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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土民亦是我民~懷柔土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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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姓爺治軍甚嚴,鐵面無情,眾所周知,也不是今日才如此!而馬信為吳豪說項,講的無非是人情,不忍隨國姓爺征戰十數年,勞苦功高的老將吳豪,僅因麾下士兵搶奪番民,就被論斬。無奈,國姓爺治軍,最不講的就是人情。堂中眾文武官員,亦早知國姓爺不講情面,所以人人也都不敢開口說話。儘管對吳豪一生戎馬征戰,沒戰死於沙場,最後卻因士兵搶奪百姓而被處斬,眾人也覺得他死得有點冤枉。但冤枉的,也不止吳豪,還有更冤枉的。那就是同樣被綁於堂中審問的虎衛右鎮統領陳蟒。虧得陳蟒,身為最精銳的虎衛鎮統領,卻也因士兵違反國姓爺所頒布的「圈地限制條款八項」,而被舉報。主因,國姓爺在「圈地限制條款八項」中,每一項都再三言明,官兵圈地屯墾,絕不可混圈土民與百姓的土地。但陳蟒被分派的屯墾地,因接近番社,且番社附近就有一條溪。每到傍晚時分,總會有許多的番女到溪中洗澡沐浴。而虎衛鎮的士兵,多為壯碩男丁,且為光棍。這些光棍男丁,久未見女色,偶見成群番女在溪中洗澡沐浴,豈能把持得住。於是這些光棍男丁,便故意把屯墾的圈地,圈到了番社的溪旁。
由此每到傍晚,屯墾地的農田,就不見有人耕種。因為這些久未近女色、有如久旱不得解渴的光棍男丁,都躲在溪旁的樹叢中,去偷看裸著身子的番女洗澡。然此偷窺,苟且之事,總有東窗事發之時。有次,一個七十歲的老番婆在溪中洗浴,就發現了被成群的唐山士兵在岸邊偷窺。一怒之下,老番婆就告上了前來巡邏的士兵。於是,威鎮沙場的虎衛鎮統領陳蟒,只因麾下士兵,偷窺一個七十歲的老番婆洗澡,居然就被巡緝官兵,給綁來受審。幸好,搶奪與姦淫婦女,是斬首的死罪,但士兵偷窺番婦洗澡,還不至於死罪。就算逃過一死,但陳蟒與偷窺的士兵,也被國姓爺判了杖責之罪。且還拔了虎衛鎮統領的軍職。僅因偷窺一七十歲老番婆洗澡,一生戎馬的功勳,就此前功盡棄,也不可不謂得不償失。堂中眾文武與將官,有此前車之鑑,豈又敢不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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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法嚴禁官兵侵擾台灣的土民與百姓,就是擔心大量漢人官兵,突然來到這蠻荒之地屯墾,恐造成土民與百姓的驚恐。尤其是土民。且就算嚴法嚴禁,都還未必能杜絕飢餓的官兵,對土民與百姓的侵擾。況是若沒嚴法嚴禁,誰知這些上萬飢餓的士兵,又會在這蠻荒地做出甚麼事!吳豪與陳蟒,既是罪證確鑿,國姓爺即也鐵面無情,將其公審論罪。一個斬首示眾,一個拔官杖責。眼見吳豪與陳蟒,被推出堂外,擇日行刑。當下堂中文武官員,或有人認為國姓爺論罪過重,卻也噤聲不敢言。忽只聽得堂外衛兵,高喊:『楊英求見!』羅列堂中眾文武,才回頭看。陡見一個身影氣喘噓噓,踉蹌奔入堂中。且見奔入堂中之人,蓬首垢面有如蠻人,一身髒污更如多日沒洗澡,不但渾身汗濕,且是滿臉的驚恐神色。雖說大家都識得戶官楊英,然而卻從未見過楊英這副狼狽模樣。而且要來大堂稟報公事,居然也不先沐浴更衣,打點體面,著實有失禮數。可楊英一奔入堂中,似也管不得自己的狼狽模樣。卻是渾身手腳顫抖,一見國姓爺,倒頭便拜,惶然稟說:『國姓爺!不好了!出大事了!人都死了!』
「出大事了!人都死了!」見得揚英奔入堂中,沒頭沒腦的語無倫次,又一身邋遢。且公堂之上,不稱藩主,而稱國姓爺。這也有失體統。建國公馬信見狀,不禁皺了眉頭,斥罵:『楊英!虧你也是個戶官!要上公堂,也不先照照鏡子。瞧你那猴急模樣!簡直不成體統!』就算被馬信當廷斥罵,但楊英似乎卻把它當成耳邊風般,渾然不在意。只是自顧自的,惶然有如哭號的說:『藩主!到牛罵溪登岸屯墾的士兵與家眷,都被番民殺了啊!無論老弱婦孺,頭都被斬,血流成河啊!』原來楊英一身汗水邋遢,慌張奔入堂中,也不是沒原因。正是督察沿海各地屯墾,到了大甲溪與大肚溪之的牛罵溪,竟見半月前,登岸屯墾的士兵與家眷,竟全部都遭砍頭,屍骸遍地。且被砍下的頭顱,居然都還被殘忍的插在竹竿上,使得整個牛罵溪邊,斷頭林立,煞是駭人。縱然楊英追隨國行爺征戰十數年,甚麼血腥殺戮的戰場沒見過,卻從未見到如此慘無人寰的景象。驟見之下,怎能不驚惶失措。忙馬不停蹄,奔回赤崁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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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台灣,有如火爐般的酷暑。顛簸於波濤船上,可不輕鬆。尤其帆船靠岸而行,波濤更洶湧,行船也更危險。白浪滔滔的海上,顛來盪去,好不容易入了鹿耳門水到。船一靠岸赤崁碼頭,心急火焚的楊英,也不及返家沐浴更衣。一跳下船,即狂奔到赤崁城稟報。「屯墾的士兵與家眷,都被番民殺了啊!無論老弱婦孺,頭都被斬,血流成河啊!」驟聽楊英語無倫次,滿臉驚恐的稟報,國姓爺心中升起一陣不祥之感。誠如國姓爺所擔心,漢番衝突之事,終還是發生。滿堂文武官員,聽得楊英稟報,亦是一陣嘩然,眾人臉色大變。當下,國姓爺神色一凜,忙說:『楊英!鎮定下來!把話說清楚!』且見楊英深吸了口氣,嚥了一口口水,暫穩住了氣息。隨即稟說:『藩主!我奉命督察沿海各地屯墾,從笨港溪、濁水溪,一路分派屯墾,到竹塹,再到淡水。原本也一路順遂,都沒甚麼事!然而,當我從淡水南返之時,到了大甲溪南的牛罵溪,再登岸督察。竟發現半月前,登岸牛罵溪,去屯墾的士兵與家眷,居然全數被殺害!而且還都被砍去了頭。更駭人的是,無論老弱婦孺,他們的頭,居然都被插在竹竿上。幾百顆的頭顱,就插滿了牛罵溪旁!慘不忍睹啊!』但聽得楊英說至此,堂中已然有武將忍不住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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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戶官!究竟是何人所為?居然敢對我兵士家眷,下此毒手!』且見馬信麾下驍騎鎮營將劉國軒,早是咬牙切齒,兩眼瞪大如牛鈴,憤恨的問。楊英滿頭汗水淋漓,眼神驚恐的回:『牛罵溪附近的村寨,都已被火焚。我叫兵士四處搜索,找到了幾個倖存的兵民。現在他們就在外面,不如請國姓爺傳他們進來問話。應會比較清楚!』既有找到倖存者,國姓爺即也立刻傳話,命他們入公堂問話。三四個倖存者,早是各個嚇得一臉蒼白,入得公堂,叩頭後。聽得國姓爺的問話,第一個倖存者,應是前往武鹿屯墾的兵士,頭抬都不敢抬,只是顫抖的回說:『稟藩主!屬下也不太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只知早先,是管糧的楊高,因為缺糧,所以帶了一隊士兵到附近的牛罵社,去向番民借糧。隔日,卻有更多的番民,帶了好幾牛車的糧食與酒水,前來屯墾寨。當時番民的頭目,還很友好的說,他們是要來犒賞唐山來的朋友。而且還有番女,載歌載舞,頻頻勸酒,都說這是他們迎賓的習俗。怎料!兵士喝了酒之後,就渾身癱軟,像是被下了毒。隨即一大群有如青面獠牙的番兵,不知從何竄出,就開始砍人頭。幾乎把所有屯墾寨的兵士的頭都砍了!然後還放火焚寨,把剩下的老弱婦孺,用火逼出,再射箭獵殺!我聽到的,那個帶頭的番民頭目,好像是叫做阿得苟讓。是沙轆社番民的頭目!』
另一個倖存者,應是前往高美屯墾的士兵,接口則帶冤屈的說:『稟藩主!我們去高美屯墾的村寨,並未去騷擾番民,也沒去向番社借糧。只不過因糧食不足,除了屯墾外,我們也派人去狩獵。但獵場就那麼大,我門進入內陸的草原樹林狩獵,難免就會遇到也在狩獵的番民。我們獵了獵物,他們就認為我們偷了他們的獵物。所以他們的獵人,常對我們叫囂,相當不友善!但後來,也如武鹿屯墾寨一樣,一大群的番民突然帶著好幾車的糧食與酒水,說要來歡迎犒賞我們,要跟我們唐山人做朋友!誰知竟是一場騙局!最後的結果,也如同武鹿屯墾寨一樣!趁我們喝了毒酒後,一大群番兵就出現,把村寨的兵士全砍了頭!幸好!我去上茅廁,發現事態不妙,趕緊跳入糞坑中潛藏。這才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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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平庄的軍眷也有一個倖存者,是個半百婦女。此時則驚恐的抽抽噎噎,哭著說:『國姓爺啊!請延平王一定要替我們作主啊!我們跟你來台灣,結果我一家老小、媳婦、孫子都被番仔殺死,連頭都被剁去,死無全屍!可憐啊!全家死光光了,剩我一個老太婆孤苦無依!王爺若不替我門做主,我也不想活了啊!』另一個倖存的老叟,則是涕淚橫流,大罵說:『說到那些沒血沒淚的生番,真是番!有一次我們獵到一隻野雞,就有一群生番圍過來,一直罵,還要拿番刀跟我門輸贏。說雞是他們的祖先投胎轉世的,我們獵雞吃雞,就是在獵他們的祖先,吃他們的祖先。還有我們耕田需要牛,就去抓野牛來。但那些生番也呲牙裂嘴,一直說牛是他們的祖靈變的,所以我們不能抓他們的牛,不然他就殺我們!國姓爺啊!你說這個有道理嗎?雞也不能吃,牛也不能抓!這些生番,卻可以想殺我門就殺我們。真正是沒血沒淚啊!』話聽至此,堂中文武莫不對憤然。劉國軒更已然再也忍不住氣,大步踏上前,單膝下跪,即向國姓爺請命說:『藩主!請下令,末將願意領兵出征番民!若不將這些屠殺我兵民弟兄的番民,趕盡殺絕,斬草除根。那我枉死島上的兵民弟兄,在九泉之下如何能瞑目!只要有我劉國軒在,我定要為我枉死的弟兄,報這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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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國軒,乃閩西汀洲人,麾下之兵,亦皆是汀洲客家兵,各個驍勇善戰,硬頸不怕死。因汀洲兵,乃屬擅於陸戰衝殺的之師,所以歸併於馬信的提督驍騎親兵鎮。且劉國軒率兵征戰,更是剽悍嗜殺,向對敵人下手從不留情。國姓爺亦之劉國軒,剽悍嗜殺,擅長陸戰衝殺,所以命其鎮守安平鎮,藉以鎮住熱蘭遮城的荷蘭人,令其不敢出城。但劉國軒請命,要率兵出征番民,這可就讓國姓爺,不得不深思熟慮,仔細考量。見國姓爺眉頭深鎖,面色凝重,沉思半晌。終才開口說:『既然台灣以收歸於我,那台灣的土民番民,也是我的人民。按倖存者所言,管事楊高帶兵去向番社索糧,這已然是官兵先騷擾凌削百姓。既是官兵騷擾百姓,至引起百姓不滿,那是罪在官兵,而非在百姓。但番民頭目阿德苟讓,率眾設局,屠殺兵民,依然罪無可赦。而其罪當由他一人承擔,罪不及其他土民。畢竟土民也是我的民,並非我們的敵人。所以對土民,當以懷柔教化為主,而非殺戮!』話講至此,國姓爺即對劉國軒說:『劉國軒!現今你鎮守安平鎮,至關重要。安平紅毛城未降,未免多生枝節,不宜調動你的兵馬往他處!』隨即國姓爺,即喝令:『楊祖!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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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祖,乃廣東潮汕客家人,左先鋒鎮統領。雖同為客家人,但與劉國軒不同的是,楊祖是個為人寬厚的老將。五月初,散兵屯墾後,楊祖統領的左先鋒鎮,被分派到竹塹屯墾。今日正巧受召,返回赤崁述職。而國姓爺亦知,楊祖宅心仁厚,應可受託。待楊祖出列後,取了軍令牌,即令:『楊祖!本藩命令你,返回竹塹,召回你屯墾的左先鋒鎮。整頓之後,隨即前往牛罵溪登岸,往征阿德苟讓!』楊祖上前,領了令牌後。國姓爺又對其囑咐:『千萬注意,我先前說的話。土民番民,亦是我的人民,不是敵人。除了斬罪魁阿德苟讓外,其餘土民,當以懷柔安撫為主,切莫多造殺戮。倘若土民認為我官兵前往屯墾,會讓其損失獵場與獵物。那你就昭告土民,說我們可以派擅長農耕與畜牧者,到他們的村社,教導他們灌溉農耕與畜牧。只要他們學會農耕與畜牧,那就算不必再靠打獵維生,也定能豐衣足食。而且台灣的土地肥沃,只要從事農耕與畜牧,那漢人與土民都能豐衣足食,並不必為了土地而爭奪。而我漢人前來台灣圈地屯墾,也不會侵犯到他們的土地!所以雙方,應當和睦相處,切莫再有彼此仇恨,與屠戮之事發生!』
楊祖會意,知國姓爺為台灣長治久安,欲施仁德於土民。領命後,隨即離開赤崁城,乘船返回竹塹,召集左先鋒鎮兵馬。與此同時,大肚番阿德苟讓,自從藉犒軍設局,突襲牛罵溪南北的唐山人屯墾寨,並將近二千唐山人,盡斬殺後。一時之間,消息傳遍各路番社,使得大肚王國轄下二十八番社的番民,無不士氣大振。大肚三社的巴布拉族,大甲溪以北的道卡斯族,大肚山以東的巴宰族,乃至大肚溪以南的貓霧栜族,不斷有個社的麻達與勇士,受到阿德苟讓的號召,紛紛投奔沙轆社與牛罵社而來。短短十數日,已然有近千名番民勇士,嘯聚沙鹿社與牛罵社,氣勢甚是壯大。甚至阿德苟讓,還向眾勇士揚言─說他將率勇士南下援助上帝之城,以聯合上帝之城的貓眼紅毛人,將入侵台灣的唐山人全都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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