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德之歌 - 一、帝都的盜賊團（3）

　　艾爾豪．萊赫曼走在前方帶路，亞基紐．史密夫默默跟在後頭。氣氛繃緊有如拉滿的弓弦，雙方良久沒有開口說話。

　　亞基紐爬上樓梯，慢慢冷靜下來。

　　雖然他仍想不出其他說服艾爾豪帶他一起行動的辦法，但也覺得出言威脅的做法過於魯莽。無奈木已成舟，話已出口難以反悔，現在只能見機行事。他留心四周環境，記住走過的路線，準備隨時拔腿逃跑。

　　登上樓梯，沿著街道走了一會，艾爾豪打破沉默：「我要先向站崗的衛兵報告剛才那個盜賊的位置。」

　　「我會跟你保持距離，如果你敢⋯⋯」

　　艾爾豪回過頭道：「放心，我不打算舉報你。我會帶你見辛格先生。」

　　「為什麼？」

　　艾爾豪輕輕的道：「我想過了。你幫了我捉盜賊，不像是壞人。你應該是有什麼苦衷才逼我讓你加入吧。」

　　亞基紐停下腳步，心頭一暖，鼻子一酸，過去一個月獨自上路的辛酸一下子湧上心頭，他長長的吸入一口氣，說：「剛才我很抱歉，我不應該威脅你的。」

　　「既然你道歉了，剛才的事就當它沒有發生吧。」艾爾豪道，「我是被你的誠意打動，才帶你見辛格先生。」

　　「你是認真的？不是想找個地方軟禁我？」

　　「只要你繼續保守秘密，你就沒有違法。我不可能，也無權軟禁一個沒有違法的平民。」

　　亞基紐說：「謝謝。」

　　「幫助有需要的人也是衛兵的責任。」艾爾豪說，「走吧，我快遲到了。」

　　向站崗的衛兵匯報後，艾爾豪帶亞基紐來到一條分岔路前。

　　艾爾豪沒選左右，往前直走，停步在座落兩條街道的交叉點的一間石屋門前。

　　艾爾豪說：「我們到了。」

　　亞基紐抬頭四看，街道兩旁的房屋有胖有瘦，樓高二至三層，全以石材建造。木柱在淺色屋牆上交錯，彷彿支撐結構的骨架。遍佈帝都的房屋的設計大抵如此。屋瓦的顏色就各有不同，其中以夕陽的橙紅色和巧克力似的褐色為主，部分窗戶亮起燭光，偶爾傳出歡笑聲。

　　目的地的石屋卻與它們格格不入。

　　它高兩層，牆身厚實，純以石磚蓋成，像一座堅固的堡壘。藍色屋瓦下，掛著代表帝都護衛兵團的藍底銀盾徽章。窗簾都拉上了，沒有透出燈光，彷彿屋內無人。

　　亞基紐問：「這裏是什麼地方？」

　　「三號衛所。」艾爾豪說，用力敲了敲漆上藍色的木門，「開國皇帝為了方便民眾在有需要時向衛兵求助，除了東西兩邊的兵營，在中城五區興建了五座衛所，由護衛兵團派人輪流當值，處理⋯⋯」

　　這時，咔的一聲，藍門打開一條門縫，一個衛兵探出頭來。他身穿鏈甲藍褲，手裏提著燭台，一支蠟燭正在燃燒。見來者是艾爾豪，他完全拉開了門，笑道：「你遲到了。」

　　艾爾豪說：「我可以解釋。」

　　「你⋯⋯」開門衛兵的笑容隨著注意到亞基紐而消逝：「他是誰？」

　　「他是亞基紐．史密夫，來見辛格先生的。」

　　開門衛兵皺起眉頭：「見德索？現在不是適合帶他過來的時機吧？」

　　辛格是常見於獸人的姓氏，但德索這個名字不是。

　　亞基紐在腦海拼砌出「辛格先生」的全名後，倒抽一口氣：「德索．辛格？禦界五皇衛之一的德索．辛格？」

　　開門衛兵的眉頭鎖得更緊：「驚訝什麼？你不是來找他的嗎？」

　　艾爾豪踏前一步，說：「先讓我們進去，我稍後會一次過解釋。」

　　開門衛兵從門邊退開，讓艾爾豪和亞基紐進門。艾爾豪步入衛所，回頭見亞基紐佇在原地，問：「怎麼了？來到才怕了嗎？」

　　「胡說八道。」亞基紐跨過門檻，想起聽過有關德索．辛格的傳聞和事跡，心裏又是緊張，又是安慰。他慶幸艾爾豪寬容大量，把威脅的事當成沒有發生，否則他一定不敢踏入這座衛所，「你是故意不跟我說他是皇衛的嗎？」

　　「你都沒問。」艾爾豪聳肩。他戴著頭盔，面罩遮臉，亞基紐看不見他的表情。

　　「歡迎來到三號衛所。」開門衛兵驕傲地說：「我是湯馬士．禮頓，別看我穿成這樣，我和這傢伙一樣同屬皇家衛隊。」

　　「你好。」亞基紐拘謹地向湯馬士報以微笑。

　　湯馬士提著燭台，帶領艾爾豪和亞基紐穿過漆黑的走廊。他敲了敲盡頭的門，聽到一把男聲回應後，推門進入房間。

　　房間挺大，有著拱形天花，牆上有精緻的壁毯裝飾，或許原本有著別的用途，現在卻是一個倉庫。麻袋、木箱等雜物靠牆擺放，一式一樣的長劍插滿一側的武器架上。亞基紐躲在艾爾豪身後，望見對面牆上高掛帝國國教的象徵——代表人神的展翅青鳥標誌。

　　青銅打造的青鳥下方站著一個類犬獸人。

　　他身材健碩，沒穿上衣，露出毛茸茸的上身。頸上毛髮蓬鬆，彷彿獅子鬃毛，展現出野性和豪邁的個性。頭上一對三角耳直豎，腰間佩戴著一把長劍，劍柄緊貼濃密的灰黑短毛，護手位置纏著一塊黑布。

　　他身前是一張木桌，桌上擺放了一張老舊圖紙，四角被小石壓著。旁邊一盞油燈散發柔和的火光，是房內唯一光源。

　　桌邊圍坐著四人，其中三人身穿鏈甲藍褲，手上捧著藍色頭盔。他們聽到門被打開，不約而同地望向進門的湯馬士。

　　湯馬士撮口吹熄蠟燭，把燭台放在一個木箱上，竄回桌邊的位置坐下。

　　艾爾豪走進房間，低下頭說：「對不起，我遲到了。」

　　類犬獸人說：「不要緊，距離出發還有不少時間。」

　　「怎麼了，艾爾豪？」坐著的一個類貓女獸人問，說話聲如銀鈴般動聽，「約會太高興忘了時間嗎？」

　　她繞起雙臂，神色高傲，板起的臉像生著悶氣，但身穿皮甲的模樣，又似是為親上戰場而變得嚴肅的公主。她的左前臂額外戴上堅固的護具，亞基紐認出那是射箭時保護手臂不被弓弦反彈刮傷的護具。

　　她的毛髮白晳，滑如絲綢，如雪純潔，與身旁的灰毛類犬獸人相映成趣。一雙碧眼凝視著艾爾豪時，宛如兩顆閃耀光彩的綠寶石。即使亞基紐身為類人，與她不同種族，也不禁被她的美麗深深吸引。

　　類貓女獸人察覺到艾爾豪身後投來的目光，瞧向藏在走廊暗處的亞基紐。亞基紐臉上一紅，立即低頭，迴避她的視線。

　　艾爾豪說：「不，我沒有，我是和父母⋯⋯」

　　「別管莉絲，她只是在開玩笑。」類犬獸人說，名叫莉絲的類貓女獸人哼了一聲，「但你一定要給我們介紹帶來的朋友。」

　　艾爾豪回頭看了亞基紐一眼。

　　亞基紐作深呼吸，大踏步走進房間，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他與艾爾豪並排而立，眼睛飛快掠過在座的衛兵，他們的眼神流露出驚訝、困惑、好奇和懷疑。

　　亞基紐不在乎他們，他只在乎站著的類犬獸人。

　　門沒有關。

　　一旦感覺情勢不妙，亞基紐打算奪門而出。他掀下帽兜，低頭朝類犬獸人致意，說：「我是亞基紐．史密夫，很榮幸能與『慢活的』德索見面。」

　　德索．辛格微笑道：「你太客氣了。」他瞟了艾爾豪一眼，艾爾豪立即會意，說：「亞基紐幫我逮住了逃跑的盜賊。」接著便把撞破盜賊綁架男孩一事娓娓道來。

　　聽過艾爾豪的說明，德索滿意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艾爾豪，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莉絲盯著艾爾豪問：「但你也不用帶他過來吧？你忘了我們今晚這項非常重要的任務嗎？」

　　亞基紐搶著回答：「是我要求他帶我來的。辛格先生，請讓我加入你們一起討伐頭骨賊團。」

　　「你想加入就加入？你以為我們是⋯⋯」

　　「好了，莉絲。」德索輕輕撫摸莉絲頭上耳朵附近的毛髮，「我知道是我不對，但我都答應明天會好好補償你，你就別再把怒氣發洩到別人身上了，好嗎？」

　　莉絲噘嘴，又是哼的一聲。德索苦笑，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抬起頭說：「艾爾豪，你先去換裝吧，湯馬士把合你尺寸的裝備都放進了那個木箱。」艾爾豪點頭表示明白，看向德索指的方向，近門的一個木箱。

　　「我來幫你。」湯馬士起身去拿燭台。他喃喃唸起咒語，伸出食指，靠近燭芯，只見一顆火球憑空在他的指尖出現，點起蠟燭。湯馬士甩一甩手熄滅火球，步出走廊，轉入另一個房間。他再次現身時，手裏已經沒有燭台。

　　任何人經過學習，都能根據自己的適性使用元素魔法。

　　火、水、風、土是四大基礎元素，大部分人只有一種元素適性，小部分人卻能夠駕馭多於一種。

　　艾爾豪捧起木箱，走出房間，順手關上房門。

　　亞基紐看到德索剛才露出窘態，忽覺皇衛也不是高不可攀。但一聽到關門的聲音，他又突然緊張起來，不禁搓弄起藏在袖管裏的手指。

　　德索說：「亞基紐，謝謝你協助艾爾豪逮捕盜賊。」

　　「舉手之勞，不用客氣。」

　　「請告訴我，為什麼你想加入我們？」

　　亞基紐忽覺喉嚨很乾：「我想見頭骨賊團的領頭大哥。」

　　德索沒有追問，凝視著亞基紐，好像在分析他的身體構造。莉絲饒有趣味地看著亞基紐，一眾衛兵來回看德索和亞基紐，都在沉默中等待。

　　亞基紐迎上德索的目光。德索的一雙灰眼宛如鋼鐵堅定，亞基紐轉瞬便在對峙中落敗。他偏開目光，說：「我⋯⋯我覺得這個領頭大哥會知道一些我想知道的事⋯⋯」

　　德索笑了，好像在亞基紐身上找到什麼樂趣。他問：「你有接受過戰鬥訓練嗎？」

　　「有，有。我會使劍，絕對不會拖你們後腿。」

　　「你的劍術是從哪裏學的？」

　　德索的問題出乎亞基紐的意料之外，亞基紐支支吾吾：「從⋯⋯呃⋯⋯從家，父親身上學的。」

　　德索繞過木桌，逕自走到武器架前，抽出一把長劍，把它轉交亞基紐：「你覺得這把劍怎樣？」

　　亞基紐不解地接過了劍：「很好。」

　　「那就好了。」德索後退一步，拔出護手纏著黑布的佩劍，「用它攻過來，讓我看看你有什麼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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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帝都的盜賊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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