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走歧路 - 第三章：褪色風景 20.再逢

　　開玩笑，報警什麼的當然是不可能的！

　　在我對一臉愕然的染華說明目的是去找逆木打探消息，染華才不情不願地勉強答應，不過她對找警察這件事還是頗為抵觸，因此她選擇待在警局對面的速食店裡接應我。

　　唔，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作賊心虛？畢竟染華前陣子才開槍狙擊爆了吸血鬼的腦袋，一整個就是法外狂徒的作風，現在去警局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去自首似的。

　　不過，也不能排除跟逆木的另一重身份有關，畢竟在我告訴染華逆木可能是六森機關的人之後，染華便明顯地表現出厭惡的反應，或許這才是主因也說不定。

　　裡世界，吸血鬼、僱傭兵，乃至於四大霸權。這些我雖然曾經聽聞過，但卻當作是天方夜譚的背景設定，卻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近在咫尺。

　　總之，時隔數日我又再度踏進了警局，上次是為了復活久世霜紅那個吸血鬼，而這是為了打探跟雪歌學姊有關的事情，然而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當我跟前台值班的員警說明要找逆木的來意之後，卻被告知自逆木跟咲月警官前幾天剛離開了碧峰，而且短時間不會馬上回來，雖然沒有明講，但聽起來似乎去調查什麼案件。

　　嘖！偏偏挑這時候。

　　既然逆木不在這裡，那再待下去也沒有意義，於是我禮貌地對員警道謝，便轉身離開去對面的速食店找染華會合。

　　我剛走進去，染華就已經發現我，並對我招了招手，她就坐在靠窗邊、能夠輕鬆觀察警局門口的位置。

　　「這麼快？」

　　我走到染華對面的座位坐下，只見桌上擺著一人份的漢堡以及可樂，而她一邊正用吸管啜飲著可樂，一邊對我詢問。

　　「逆木那傢伙不在，好像離開碧峰去查案了，看來是暫時不能指望他了。」我簡單回答了一句，隨即皺著眉反問：「怎麼沒有我的？」

　　「呵呵，想必是有人還欠我一大筆錢的緣故。」

　　呿，真是愛計較。

　　我裝作沒聽懂染華的意思，逕自叫來服務生點了套餐，畢竟從早上醒來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先填飽肚子再說。

　　「那麼，接下來要做什麼？」

　　染華一邊豪邁地啃著漢堡，一邊口齒不清地詢問。話說這傢伙就不能等我的餐點到了再開吃嗎？

　　我們首要的任務是調查那名神似雪歌學姊的少女的身份，只要能夠確定雪歌學姊是否是跟裡世界中的鹽月有關，她的身份也八九不離十了。但染華請舞花幫忙那邊需要一些時間，而逆木這邊又撲了個空。

　　而且原本我還打算靠逆木警察的身份看能不能查到她的一些行蹤，畢竟要從一座都市找出一個人來，也不是多麼簡單的事情，我也總不可能在街上漫無目的地亂逛。

　　與其這樣，那倒不如……

　　「染華，我們來約會吧！」

　　「啥？」

　　染華的吃東西的動作霎時頓住，她一臉呆滯地半張著嘴，咬到一半的漢堡也從她嘴裡掉到桌上。等她回過神來，她的臉頰泛起紅霞，整個人不知為何有些慌張地左顧右盼。

　　「突、突然說這個，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嗯？奇怪，這個莫名其妙的反應是怎麼回事？要什麼心理準備？我實在搞不懂染華這個奇怪的反應，於是只得繼續說下去：「哪裡突然了，不是妳跟久世霜紅自己說要以約會來一決勝負嗎？昨天是她，今天不是就是換妳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趁現在解決掉。」

　　染華慌張的反應瞬間定格，呆愣愣地看著我，然後突然漲紅了臉，肩膀也不停顫動著，只聽見染華顫抖的嘴唇中傳來惡鬼般的低語：「你這傢伙、你這傢伙……」

　　不知為何，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是染華最後卻又不知為何像是放棄般無力地嘆了口氣，她一邊搖頭一邊自言自語：「唉──我竟然會對你有所期待，真是蠢斃了！」

　　咦？奇怪，為什麼我彷彿感覺到一股針對我而來、絲毫不加掩飾的鄙夷呢？

　　嘛、想必是錯覺吧。

　　說到錯覺，我以前似乎還被小姬說過「前輩根本就是過著活在錯覺之中的人生耶！」這種奇怪的話，莫非指的就是這種情形？

　　唔，真是值得深思的議題啊。

　　總之，雖然不清楚染華那奇怪的反應，但她最終也沒有拒絕我的提議，因此接下來的半天將是我倆的約會行程。

　　反正短時間內，也難以取得顯著的進展，而我雖然擔心會再度被襲擊，不過只要這段時間盡量跟染華待在一起，就能大幅降低我可能會遇到的危機，畢竟我最近幾次遇險，都是自己落單的時候，小姬那次也好，這次也罷，好像都是這麼一回事，所以我學乖了！

　　只要我不落單，那就沒事啦！

　　然而，事實證明我還是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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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很突然，不過今天我們班上又有轉學生了。」

　　隔日，我們照常來到學校上課，而就在第一節課開始之前，站在講台前的天草老師帶著一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微妙神情，對著班上的同學如此宣告。

　　喂喂！不是這樣子的吧！同一招還能夠用兩次？

　　「總之，讓我們歡迎新同學吧！」

　　隨著天草老師語音的落下，一名少女走進了教室，那記憶中熟悉的面容讓我有一陣的恍惚。此時的她身著並非我當初所見到的白色洋裝，而是我們學校的制服。這件我早已見慣了的制服此時穿在她身上，給我種不真切的感受。

　　倘若學姊她沒有自殺的話，是否就如這般模樣呢？

　　「我的名字是鹽月雪歌。」

　　她以平靜卻毫無溫度的語氣如此自我介紹。

　　鹽月雪歌，是嗎？

　　真是荒謬。

　　我直視著自稱是鹽月雪歌的少女，她那跟四年前的學姊如出一轍的容貌相當冷峻，儘管眼神中並沒有諸如殺意、狂氣等駭人色彩，但仍舊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壓迫感。

　　班上的同學並不像久世霜紅轉學時那般鼓譟，起初班上還有些竊竊私語，但估計是感受到她身上那種冰冷的氛圍，大家就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般，逐漸安靜下來。

　　甚至比平時更安靜，就像是有某種異物混入習以為常的生活，所有人都不知道該做何反應，而我則是不禁思考，如今她出現在這裡，打的又是什麼主意？

　　是牽制，還是挑釁呢？我跟染華都還在準備階段，但沒想到對方直接殺個我措手不及，直接讓我原先的打算都變成笑話了！

　　但是，我也在思考，究竟該不該現在就跟她接觸呢？染華那邊的調查還沒有結果，現在就跟她……就在此時，我對上了她的眼神。

我突然驚覺自己進入一個誤區，不論雪歌學姊究竟是不是染華口中那個裡世界的「鹽月」，這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因為襲擊我的她正在我的面前，明目張膽地入侵我的生活。

　　既然已經失了先手，我也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不管她打的是什麼主意，我都要做出反擊。反正計畫都已經被打亂了，那索性快刀斬亂麻，今天放學後就直接去找她對質！

　　但我多少還是要做點準備，於是我利用下課時間，跟染華說明了我的想法，雖然她覺得有點冒險，但是在對方都已經逼近到這種地步的狀況下，不做點反擊也說不過去，因此染華最後也同意速戰速決。

　　而為了保險起見，我還叫上了久世霜紅，畢竟她是個吸血鬼，要是有什麼萬一應該派得上用場。而當我跟久世霜紅提出請求時，她雖然並不清楚前因後果，但還是爽快地答應了。

　　於是，做好萬全準備的我就靜待放學時間的到來。

　　而在這段時間，我冷眼觀察她轉學所帶來的影響，並不像久世霜紅那麼明顯及熱絡，儘管她的容貌並不遜色於久世霜紅，但她身上無時無刻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著實令人卻步。

　　儘管有些同學嘗試跟她接觸、打好關係，但最後還是在那冰冷的態度前敗退，所以到了放學時，已經沒有人主動再去找她，而是抱持著觀望的態度不敢輕易靠近，不過這反倒省了我一些功夫。

　　我給了染華一個眼神，便站起身朝著自稱是鹽月雪歌，孤零零一人坐在座位上的她走去。

　　「同學，需要我帶妳認識一下校園嗎？」

　　她抬起頭，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那雙潛藏著陰暗色調的眼眸正直視著我，猶如要看穿我一般深深地凝視著我，而我毫不退讓地與她對視。好一會，她才收回視線，以冷漠的語氣點頭答應：

　　「好。」

　　她從座位起身，這個有別於她一整天以來的舉動，引起了週遭同學的竊竊私語，這種受到矚目的感覺讓我有些不適，但好在我找的援助也適時參與了進來。

　　「也算我一份吧！」

　　「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否也讓我一同參加呢？」

　　表情嚴肅的染華以及帶著優雅笑容的久世霜紅，按照之前說好的也靠了過來，而她扭頭看了他們兩個一眼，也沒多說什麼，但給人感覺卻像是根本不放在眼裡。

　　儘管我從週遭依稀聽到班上同學嘀咕「是修羅場啊！」之類的奇怪話語，但這時候也沒時間深究，於是我帶著她們一起離開了教室，打算前往人煙稀少的頂樓。

　　畢竟如果真的發展到訴諸武力，還是找個不會將普通人牽扯進來的地方比較妥當，但才走到半路，不知道從何得到消息的真嵐也跑來湊熱鬧。

　　「咦咦？八巽哥你們要去哪裡啊？」

　　「沒妳的事，給我滾到一邊去。」

　　「欸──才不要咧！」

　　原先我想隨便打發走真嵐，但這傢伙攆也攆不走，硬是死皮賴臉湊上來。正當我想發火之際，久世霜紅卻笑著替躲在她身後的真嵐打了圓場：「沒事的，八巽先生，真嵐妹妹也只是關心你而已。」

　　久世霜紅的言下之意就是讓真嵐也參與進來，這讓我不悅地皺了皺眉，但現在我畢竟有求於久世霜紅，也只好多少遷就她一下。

　　最後，我們一行人來到了空無一人的頂樓。

　　「就在這裡吧。」

　　站在校舍的頂樓，還能聽見遠方傳來操場上學生們的聲音，然而此時這裡卻像是另一個世界。

　　我轉過身看向離我只有五六米之遠的她，一路上她從來沒有開口，一開始我以為她是根本不在乎，但漸漸的，我卻感覺她彷彿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般。畢竟我曾經見識過她瘋狂的一面，實在不是認為她僅僅只是態度冰冷難以近人而已。

　　「妳，是妹妹吧？」

　　但我知道哪件事情對她來說是觸碰不得的逆鱗，因此我刻意語帶挑釁地說道：「那麼當初在我面前自殺的，應該就是妳的姐姐吧！」

　　這句話引爆了壓抑許久的怒火，我眼前頓時一花，等到捕捉到她的身影之際，她已經一手掐住我的咽喉，那力道大得幾乎令人難以想像，但卻克制在能夠不置我於死的程度。不過只要她有那個意願，想必能輕而易舉地捏碎我的喉骨吧。

　　只要一秒，甚至不用到一秒，我的性命便會就此終結。

　　然而這種情況終究不可能發生，因為早就在一旁嚴陣以待的染華已經從懷裡抄起手槍抵住了她的腦袋，冷冽的眼神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只要她一有異動，染華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到時候就是看誰先死了。

　　這也是我之所以有恃無恐地敢出言挑釁她的一大要因。

　　「冷靜點。」

　　我有如局外人般開口勸道，然而這似乎平添了她的怒火，讓她用上了更大的手勁。平靜的偽裝已經有如冰雪消融般地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由如將要滿溢而出的憎恨與怨毒。

　　我承受著侵襲而來的駭人殺意，伸手將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扳開。她並沒有抵抗，而是任由我作為。這時候她的手正在顫抖，我想她恐怕恨不得立刻殺了我吧。她會這麼憎恨我也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我害死了她的姐姐。

　　然而她卻沒有動手，為什麼？

　　我突然不禁有點疑惑，上次也是如此，就算是要刻意折磨我，最後也沒有下殺手，而且就連我的傷勢都控制在能夠痊癒的地步，這不合常理。

　　為什麼？

　　是因為這麼做的同時，自己同樣也會死嗎？不、以她的態度看來，就算是要跟我同歸於盡也不奇怪。

　　如此匪夷所思的行徑讓我疑惑不解，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似乎不是原先我所認為的，她是為了替她姐姐復仇才採取這種舉動。

　　苦思無果之下，我打算直接向她詢問：「鹽月……」我皺了下眉，老實說我並不想用那個名字稱呼她，不過情勢緊急，也顧不了那麼多。「唔、好吧，妳愛用這名字就用這個，那麼『鹽月雪歌』妳究竟……」

　　這一瞬間──

　　就當我第一次在這名少女面前完整地說出「鹽月雪歌」這個名字的瞬間，猶如將黑白雙面的卡片翻轉般，眼前的少女陡然一變，滿腔的憎恨與怨毒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一抹溫柔的微笑。

　　那抹微笑，就像是在嚴冬中於手掌心裡呵氣般所感受到的，稍縱即逝的溫暖。

　　我頓時愣住，只因為那個熟悉的笑容就跟我印象中的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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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無疑正是，鹽月雪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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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褪色風景 20.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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