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護罩下,眾人屏氣凝神,看著黑球破開,一時間忘卻了恐懼和不安,只想一看躲藏在內的魔物真身。
魔獸破繭而出,踏空前躍,跳離正下方的破洞。
牠四足著地,踏破大理石地板,裂紋從腳下向外延伸,猶如四張蜘蛛大網。
從魔界初來人界,牠對周遭事物滿懷好奇。臉上一對紅色眼睛滾來滾去,像貓眼一樣在夜間發亮。
德索拾起飲冰,站起打量魔獸。只見敵人約有五米高,四肢修長,外形像極一隻獵犬,嘴巴卻長得像鱷魚般尖長。身後垂著一條半透明的灰色尾巴,長拖在地,如河蜿蜒。
牠身上沒有一根毛髮,長滿黑色鱗片,儼如蛇的外皮,光滑重疊,密不透風。在銀月照耀下,鱗片層次分明,泛起七彩暈光,像是一件經過打磨、上了油的堅韌鎧甲。
魔獸突然仰起頭,望向天上圓月。然後壓低身體,四足指爪抓緊地面,張開扁平的嘴巴,發出一聲狼嗥似的嘯吼。叫聲如雷轟響,整座教堂為之一震。
堆在庭院瓦礫上的石塊搖搖晃晃地從頂滑下,彷彿趕著落地朝魔獸下跪。教堂幾面倖存的矮牆放棄抵抗,選擇自殺,回歸塵土。防護罩受到音波的衝擊微微抖動。蘇菲亞緊挽艾爾豪,珍妮環抱莉絲的纖腰,都在瑟瑟發抖。
喬治道:「你真的打算一個人挑戰牠?」
德索停步,反問:「你想幫忙?」
「我⋯⋯」
「我只是開玩笑。放心,交給我就好。」德索扛著飲冰,邁步前行。
「早去早回。」莉絲說。
「德索領命。」德索朝她躬身,逕自走出防護罩。當後腳離開防護罩,他點起域焰。全身散發的剛白之氣立即引起站在內殿破洞前的魔獸的注意。
魔獸低下頭,瞧向單劍赴會的德索,彷彿在看馬戲團,好奇從帳篷下走出來的生物能耍甚麼花樣。
雙方隔空互相審視。隨著德索步入中殿,氣氛愈來愈繃緊。防護罩內針落有聲,眾人紛紛屏起呼吸,凝視對峙中的人與魔獸。
「毫無疑問,牠屬於一級。」德索心道。
魔物,獸型又稱魔獸,身上散發非人魔力氣息,根據身型大小、魔力濃度、戰鬥力、破壞力等劃分成五個危險級別。
一級魔物非常罕見,除了實力非凡,擁有絕世能力,就算是域焰使用者也不一定能單獨應付。他們彷彿特殊變異個體,外貌能力各有不同。
一級魔物的存在與死神無異,每當在魔物狩獵場出現,一定會造成人命傷亡。
之後的級別,愈低愈在魔物狩獵場常見,實力也愈弱。位列五級的魔物,例如哥布林和妖精,如非數量過多,普通的獵人小隊也能輕鬆獲勝。
也許是因為德索闖進了魔獸的護衛範圍,魔獸豎起長尾,張開長嘴,展露白森森的利牙,彷彿在警告對方別再靠近。
德索繼續前行,打破沉默:「你⋯⋯」話音未落,唰的一聲,魔獸身後豎起的那條尾巴像孔雀一樣開屏。上百條尖尖的尾巴重重疊疊、密密麻麻,在半空如蛇扭動,柔軟得像是緞帶。
「是剛才的觸手!」罩下眾人均想。
隨著魔獸一聲令下,颼颼颼颼,尾巴以排山倒海之勢朝德索劃空伸去。像拳頭從天、側、後等不同角度錘打德索。拳如雨下,亂打一通,擊出一個又一個坑洞。
倏然間塵煙滾滾,德索的身影消失在漫天沙塵之中。防護罩內傳出兩聲尖叫,是珍妮和蘇菲亞。她們用手捂著眼睛,不忍再看。
莉絲淡淡的道:「索索可沒有那麼弱。」
這時,幾道白光閃過,攻擊中的尾巴盡被劍氣切斷。斷落部分著地化塵,乘風飄散開去。隨著沙塵被風吹散,德索的身影再現人前。他走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身上毫髮未損,域焰擋下了所有重擊。「真沒禮貌。」他說,提劍前衝,朝魔獸奔去。
魔獸見攻擊無效,發出一聲怒吼。右前足重重跺地,尾巴瞬間著火,燃起闇黑火焰,斷處也立即長出新尾。
牠操縱上百條尾巴追趕逼近的德索,朝他亂打、亂刺、亂拍。同時抬頭張大嘴巴,凝聚魔力。魔力在牠的利牙之間凝結成一顆暗紫色的能量光球。
德索眉頭一皺。面對纏繞黑焰的尾巴,他不能再用域焰硬接,便接連轉換衝刺方向,配合巧妙的變速,令魔獸的猛攻慢上半拍,一一落空。
「牠嚴重缺乏實戰經驗。」德索心道,「我是牠的話,犬人早就死了。」魔獸愈是焦急,愈是打不中,彷彿在河中徒手捕魚。德索如入無人之境,可見卻不可觸。
德索瞧見紫色光球愈變愈大,一個急轉身,騙過尾巴的一輪攻勢後,以雷霆萬均之勢揮出一道劍氣。白光一閃,劍氣直指光球,割草似的斬斷擋路的尾巴,把魔獸囤積的魔力劈開兩半。只見半分紫球猶如積雪消融,化煙消失在空氣之中。
魔獸一怔,低下頭來,強敵已經近在眼前。德索闖到牠的身側,嗤的一聲,削鐵如泥的飲冰劈斷了牠的右前足。傷口斷面噴出紅色鮮血,灑落在地。
「嗚⋯⋯」魔獸悲鳴,身失重心,快將倒下。
德索乘勝追擊,正要躍起斬下牠的首級時,魔獸搶先一步,上百條尾巴同時大力拍地。嘭的一聲巨響,彷彿火山噴發,牠乘著反作用力一躍而起,漆黑的身軀沒入雲層。
德索抬頭戒備,凝望銀月和天上點點星光。
忽然,夜空圓月成雙,一輪散發銀光,另一輪散發紅光,同樣亮麗,互相媲美。只見血紅凶星逐漸變大,彷彿正從天空墜落,一股殺氣隨之鋪天蓋地傳至。
魔獸的嘶吼劃破靜夜,重新出現在德索的視線範圍內。牠臉朝地面,筆直朝德索衝落。
牠的額間長出了第三隻眼睛。這隻眼睛異常巨大,佔據了整個額頭,有著眼簾,也有睫毛,像是一隻類人的眼睛。眼白中央的瞳孔彷彿一片燃燒中的大海,灑下紅光籠罩教堂四周。所有事物無一倖免,全都塗上一層緋紅。
德索暗暗一驚,準備應敵之際,耳邊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彷彿整片天空壓了下來,整個人忽然承受巨大的重量,壓彎了腰,單膝跪地,勉強手持飲冰。腳下地板以他為中心凹陷,變成一個淺坑。
「索索!」莉絲駭得彈起,站在防護罩下一臉震驚。
德索抵抗重壓,竭盡全力抬頭,只見魔獸高速逼近,距離自己不足百米。牠的斷足已經重新長出,但和原本三足不同,表皮是鮮艷的紫色,看似尚未成熟的水果。
德索沐浴在紅光之下,感覺那顆血紅大眼正在緊盯自己,彷彿是它在施加壓力。他咬緊牙關,鼓動肌肉,抗衡重力壓制,嘗試挺起身體。他的雙耳嗡嗡鳴響,汗水像瀑布流淌,全身肌肉都在哀號。
「嘎!」魔獸嘶吼,像在宣示復仇的目的。牠張開一對前足,像猛獸撲向獵物,利爪上纏繞著漆黑之氣,要一招把敵人撕成碎片。
「來吧!」德索咧嘴一笑,臉上欣喜雀躍。
莉絲遠遠瞧見德索臉上的笑容,噗嗤一笑,想起了過去認識的一個視死如歸的戰鬥狂。
ns 15.158.61.7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