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傑克,是某下級貴族排最小的兒子。身為下級貴族,還是最小的兒子,基本上是沒可能繼承家業,就連小小的土地也未必分到,很難靠著我所謂的貴族背景往上爬。
所以還在九歲的時候,我自願前往首都雪林,當一名特務學徒。
這是份艱辛的工作,一名合格的特務,其接受的訓練不下於騎士,面臨的危險也高於騎士,但騎士能光明正大的接受榮譽,特務呢?只能在暗影屈就。
儘管如此,我還是接受這不公的一切。每天過着非人的訓練,為了增強身體的耐藥性,而每天服毒;為了增強身體的抗擊性,而每天捱打;為了增強意志力,每天只有短暫的休息和睡眠時間讓我們延命。
我一直努力,成績卻還是吊尾。尤其在和其他學徒的格鬥訓練上,我鮮少獲得勝利。導師也不太看好我,認為我難以捱過最終考試,也因此被同伴嘲笑霸凌。
最終考試是一場未知的試煉,聽說是把學徒扔進荒野,在沒有任何工具的情況下,讓他在限時內生存到尾;又聽説是讓學徒們進行比賽,只有頭幾名的優勝者才能出師;亦聽說是讓學徒去執行刺殺任務,只要成功,就能成為真正的特務。
我是最後説法出來的特務。在二十二歲那年,我被委派一個任務,説這就是我的最後試煉,只要成功,就能正式加入特務機關。
這個試煉任務挺要命的,居然是要去刺殺一名巫師,對像還是冰地有史以來,最年輕成爲巫師的天才,天曉得他懂甚麼強大的呼風喚雨魔法。
要刺殺的還有他一家,根據情報,有身為他妻子的冰龍,及身為他兒子的半龍。
這麼危險的任務竟是交由尚是學徒的我執行,看來是上頭也怕了,不想以身犯險,因此才把任務交給一個無權無勢的小人物執行。大不了到時任務失敗,就全把責任推卸給我。
任務當天是風和日麗的週末。白漂岩這島不像冰地內陸嚴寒,反而氣溫適中,雖談不上溫暖,但也涼爽宜人。
海鳥在自由翱翔,這片土地其實也沒想像中惡劣。
我一直不明為何要刺殺這才華洋溢的天才,在我潛伏的期間,發現他正改善島上居民的生活,也做得很成功。
雖然島上人口零丁,大概就二百人內,但霍伯特在機械方面頗有研究,他製造了許多機械裝置去填補勞動力的不足。島民都對這新來的管治者讚不絕口。
這日的霍伯特,連同妻兒出海環島,一來是享受釣魚的樂趣,二來是視察島邊四圍的環境。這是我潛伏多時,捉摸出他的生活規律。
我戴着面具,匿藏在船艙的一個箱子裡,默默計時。
待時機一到,船開離陸地一段距離後,我離開了箱子,直接走到甲板上,和他們一家對峙。
當時女子和孩子都是詫異的看著我,其後女子擺上備戰姿勢,她應該感受到我的不懷好意。
「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霍伯特向我喊話。
此時我裝作鎮定,內心卻非常緊張,萬萬提醒自己不可露出破綻。我也詫異自己怎麼會用這麼直接的方法去刺殺,而不是用下毒那些方法。
這已經是「明殺」了,難怪我是學徒中,成績吊車尾的那個。
「不過是要取你命的人而已。」我冷冷回應,雙手各自提起匕首衝上前。
霍伯特身旁的銀髮女人拿劍阻擋了我的進攻,孩子則躲在霍伯特背後。
女人的戰鬥技巧不錯,但只限「以女人而言」。
接受十年以上訓練的我,即使身爲最爛的學徒,也不是省油的燈,自問起碼比起一般侍衛,更爲優勝。
女人有幾次嘗試攻擊我的頸部,都被我一一躲過。在她一次直刺中,我利用右手的匕首格擋,跟着迅速壓下她的劍,拉近距離。趁她反應不及的時候,我調整身位,轉眼間就繞至女人背後,把左手匕首架在女人咽喉上。
整個對戰過程,大概在一分鐘內。
「我的匕首可是雷瓦馬的,連龍的鱗甲也能割開。」我對着霍伯特發話。
「孩子,你放過她吧,我想你找錯人了,她並不是我的妻子。」霍伯特似乎猜出我的意圖。
「憑甚麼我要相信你?」我反問,依然保持高度警戒,不敢有一絲鬆懈。
「要是她是龍,怎麼不會用魔法來對付你?又怎麼被你輕易制服呢?」
聽到這,我猶疑了,但刀還是死死架着。是的,我也承認對戰過程比想像中輕鬆許多。
霍伯特又說:「他們不過是我僱來假扮我的妻兒而已。我真正的妻兒早已離開了,就算你殺了假冒的,也不能交差呀。」
之後他說了震驚我的話:「唉,如果真的要有一個人犧牲的話,你殺了我就好。」
我急躁地問:「你是位巫師,我爲甚麼要相信你不會反口?恐怕你等等會使用甚麼魔法來害我。」
「巫師不是萬能的,別被傳說誤導得太多,不是身爲巫師就會甚麼火球術的。要是我會,你一早死了。」霍伯特話完,就踏步上前,向我潑灑一種粉末。
我心想不妙,馬上合眼,恐防眼睛被致盲,其後我緩慢睜開雙眼,才發現他的目標不是我,而是那女人。
女人的頭髮在逐漸褪色,銀色逐漸變成黑色,而留在原地的小孩也是這樣。這下我更相信女人並不是露西,即霍伯特的原配夫人。
霍伯特輕輕拍一拍我的肩膊,慢慢地說:「放手吧,孩子。」
我錯愕了,但也按照他的說話做。
看着女人和孩子划着小船離開,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霍伯特率先問話:「我猜你是皇室的特務,對吧?」
我默不作聲,保密是作為特務的職責。
「那你準備受死嗎?」我反問,死死的盯着他,匕首已經指在他的背後。
「你知嗎,我最近發現一個祕密,這個祕密呀,是從我妻子身上得知。她是一條龍,我猜你也得知了,不然不會帶着雷瓦馬製的匕首來殺我們。」霍伯特毫不慌張,反而悠哉悠哉的說起話來。
「原來呀,在冰地以北的邊境,還存在一個神祕的國度——雪精靈。」
「只是不知爲何,自從人類立國紀元開始,他們就消失了。我一直追查典籍,也偷偷翻閱禁書。發現他們就是我們口中的白惡魔。」
「我在想,是不是我們的祖先冤枉了他們呢。」
「可能因爲我本來一直得罪皇室,也可能因爲我妻子的緣故,也可能是我追查到一些關於雪精靈的真相。於是他們現在要派你來殺我。」
「由他們調派我來這荒島,我就預計有這天。也有不少人聽聞我的調任,而爲我感到不值,不過我覺得荒島嘛,沒甚麼大不了的,越是落後的地方,越需要人協助發展。」
「至於生死這些,其實是很平常的,你知道接渡使嗎?就是引導亡魂的人,剛好我妻子的教父就是一位接渡使。自從知道關於接渡使的事情後,我彷彿把死亡看輕。」
霍伯特說的事很跳脫,果然是位巫師,他說的東西都難以理解。我只記得這麼一個大概。突然他說起一件事,讓我終身難忘。
「男孩,抱歉呀,我剛剛窺探了你的內心,用的是我最近幾年學習的心靈魔法。你的內心似乎躁動不安,你在長達十年的時間內受了不少苦,對吧?」
他的語氣一直都是平和近人,在他說出這句後,我再強撐不住,匕首緩慢放下。
是的,作爲家族最小的兒子,似乎不太受父母待見,一切最好的都被兄長拿走,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意外,真好笑,這想法竟是出自當時不到七歲的我。
待我到九歲的時候就決心離家,要去成爲一名特務,勢要出人頭地,卻發現不過是去了另一個地獄,但我已經不能回頭。
非人的訓練在我的身心留下無數傷疤,然而我最接受不了的是同伴的嘲笑,和導師的冷落。我離開家庭的其中原因,就是因爲我在家得不了重視。我的童年到少年時期都是悲慘的。
是次任務關乎我日後的前途,我每天都在擔憂着,因爲導師也明言我不會有第二次試煉機會,要是失敗的話,由於我掌握了不少祕密訓練的資訊,回家已經是沒可能,因此最多留我當個僕人,做點打雜清潔工作。
當個僕人?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有晚我偷聽到,要是我失敗回來,他們就打算讓我自盡請罪。
所以任務關於的不只有前途,還有我的性命。
但我不敢埋怨,認爲有能者居之,就是這麼簡單,要是我有能力的,任務就應該會成功,反之亦然,我也認了。
霍伯特看着我的雙眼道:「我只有兩個請求,一,我死後,停止追殺我的妻兒。二,要是我的兒子日後有困難的話,請幫我輔助他。」
我回應:「第一個,我恐怕難以答應,就算我不做,我的同伴也會做。第二個,我可以。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爲甚麼你可以如此坦蕩接受死亡,你不憤怒的嗎?」
他聽後笑言:「我當然憤怒,可是我也只是一個人類,用我的性命保護我的妻兒,我想這是我最大能力做到的事。」
我又問:「你就這麼放心我會遵守諾言?」
「我感受到你守信的特質。」霍伯特點頭回覆。
我堅定的看着他的雙眼:「我會訛稱你的妻兒都被我殺了,亦會保守他們未死的祕密。」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堅定的答應別人,就是答應導師會完成任務也比不上。
待我完成任務歸來,還記得我的導師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我也一躍成爲傳奇——一個獨自把巫師、龍、半龍清理的特務,有誰會不佩服。十多年過去,現今我也成爲一名特務頭目,統領數百名特務。
只是東窗事發,被逼逃亡,來到映沙落,也在機緣巧合下,見識到當初巫師口中的雪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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