一望無際的冰天雪地。他呼出暖氣，冷卻身心，把情緒凍結體內。
「我決定收回獎勵，兩邊也要殺死。」魔人說，「別怪我出爾反爾，是你胡亂選擇破壞了我的好心情。」他的語氣聽上去百般無奈。
「可以先跟我打一場，才出手殺她嗎？」德索揚聲提出他的方案，「被你打個半死的我躺在地上絕望地看著愛人被殺，聽上去不錯吧？」
「噢，噢！可以，當然可以！」魔人一臉興奮，渾身顫抖，「奮不顧身挑戰強敵，苦戰落敗重傷倒地，目睹愛人慘死眼前！」他彷彿在想像德索深陷絕望時臉上的表情，「真令人期待！犬人啊！你除了不忠於自己的慾望，人還真的不錯⋯⋯」
雖然得到魔人的承諾，德索卻完全不放心。他無視對方的瘋言瘋語，運起魔力，警戒著走到莉絲身邊築起防護罩，以免她被激戰誤傷。不過，他也知道，假如魔人像剛才那樣違背承諾，他根本沒有能力阻止。
他要做的，就是在這樣的事發生前，殺死魔人。
「索索⋯⋯」莉絲臉色慘白，像一隻受驚的小貓。
「你不是相信我嗎？」
「我⋯⋯」
德索彎身，用深情的吻堵著她的話語。過了兩秒，對他們而言的兩分鐘，在魔人改變心意前，二人依依不捨地分開。「給我活著回來。」莉絲說。
「我會的。」德索點起生命，身上藍焰閃爍。他握上懸浮在側的飲冰，朝魔人走去。
「準備好了？人界的強者啊，讓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人神是我的堡壘，我的高塔，我的盾牌，我的救主⋯⋯」德索唸道，「⋯⋯我倚靠他，在他的護蔭下，我無所畏懼。」語畢提速撲向魔人，要在死鬥中搶佔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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